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63 更新時間：23-08-04 18:01
景祐四年。初三。
宜嫁娶。宜出行。
不遠的孫家家裏辦親事，敲鑼打鼓鞭炮聲斷斷續續，十分熱鬧。
聽聞孫家設了流水宴，乳豬烤鴨送到日落，送祝福有禮拿。二房聽了，大清早便洗漱穿好過去恭賀新人，準備吃飽喝足後，再回東門家。池老夫人愛湊熱鬧，套了件喜慶紅棉襖，讓大房吳氏帶著自己也去。
金氏隻忙著給池馨蘭打扮，聽葉嬤嬤來問，便拒了。“哎呀，東門家場麵大，太足的顯土，太少顯寒酸，真難拿捏。”妝奩裏的頭飾換了又換，就是沒找到滿意的。
池馨蘭咯咯笑道：“阿娘這是要我冠壓群芳呢，選得這麼仔細。”
金氏眉眼含笑，看著女兒漂亮的小臉：“我樂意呀！”
池馨蘭沒接她的話，想起先前翻出金氏給原身送的幾套首飾，啊了一聲。“我記得阿娘給過一套頭花，特別好看，琉璃桃花的。”
金氏看了池馨蘭一眼：“嬌嬌喜歡？”她記得池馨蘭嫌棄不是金銀製的，不肯佩戴，害她傷心了好一陣子。
池馨蘭知道定是原身惹的禍，拉著金氏的手，有些愧疚地說：“那時隻知金銀貴，我哪裏知道那是琉璃？我又不懂玉石，隻當都是石頭和上了顏料的木球兒。女兒錯了……”
“哎，錯什麼呢？嬌嬌要是喜歡，等從東門家回來，娘帶你去玲瓏閣再買幾套！”金氏忍著淚，去給她拿來那套頭花，高高興興地給她雙頭髻兩邊插上兩朵琉璃花，戴一對池言安送的白玉垂花耳環。
池馨蘭稱讚金氏手巧，起身從衣櫃裏取了一套半臂齊腰襦裙。少艾綠配水卵青，外披一套兔毛領子披風襖，正好與頭飾相配。
金氏一看，直說好看。池馨蘭眼角上挑，便是隨意一瞥也顯妖嬈，換了這一身，反倒顯得溫柔嬌俏，親和許多。金氏心裏覺得好，但還是有些擔心，拉著女兒的手坐下道：“嬌嬌，你這回去東門家，娘不能陪你。那些個小姐貴人要是對你不敬，你別理他們。寧可一個人孤獨地站著，也不要混進人群裏被笑話。”
池馨蘭知道她的意思，點了點頭道：“女兒省得，不會委屈了自己，也不會隨意給池家麻煩的。要是真的忍不了，我就找哥哥去。”
金氏點頭，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臨走前又拿了一隻鑲金白玉手鐲給她戴上，深怕她被人瞧不起。
這麼一折騰，時候也不早了。
池馨蘭在哥哥屋裏用飯，讓木蘭先把置辦好的禮品放上馬車。他們三人回外祖家，分坐兩輛馬車前往九丹鎮。
東門家在泗水下遊的九丹山下，從京師出發要兩個時辰。好在馬車上放了棉墊子，這一趟並沒想象中的顛簸難受，池馨蘭睡了小半會兒，後麵一段時間都在欣賞窗外景色。
他們沿著湘江一路過去，今年春風見遲，以致湘江岸邊樹林一片霧靄綿綿。新芽冒頭，卻不似往年那般賤長，形貌蕭瑟。
東門家這首知道池家小輩要來，早就派了人在山莊門前候著。東門太爺與客人談話間，見妻子一直盯著門口，望眼欲穿，笑話道：“夫人這是要盯穿九丹山呀。”
東門太夫人倒是不氣，笑著配合道：“我姑且一試吧！”
今日的來客大多是歸海有頭有臉的人物，上至皇家子弟，下至九品官員，來的都是賣東門太爺麵子，盼著往後在江湖上能多個照應。
約莫午時，池家的馬車終於來到九丹鎮。此處民風淳樸，不像京中繁華似錦，更沒有花裏胡哨的裝飾。馬車經過主街，過了平安橋，自山崖下的河邊的窄石路過去。
馬車後方有一行馬蹄聲踏踏而至，卻因路窄，隻能跟在馬車後方緩緩而行。
池馨蘭拉開簾子看向後方，見一行人馬各個身姿挺拔，穿著皮革束腳長靴，氣勢非凡，一看便知是行軍打仗的男兒。為首的一身月白錦袍，矜貴俊逸，模樣倒是有些熟悉。池馨蘭迎上他的目光，吃了一驚，趕緊縮回馬車裏。
她認識那錦袍男子，是當今歸海五皇子——元世瑛。當年，尚賦下聘之後，元世瑛再沒去過襄王府，直到她死後頭七，元世瑛也是在蕭逸離開後，才進去上了一炷香。
池馨蘭想到此處，便聽見侍從說到了。東門家分兩處，一個在軒轅，一個在歸海。歸海九丹山下這座宅院便叫雲根山莊。木蘭撩起簾子，池馨蘭一抬眼便能看見山莊門口的兩隻大石獅子，高牆之後是光禿禿的枝頭，山上鬆柏卻綠意盎然，絲毫不受正月裏的寒風影響。
池馨蘭由木蘭扶下了馬車，見後麵的便衣將領已經把韁繩交給莊裏下人，徑直進了莊內。五皇子元世瑛停下腳步，負手打量著池家一行人，問池言旭道：“閣下眼熟，不知如何稱呼？”
池言旭不亢不卑地拱手回應：“下官池言旭見過五皇子。”
五皇子元世瑛道：“哦？可是鴻臚卿池大人的公子？”
池言旭道：“正是下官。”
元世瑛道：“池卿不必多禮，今日不在京中，尊我一聲五公子即可。本宮記得池卿官拜監察禦史，出使寧江？”
池言旭又說了聲是。元世瑛還要說話，卻聽見不遠傳來馬蹄聲響，不同於他的人馬，老遠便能聽見馬蹄鐵踏在石路上沉重的聲響，引得眾人都朝石路口觀望。這行人過了挨著河岸的一棵老鬆樹，很快便露出人馬，來的不過數人，卻是氣勢雄壯，越近越讓人喘不過氣來。
元世瑛朝來人招了招手，隻聽見幾聲長嘯，一行人已經來到山莊門前。那為首的將領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了身後的隨從，聲沉低啞地開了口：“世瑛，這位是……？”
池馨蘭身子一顫，本能地抬頭看去，見人群中極為吸睛的男子生得魁梧挺拔，麵容剛毅，猶如一棵鋼鐵做的鬆柏屹立在池言旭和元世瑛麵前。
那是蕭逸，大皇子座下一員猛將，當年與孟將軍都是教她騎射的師父。頭七那日，她記得蕭逸鐵甲著身來上香，最後是他跪下告訴母妃會查清事由。
此事過去不到半年，不想再見故人，第一個是她的堂兄元世瑛，第二個是蕭逸蕭將軍。
池言旭和池言安都在回話，期間說了什麼，池馨蘭都沒聽進去，思緒一直飄蕩在往事當中。待東門太爺出來迎客時，池馨蘭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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