章節字數：2715 更新時間：10-07-28 20:01
軒扉輕啟，清風暗度。
錦屏將半開放式的雅間與外界徹底隔開，嵇朔與長孫望聞相對而坐，跟隨的人也都被打發離開了，兩人大多時候沒有什麼交談。
忘味居內彌漫著淺淺的酒味，帶著若有若無的醇香和甜膩，進出的客人不算多，這裏不似尋常客棧或酒樓那般喧鬧，大堂內稀稀疏疏地坐著幾個人，多是文人雅客，吟詩作對，倒是好一番興致。
忽地一聲清泠的琴音揚起，大堂原本的嗡嗡聲點點平息下來。嵇朔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下，便聽到對麵之人低聲讚了句，“好曲！”
這琴聲起起落落，時而如山澗低鳴，舒緩清泠；時而如海浪衝天，蕩氣磅礴，令聽者不覺沉醉不可拔。
聽了片刻，嵇朔驚覺不妙，猛地轉頭看向長孫望聞，卻見對方眼眸微合，似陷入昏睡。
一時間，除卻琴音，這忘味居內再沒有任何的聲響，有人在以曲音控製人的心智，事發突然，那人的目標十有七八是身份尊貴的文親王。便是嵇朔，也覺得神智開始有幾分模糊了，遂猛地捏碎手中杯盞，清脆的響聲尖銳地穿刺過幽渺的琴聲。
嵇朔當即清醒，再看向長孫望聞也因適才的那一點動靜，而微微動了下眉頭。
稍刻的疑慮後，嵇朔不再猶豫，當下彈了下麵前的杯盞，遂見杯盞直撞擊在瓷碗間，不時發出細碎的聲音。
原本令人舒暢的酒香，瞬間變成無形的枷鎖，捆上眾人的五感，令人一時難以忍受。看到對麵之人臉色漸漸蒼白，額角更是滲出點點的汗，嵇朔眼神一凜，捉起一根湯匙，直朝著琴音的方向擊去。
這回沒再掩飾自己的實力，他這一擊，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卻見那湯匙精準地自鏤空的軒欄勁飛而去，嵇朔並未再繼續動作，隻聽到一聲悶哼，琴音乍息。
隨後是長久的沉寂，嵇朔低頭抿了口茶水，才緩緩起身，走到長孫望聞身前，探了一下對方的脈搏，再觀察了下臉色，確定並無大礙後，便點上了這人的昏穴。
忘味居很久都是異常的安靜，嵇朔也根本沒去察看一下外頭是怎樣的情況，隻是搬著椅子坐在長孫望聞身側，一手按在對方的腹上，為這人調節紊亂的氣血。
不知過了多久，大堂裏漸漸喧鬧了起來，之前的客人們，俱是在長籲短歎，估摸身體因那琴音而極為不適。
長孫望聞頭靠著椅背，身體歪靠著，他的臉色漸漸有些了血色。嵇朔這才拿開手，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視線透過軒欄，看向大堂內走動的人。
原先他還有些猜疑，以為……這是個陷阱，但適才那琴音確含著殺機，若是自己不加以阻止，恐怕這裏所有人都葬死夢中。嵇朔最先以為來人是針對長孫望聞，回頭仔細一想，似乎不盡然，這忘味居本就是長孫望聞的勢力之一，防範之類做得隱秘妥當，絕不會泄露了他的行蹤。
或許……有人針對的，其實是自己。驟然得出這個結論，嵇朔不由得抿緊嘴。
“……本王怎麼睡著了？”
沙啞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慵懶，嵇朔聞聲看向對麵，長孫望聞已然醒了過來，坐正了身子，一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臂。
嵇朔沒有回答，他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雖然幾次試探未果，但這不代表長孫望聞就相信了他，實際上，嵇朔以為對方恐怕早就察覺自己不是忘機了吧。
“脖頸後麵酸痛的很，”長孫望聞對他說道：“你給本王揉揉吧！”
微點了下頭，嵇朔來到長孫望聞的身後，一手按住這人的肩膀，一手揉-捏著脖子。
“你的武功很厲害……”
忽聽到對方這樣說了句，似乎還帶著幾分讚意，嵇朔的動作頓了下，卻絲毫不驚訝，也不慌張。
長孫望聞沒再繼續開口，像是沒有說出剛才的話一樣，因嵇朔的按摩舒服地歎了聲，遂歪了歪脖子，低聲道：“這邊……”
☆巫☆王☆嵇☆朔☆
略有驚險的白天很快就過去了，嵇朔在習慣性為長孫望聞按摩雙腿之後，正要回屋休息，忽又想起了今天看到的賀清聲。
有些，想看看他。
心裏頭突地湧起淡淡的暖意，嵇朔遂很快地換了身衣服，關好了門，熄滅掉蠟燭，待確定沒有人在跟蹤後，跳出窗戶飛快地消失在夜色裏。
帝都的夜市繁華異常，嵇朔本想直接去賀清聲下榻的小店，又憶起了白天那人在小攤前與老板討價還價，便找上了那家攤子。
攤子比白天裏更熱鬧，嵇朔擠過人群，仔細地打量了下老板賣的東西，都是些小玩意，他很快就看到攤子一角處擺放了幾個瓷娃娃。
“客官，您想要買什麼？”
老板熱情地介紹著他的商品，嵇朔恍若未聞，拿起一個巴掌大的小娃娃，瞧了個仔細，不等老板再開口，便問：“多少錢？”
“五兩銀子！”
嵇朔二話不說，掏出銀子遞給眉開眼笑的老板，將瓷娃娃塞進懷裏，便擠出了人群。
在小店內住了好幾日，老板也都認識了嵇朔，熱情地引他上了樓。走到熟悉的老木板門前，嵇朔剛一推門，一隻黑色大狗躥了過來，直撲到他的身上。
急速地閃開身，豺狗撲了個空，遂哀怨地嗚嗚了幾聲。嵇朔垂著眼，看到阿黃委屈的樣子，不由彎下腰，伸手在它的大頭上摸了摸。
“嗬，舍得回來了？”
嵇朔抬頭看了過去，賀清聲隻著了單薄的裏衣，正靠著木門，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似乎沒察覺對方的問話有何不妥，他輕聲道：“嗯。”
瞥了他一眼，賀清聲隨即一腳踢上豺狗，“回屋去！”隨後也不理會嵇朔，徑自轉身進了屋。
嵇朔沉默地跟著那一人一豺走進窄小的客房，一時不知該要說些什麼或做什麼。其實賀清聲和他的身份都敏感的很，這時候見麵實在不妥當。
“怎麼？”賀清聲自在地坐在凳子上，一手撚著糕點，一手拿著書卷，“這大半夜裏，你來這找老夫，就為了發呆？”
嵇朔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向來是想什麼就做什麼，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忽然想要來看這人。
“事情都處理完了？”
“還需些日子，”嵇朔遲疑了下，才回答道，實際上忘機的托付他已經做到了。隻是他還需再探一探南翔皇宮和長孫望聞的秘密，再說，前些日子自己又承諾了要為長孫望聞療治雙腿。
“老夫困了，”賀清聲伸了個懶腰，沒精打采地道：“既然事情沒完，你還是趕緊回去，免得漏了馬腳。”
嵇朔沉默了片刻，才從懷裏掏出個瓷娃娃，送到對方麵前。
賀清聲愣了愣，對著瓷娃娃發了會呆，遂反應道：“白天的時候你見到老夫了？”
“嗯。”
唇角彎起，賀清聲接過瓷娃娃，笑睨著嵇朔，“這是……你特地買來送給老夫的？”
“嗯。”嵇朔坦然地應道。
“倒真是傻子的作為！”哼了聲，賀清聲嗔道：“這給小娃娃玩的東西，你竟送來給老夫？”
嵇朔默然，他以為……看白天的時候，這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還以為對方是喜歡這個東西。
把玩了會瓷娃娃，賀清聲忽地問道：“多少錢？”
“五兩。”
狠狠地瞪了嵇朔一眼，賀清聲嘟囔道：“就知道你這傻子肯定被坑了！白日裏，老夫見那老板不實誠，亂開價錢坑人，老夫才和他理論了一番。”
言下之意，他可不是對這個瓷娃娃有喜愛。嵇朔當下明白了，目光落在瓷娃娃身上，淡聲道：“不喜歡的話……”
“怎麼？”不待嵇朔說完，賀清聲就打斷了他的話，“老夫不喜歡，你就打算不送了？”
嵇朔點了點頭。
賀清聲當即鄙視地瞅著他，“哪有將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的道理？”說著，他將瓷娃娃擺放在桌上，又瞟了眼沉默地站在那裏的嵇朔，低罵了聲：“傻子！”
看那人躺到了床-上，嵇朔遂走到窗前，拉下布簾，“你睡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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