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章節字數:1679  更新時間:10-07-11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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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敬的大祈女殿下,請隨我來,陛下要召見您。母親殿中的侍婢滿臉甜美的微笑,一邊向我跪下來,柳色的發如流水垂泄了一地。我輕輕伸出食指按了一下她的額頭,母親冰冷的麵孔隱隱浮現在麵前。

    我抬手劃去了侍婢身上的封印,麵無表情地點點頭,隨她穿過盤踞的巨大樹根。

    我又一次踏在了這寒冷的聖殿中,孑然而立。

    母親見了我,隻點點頭,伸手把一個身影推到我麵前:你馬上就要正式繼任大祈女一職,所以,為了不使你無依,我將派出一個和你一樣的守護者與你一同祈禱,不同的是,他將永生永世伴隨你,守護你。

    你是他的主人。

    我猛地抬起頭,問母親,那麼嬤嬤,她也有她自己的守護者麼?

    母親的眉輕輕地蹙了一下,銀白色的瞳仁冰冷地看向我,似乎是在不快我的多問。但她還是斟酌了一下,緩慢答道:她自然是有的。

    她銀白色的長發散落如水,反射出聖女峰頂上的陽光,光芒萬丈。我一愣,正想追問,可母親卻已經揮揮手讓我離去。

    看著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的瘦高的人,我想了想,就對他說:你就叫影吧。

    他衝我鞠躬,單手橫在胸前,麵目依舊同母親一般施了術法看不清楚,可卻好像分明對我一笑,那雙純銀色的瞳仁在陽光下耀目得刺痛了我的眼,他滿臉微笑著說,殿下,我聽你的。

    我抿起唇,告訴他:你不必如此拘束,我今後會信任你如己。影意料之中地頷首,但是他卻輕輕舞動起他身後的翅膀,純銀色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目光。

    他抬起眼,手輕輕拂過我的眉梢,然後跪下,紫羅蘭色的長發順著流滿脊背,輕巧落地,有著鮮花盛開一般的濃鬱香氣,流轉在四周如蝶翩飛。母親的宮殿外種滿了櫻花,飄散的粉色花瓣落到他的眼角,也落到我的額前,我的白發白袍上。

    他對我說,殿下,你不必信任我,我亦不會相信殿下。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卻跪在原地,眼睛突地抬起來看我,然後伸出手撫落我肩上的花瓣,簌簌落地。那雙銀白色的眼瞳不同於母親的毫無光澤,是會閃光的,明媚如同精靈國裏五月最燦爛的陽光。

    那是一雙會笑的眼睛。我突然這麼想。

    他安靜地對我笑,一字一句像有生命般從他嘴裏跳躍出來:因為殿下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當真。

    然後他身後那漂亮的,蝴蝶般輕靈的翅膀隨著話語輕輕舞動了一下,很像幼時我背著嬤嬤偷偷爬上那棵古樹,隨後我看見那樹上的每一片翠綠的葉都被陽光照射得剔透如玉,層疊之間如鏤空的百葉窗欞,並且會無風自動,隨著樹的心跳在緩緩搖曳。

    我清楚地記得我那時的感覺,是在胸腔左側的一個地方,微不可查地綻放破開,如花苞盛開的刹那,我聽到一種輕微的聲響。

    嬤嬤,你錯了,當我守護全世界時,依舊有人能來守護我。

    我身後跟著的一十六位祈女隨著我的動作靜穆地跪在聖物前,那是一扇不大的鏤空石門,對著的,是精靈城中最早升起的陽光。

    我輕聲念著,餘音一如既往地飄蕩在風中,染上了金黃色的餘彩。

    天上的母啊,我從心裏感謝你。

    你按自己的美意創造萬有,又用自己的命令托住萬有。

    然後我合攏的雙掌平放於眼前,攤開掌心對著天空,目光漸漸轉向天際,那裏有鸛鳥飛翔,羽翼被染上了朝陽的緋紅色。我定了定神,繼續開口大聲吟誦道:

    你用你的大愛和大能,把我們從罪惡中救出來;

    使我們回到母兒女的地位,生活在你慈愛和公義的懷抱裏。

    身後祈女用右手貼在額前,低聲地應合,與我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鳥兒與百獸從森林中走出來,蜷伏在我身邊,睜著安靜的眼,平和地望著我。

    我們隻有向你感恩,向你敬拜。

    我們隻有向你感恩,向你敬拜。

    風吹起了我們寬大的衣袍,獵獵作響。繽紛的花瓣與輝煌的陽光一起落到我們身上,渲染成了一幅極其淒豔的畫卷。我的白發逆著風飄飛,一直遮蓋住了聖殿所有裸露的地麵,陽光跳躍著閃爍在我的頭發上,落到我愈加漆黑的瞳孔中。

    我看見了影。確切的說應該是所有人都看見了他。

    他化為一隻銀白色的蝴蝶,停在我披散下來的長發上。身上有會散發光澤的暗色亮片,輕巧的翅膀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光暈,似霧非霧,似煙非煙,瀲灩如流水,這是我見過的,我們精靈族最美麗的翼。

    我仿佛看見了他微笑起來遍地的陽光,那雙銀色的眼瞳,以及笑起來會讓臉上落下扇形陰影的,純銀色纖長的睫毛。

    他有一次歪著頭看我,對我說:殿下,您不開心麼?

    那時我望了他一眼,目光冷漠,卻低低地在心裏默念道,有你守護,我應不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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