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39 更新時間:12-04-16 00:06
熱湯嗆在喉間不能答,心又在那無比不安,也不知該如何問他,像做了一件無可原諒的虧心事似的。
有無數疑問在腦海裏打轉,卻終是找不到答案:他知道她如今……他是如何知道的,既是知道了,為何不去找她!他就不怕那些個商賊帶走她,便再也不能回雲國了?!他可是同爹爹和姐姐一般,竟是對她一點不舍也沒有?!
默然一陣,隻若是他說了什麼話,她就是不予回應,之字不言。
隻是下一幕,誰也不明的,那女孩兒已換回了一身嶄新雲裝,錦裳羅裙,拉著他的衣角,一邊哼著小曲兒,一蹦一跳得從城頭霓雲坊出來了,唇邊卻掩不住的滿滿笑意。
之前那般明擺著不悅,跟她說話,也無意回答,這回兒得了新衣裳就那麼開心?
孩子便就是孩子罷了。
不盡然,他是不知,隻因他不經意說的話。
他將玉片放回她的手心,雖是看不到她衣裳上染滿淩花繞著紫雲漫漫,亦是看不見眼前站著的女孩,笑得有多歡喜。他整齊了她的襟領,望著遠處忽的淡笑道:“雲衣珍綢不比商緞琳錦差,隻若身處安暖,便是富足。我可是有讓塵兒覺的委屈了?”
他說罷半晌,見她不言,他輕捏了捏她發燙的小臉,不由得搖了搖頭低笑,自語:“我同你這丫頭說這些是作何?怎會懂呢?…”
她望著他,停下腳步,佯作未能明白,傻愣著說不出一句話。
“塵兒,怎麼了?”他轉身輕拉過她,輕拍了拍她的小臉,這孩子平日就是話癆子,這回靜得異常。
她受過世人的冷眼生憐,她受過血親的棄嫌,她也受過商人不明緣由的‘恩澤’,隻是未曾嚐過有人予她敞心入腑的關切。她心此刻滿溢富足,不因他予她溫飽,不因他贈她華裳,她心感懷世間待她的仁慈,讓她遇見了那麼一人,本是素昧平生,卻可予她敞心的關切,她除了感懷,當然已不能言。
他如是明著與收留她的那夥人相較,他是不願她跟了他們去吧?
“月是不願我跟他們走的,是嗎?”她伸手緊緊拉住了他的衣襟,攔住了他的腳步,塵泥沾染的白綢破舊不堪,卻似是要執著此生唯覺心安的依附。
兩心相依定然是因為心生憐惜。
她彎起眉眼笑起來,笑得紅紅的臉兒,異色的雙眸忽閃忽閃,猶如晴空的那輪明月,那番星辰。他的身形略有一滯,也同她笑著,纖指輕按上她的發頂,淡笑道:“我不止一次說過,塵兒是想什麼,說什麼,也不懂斂情藏緒,若是將來長大…”
“是不是嘛?!”她凝眉轉眸,一言截斷了他的話,她隻要他一個回答。她沒有等到,此時,車馬聲響重重,宮車帷敞遙遙向著他們行來……
她的小手忽得被扣在他的掌心,她心同是稍然一緊,手心冷汗更迭,直覺以為是商兵來了,興許他們又要來找他們麻煩!思未及,她已機敏異常得拉著他行了三兩步,轉步躲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口。
“我問塵兒,這些日子,他們待塵兒很好,也未曾傷過塵兒一絲,是不是?其實不必……”他的話緩如冷風,撫過她的眉眼,抵達她耳畔,卻冷至心口,他這是何意?
他是想說其實她不必躲藏,就跟著商兵走也無妨?!
她喉哽酸澀,不安攪著手指兒,掩不住顫聲,著實委屈了,悶著氣兒,卻隻是低低得回道:“我怕…他們又會傷到月了…”
說罷抬眼看他凝滯絕美的容顏,月落下金光照著他的眉眼,似流百世芳華。
他笑著對她道:“不會的。其實塵兒大可不必擔心…”
他還想再說下去,不料那小人兒終是忍不住要發話了:“月,什麼也不用多說。你這回想趕我走,我就偏不走了!”
這孩子心細敏感的緊,並沒有給他多說的機會,一直以來就是如此的‘強詞奪理’。
隻是她再是語出驚人,他依舊如初,要說性子執強,他比她更甚,他終是要說的。
“興許過不了幾日,雲都要西遷,這帝城百姓數以萬計,並不是一個明君能顧得來的,到時候雲都民生難免不堪,要是再留這,怕也是難以度日;淩生堂雖有官府照應,西遷道途顛簸,若是遇到商兵犯亂,也是難以安生,塵兒還是回……”
“嗬嗬,如今天下,商賊風氏當頭踏馬攬權,世上沒有人敢動他們。如此說來,月就是要我回到商賊窩裏,苟且偷生?!”她咬唇毫不遲疑接上了他的話,瞪著圓眸,甩開了他的手,憤憤得看著他:她是看錯他了?!
到今日才發現,他會是這般膽小苟且之人?!
不想,聽罷她的義憤言辭,他竟一點兒也無悔意,竟是頷首低笑問道:“塵兒今年幾歲?”嗬嗬,問她幾歲了,他分明是在轉移話題!
“月莫要管我幾歲,你方才那話不就是此意麼?!”她揚眸堅毅得望著他,質問責怪,倒是聽著像是這小妮子要教育起他來了?
“塵兒今年也不過7,8歲,尚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而已,更不知世事,何來苟且之說?月苟安許久,亦不覺得有錯。這雲君不恤臣民,家國興亡怎會於我有幹?”他斜倚著牆畔漫不經心得低笑耳語,寂寂笑語凝不羈,伸手撫亂了她的額發。
此刻的他,和那時吟著“半闕九川踏鞍塚,莫道春秋逐青穹”的他,相差甚遠。
“月,你……!不可理喻!先生是如何教你的?!”她嘟著紅唇,鼓著兩腮邦子,氣得小臉通紅通紅的。
似乎她比常人更甚將雲興榮辱謹記在心,為何?
有人在城頭風沙滿麵,戎馬一生,卻換來帝城家國之人,在那愚昧無知的苟安?
縱使不知為國效力,也不能這般忍辱偷生!吃著商賊遞來的山珍,穿著他們的錦綢,跟著他們行走掠過苦難的故城,無時不刻,甚是在夢裏,她都覺得自己可惡,仿佛能看到那唯一疼她、征關在外的哥哥會在某一處嘲笑她,厭棄她。
然,看卻他勾唇一笑,往日俊雅溫然,化作不羈,令人咋舌,一言不屑:道:“那老頭就是這麼教我的,既然塵兒看不過去,也不要再跟著我罷。”
夜色凝了半響,撲哧的笑聲,轉而緩緩綻開。氣氛已是換了另一番模樣。
“嗬嗬,月,你原來…隻是在騙我呢?”
他不是那種人,他說那話就隻是為了讓她……走而已。她不由笑了,小臉的嫣紅漸漸退去,正要伸手拉他的衣袖,他後退稍然淩步,便避開了她,回道:“我騙你作何?隻若跟著商賊走,衣食無憂,他們還能帶你賞看天外景,行河山,蹋江川,豈不痛快?何苦跟著我四處討生?”
他終於還是說出他的由衷了。
“月,說謊!說謊!你根本不願塵兒跟他們走的!”她隨即捂上了耳朵,拚命搖起頭,在他麵前晃來晃去的,便要耍起無賴,知是自欺的嚷嚷,非要堵他個天翻地覆,不讓他再說下去。
他是知道她性子,隻是這會兒她出聲響破寂靜的幽巷,引得不遠處的車馬驟然停下。
也隻是刹那,他一把攬過她,捂住了她的小嘴,輕聲在她耳畔,沉喃道:“我隻要塵兒能安然,勿論天下風雨,雲國沉浮,商雲紛戰個百年千年,也都與你這小丫頭毫無幹係,你懂嗎?這世上沒有人會怪你,責你。”
光陰靜止一煞,不曾有人的安撫會如此鎮心安魂,心口震蕩。
車馬聲漸進,她慌張同是抬眼望去,幸而看見卻是雲宮車馬並不是商兵。
不過虛驚一場。
數人驅馬曆曆,雲宮金裝馬車停,下行至一襲眉眼絕朗的男子約模十八九,玉樹風華此間少年,漸行漸近,月下華衣看來倒是有三分眼熟,曾時數回家宴爹爹當朝權傾一方,也有邀雲宮皇都之人紛紛行至,她趴在閣樓窗頭也見過不少,這見過一麵眼熟也當是正常,也不知今日此人是哪家的公子。
來人衣卓華緋非凡,聲下喝令便有十衣輕騎從四方來似是攏煙而聚,聽其差遣。
“月,來者是我們雲國皇城的人呢,我們不必這般躲著了呢…”她正要提步走出巷子,不料,他卻是生生拉回了她,沉聲道:“不要出去,塵兒聽著,乖乖呆在這兒不要動,等我,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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