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78 更新時間：13-01-01 22:52
驚雷落下，笙城夜雨紛紛。
陰暗潮濕的廂房衣櫥裏，女孩壓低的惶恐，卻是哽咽不止。從方才起一大群人就在追趕他們，不知為何個個帶著家夥，簡直就是凶神惡煞。
“嗚嗚嗚，阿塵，怎麼辦拉…他們就來了呢？！”
“噓…乖，小諾，不說話，他們不會發現咱。”白裳女子將孩子納入了懷中，雨水打濕了她的發，全身已然濕透。事實上，她們方才才逃出來。從大街上被跟了一路之後，便被他們抓進了豔芳樓的後院，守門的兵侍看起來有些傻頭傻腦，不過一個空檔，幸而讓她們發現後院有個‘狗洞’，為保小命雙雙鑽了出來，隻是不料，小諾被院子裏的大犬嚇得哭出聲來，才被有所察覺。
她們並沒有逃出豔芳樓，這會兒隻是藏在另一座廢舊的廂房裏。著思著那些人身披重甲手持軍刀，絕不是什麼簡單的人販子。思來想去，弄塵都想不明，在笙城也一直安分的很，未有結什麼梁子，倒是為何糟了這人禍？
廂房的門瞬然被打開，整個屋子靜得隻剩來人的腳步聲。有誰就在桌子邊坐下，壺提茶漏，低沉沙啞的中年男聲粗啞響起，“一直不聽聞這笙城之人將那位顧性才人說的神乎其乎，沒有想到今日有幸見到。也真不知顧塵姑娘到底是有何能耐，我那文兄一向正直清廉，卻被你折騰得在笙城毫無落腳之處，這三十二賦，六十四試既然能試試入甲，卻不知還為何要請文兄調卷？”
來人一入廂房，便開門見山，那些話倒是頭一次震得弄塵心裏七零八落。一直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沒有想到倒是讓有心人發現了行蹤不止，還想要拿她是問。文侍被革職過去有幾日，今日才忽的問起？
笙城人要查她的身份，自然是從先生那邊查起，倒著抽絲剝繭，才能將她從這茫茫笙城裏揪出來。想起今日那先生的書信也該是這些人所為，故意引她出來的？想到這兒心裏不免一陣失落，還以為是有什麼好消息。
想了想他話中之意，似乎對於她那般才能倒是妒羨三分，那麼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此人前來，無非為了兩個目的：要麼就是要將她滅口，而要麼就是讓她降服。隻是她的那些國賦文章，通通都隻是紙上談兵，這大雲的男人也從未有把女才放在眼裏過。於是這麼一想，好像他們的目的也萬分令人困惑了。既然她真想不明他們企圖何在，那就不妄加猜測，她如今已經走投無路，索性也不說話，隻想等來人將那話講得明白一些。
都說官場如戰場，她還半分未入仕途，就招來了殺身之禍，可見若真是入朝為官，那豈不是一不留神，小命都會踏進死胡同裏去？他們都是官場之人，不同與盜匪歹徒相提並論，因此，人命這事，他們不會輕易鬧，至少身邊的孩子可以保得住。
“顧塵姑娘是聰明人，為何到了這份上，腦袋忽然變蠢了？你以為藏得住麼？來人那，將那小家夥帶上來！”
“娘！救救我啊！”熟悉的聲音破門而入，小諾一聽是小包子的聲音，心慌之時便叫了出來：哥哥，救救我，我和阿塵在這裏呢？！”
弄塵閉上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平日教這兩個孩子的詩書多了，反倒是忘了叫他們如何‘為人處世’，腦袋瓜子一點兒彎兒都轉不過來，怪不得會被那些人給輕易得給盯上。
衣櫃的門被她打開，女子抱著小女娃就坐在那兒，眼上蒙著一層白紗，對著來人淡道：“放了這兩個孩子，我跟你們走。”
“也真不知外人口中那顧姑娘，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爽快！好，放了那兩個孩子。”中年男人始終低著頭，看不清容顏，深藍衣袍，腰間配著魚袋，官入二品，或禮部或刑部，之於她那麼一清二楚，那麼上心，除了禮部從審官，似乎也找不出個對應的人來。
兩個孩子被一放，那個小男孩倒是機靈的很，連忙衝到娘親的懷裏，從懷中拿出書信，交給她，在她耳邊輕聲喚道：“阿塵！我們這就走吧！！我們外麵可是有援兵的！不用怕！”
弄塵看著孩子一臉認真的模樣，也不像是說笑的，隻是一頭霧水，他哪裏來的援兵？
話才落下，，窗外刀劍交加聲聲而起。“娘，我們現在就走！”小男孩拉著弄塵就要走，她還看不明白眼前到底是唱的哪出，就怕孩子心性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於是站在那兒不動，想看明白，那兩路相爭的兵馬到底是誰和誰。如此一去，又是落入了誰的圈套，這是說不準的。
“啊塵，我們趕快走啦！”
中年男人怒目青筋，即刻令下：“通通都拿下！一個也不準給跑了！”
弄塵回頭，看著那人的容顏，隻是覺得頗為眼熟。眼下兵士就要衝來，她心頭一沉，抱起那小一點的女娃，拉著小包子，對著小包子耳邊輕喊道：“從後院走！”就徑直從人縫間衝了出去，想著如今無論是落到了哪裏也會比這老家夥的手底下要強，這老家夥的不善是顯然的，否則不必使這下三濫的法子，讓她屈就。
天空的雨下得猝不及防，打在身上，打在臉上，刺骨地疼，小女娃大抵是受了風寒，有些難受，卻止不住得大哭起來，十分不乖巧得拍打著弄塵，神誌不清得想要下來，嚷道：“我以為跟著啊塵就什麼也不怕，不想還要受這般苦！我還不如不跟著啊塵了！”
小包子一聽，卻生了氣道：“你這忘恩負義的小東西，阿塵平日待你比待誰都好，你居然說出這般話來，要不是阿塵，你早就落入豔芳樓成了那些賣笑的姑娘了！”
兩個小家夥一吵一鬧，身後卻是追兵幾十，她每跑一步，寒風刺骨，水花讓眼睛迷蒙，落下眼紗，笙城縉安大街，漫漫十裏，青灰的天色，看著像是曾是的淚在落，她不是沒有流落過，並且深深記得有那麼一段歲月，希望這也是一個很快就醒的夢。
她來不及回頭看，腳下卻是一軟，不由得向前傾去，小女娃隻覺得身前天旋地轉，倏然汙泥漸染她的臉頰，連同孩子一起吃了好多泥水，她卻不由得看著那孩子笑了笑，小女娃的淚還在眼角同雨水一起滑落，凝眉更加生氣了，哽道：“臭阿塵，覺得很好玩麼？！”
小包子更加無奈了，連忙伸手使勁得扶起他們，眼看追兵就要追上來，她們居然還有興致玩？女人的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麼？！說時遲那時快，弄塵隻覺得身子已經被誰狠狠的抓住，接著就是小包子怒喊聲聲：“你這個壞家夥，放開她們！”
兵士來的快，小諾認得出就是抓他們的頭兒，心裏越來越慌，本是想叫啊塵放開她，讓她自己先跑，她不想拖累她，才說狠心話的，不想，這會兒還是被抓住了！這個笨啊塵！
遠處刀劍聲聲，未有停止，看見袖中書信落下，雨水打濕墨跡，卻露出了紅色的墨跡，明文兩字，繪著她依稀可見的名。她有些微乏，輕喘著氣兒，聽不見大雨的聲音，輕睜開眼，隻剩了自己的心跳，似乎忘了所有，掙開兵士就去撿那紅榜……
她不敢相信，真的能等到今日，她站在那一頭的雨裏，舉起手中的書信，被後麵而來的兵士架住了，卻是向小包子喊著：“是先生給我的麼？！！小包子，這是先生給我的麼？”
小包子聽得一頭霧水，被眼前抓著她的士兵所慌懼，真不知是不是阿塵瘋了，為何這節骨眼關心這書信作何？！她都要被人抓了呢！他點頭，看卻弄塵欣然至極，不知哪來的氣力，甩開兵士，便是想著他們跑來，欣喜若狂道：“你看，我有紅榜了！！”
那被甩開的兵士，萬分惱怒，他們張亞舞爪的樣子讓兩個小孩害怕至極，他們已止不住害怕，哇哇大哭起來，弄塵未有走一步，卻未有察覺那兵士已經將刀劍架在她的喉間，她再不敢回頭，目色及遠，才看的清那兩路人裏，除了大雲朝中屬下，還有重甲商兵…卻依稀一襲青衣雨裏輾轉，劍起飛落，血染數十裏，綿延劍下是一群見血封喉。
這世界忽的靜的下來，蒼茫雨下，那一立身影異常鮮明，仿佛又見滔天烽火，卻能安守城牆的安心。“看，弄塵，那是我們的援兵！”小包子對著她笑著道。
“是嗎？我們…的援兵……”她失敘不由得喃喃自語，卻不知喉間的刀已經劃過頸邊，兩個孩子見不得鮮血淋淋，大叫起來，因為他們眼睜睜看著弄塵不顧刀劍，甩開身後的兵士，向著混戰的人群走去…
是雨太大了，怎麼看也看不清，他的身影。
高大的玄衣身影揮手青銅，忽的停下，仿佛能看到遠處雨中女子，怔怔得望著他們，卻好似帶著一身寒煙如雲向他們走來。
身後的兵士嘶啞咧嘴，刀劍拖地劃過一道水痕，寒風冷過背脊。然，眼前茫茫雨中忽的赫然裂開一道紫紅雲甲，瀟瀟策馬奔騰而來，一時間飛花四濺，碧劍揚起，雨中眉目妖邪熠熠，女娃站在那兒睜大了圓眸，被眼前奔來的男人迷了眼，小小身子忽然騰空跟著馬兒飛奔，他蒙住了她的眼，嘶聲喉裂聲起，血灑身後的兵士倒地猝死。顯然，小諾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覺得將自己扛在肩頭的大哥哥，萬分英勇，在她心裏留下了偉岸的好印象。旁烈另一個人又是一匹棕色縱馬，撈起那個男孩。
不過一瞬，夾鞍橫斜，他稍然一伸手就攬過向著混沌走著的人兒，一煞，她的腰身已經被纏縛，足尖已然脫離地麵幾尺，看著手中的書信滑落，落在大雨淋漓裏，她驚了似的悵然，一回眸看清是他時，眼中滿是落寂，斂眉卻是嘶聲喝道：“放開我！我讓你放開我！”
她瘋了似的掙脫，他還抱著女娃，還懸在馬上，根本抓不住她如此的肆意妄為。不料，他的指尖一劃，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子便滑落，聲喝威目，冷眸可以讓人置之死地，翻身對著她暴一聲喝道：“顧弄塵，你瘋了麼？！”
一聲驚雷，淹沒他的嘶喊，大雨落在他褐瞳深灰的眸子裏，落在她的心裏。她落地滾在泥水汙濁裏，爬起來返身去撿書信，那是朱色榜書嗬，是她一直的期冀，半年裏能等來不容易，看著雨裏墨筆殘片，心頭隻剩千穿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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