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93 更新時間:10-09-21 23:27
聽到這些聲音肖原與九方晚已經了然,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來對方就發出了驚呼聲。
“原叔!”淩風三兩下竄上來,滿臉驚喜:“原叔,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你還好麼?”
肖原微微一笑,九方晚道:“他有傷在身,不能岔了氣,有什麼話稍後再說吧。”
淩風笑眯眯點頭,看著二人一個勁的笑。他正是這樣一個會把身邊人的幸福快樂都當成自己的幸福快樂的人,每一到這個時候他的笑就會比任何時候的都要燦爛,也更為欠扁。
“爹。”九方晚看著滿頭銀發花白胡須的九方行,總波瀾不興的臉上也閃過一絲欣喜夾雜著悲楚,聲音也顯顫抖。
九方行笑著點點頭,摸摸女兒的頭,道:“丫頭,嗨,果然還是我那個丫頭。爹離開三年,你過得還好吧。”
九方晚道:“別的不說,比你定然是要好些的。以後,還會去哪裏閑逛?”
九方晚撇嘴:“你爹我那是雲遊行醫,功德無量,哪裏是閑逛,這丫頭,還是一樣不懂事。”
九方晚抿唇輕笑,笑如微風過麵,淡而薄,輕而暖的。九方行看著這個自己打小就沒好好照顧過的閨女,忽然感到一陣歉然,不過看到她靜靜站在肖原身邊的樣子,他就知道自己以往沒來得及關心,今後也不必再擔心了。
“師父……”柳風屏對九方行躬身一禮。
九方行扭頭去看別處:“哪個是你師父?”
柳風屏道:“這是弟子最後一次叫您師父,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了。師父保重。”他看了看九方晚,笑道:“保重。”
九方晚微笑著點頭,沒有詢問沒有挽留,他們都應該過自己的日子。
九方行眼睛斜瞟,看著柳風屏走下山坡的背影,心頭不覺一酸:這小子,怎麼瘦成了這樣?
“爹,我爹!”俞千晴身子弱,被江城扶著晚些上來,一上來她就看到了與粘罕纏鬥的俞停雲,她的焦躁關切幾乎要溢出心肺,不顧一切就要衝下去。江城急忙拉住她,還沒顧得及說一句話就見嶽一江已經掠了下去。
“勞煩照顧。”江城將俞千晴交給淩風也跟了下去,淩風將俞千晴推給雲劍閣也要走,雲劍閣一把將他拽了回來,道:“你就老實呆著吧,我去!”
淩風看她風風火火就去了,摸摸後腦勺反應過來:“對啊,這種危險的事,他們去就好了,我一個文弱書生瞎摻和什麼?”他定心下來,冷不防被俞千晴一胳膊撞在一邊,險些摔死了他。俞千晴跌跌撞撞跑了下去。
山道下,千軍之中,俞停雲與粘罕的對決仍在繼續,卻已近尾聲。粘罕驍勇無比,俞停雲大傷未愈受傷在先,長衫已為鮮血所染,咬牙刺出一劍,卻聽“嘩啦”一聲,長劍淩空而去,粘罕一槍挑向俞停雲肩頭,槍頭斜插而入,隨著他的豎挑橫挪,鮮血爆湧,片刻已將俞停雲的肩頭剜出一個血洞,隨即將槍尾一頂,將他生生釘在了地下。
“俞停雲,我若是你既然僥幸沒死就該好好保住這條命,有多遠就跑多遠,沒想到你還來送死,我可是越來越不明白了。”粘罕鬆手,槍尾兀自抖動不止,他看著俞停雲搖頭,看來真是萬分不解,“想當初我領兵攻占遼國,遼將舍身取死者有十幾人,而大宋兵將不是貪生就是怕死,我本以為宋人都是無種無用之徒,今日,倒有幸讓我見識了。”他拔出槍來,道:“我願招你入幕,隻要你點頭,就會有人為你療傷,怎麼樣?”
俞停雲按住傷口強行起身,道:“療傷用不著,俞某今日隻求一戰。”言罷人已掠近,竟然將插入體內的羽箭拔了出來,直逼粘罕。粘罕被他駭了一駭,不及架起長槍。周遭金兵立即朝俞停雲射出羽箭,幸得嶽一江及時趕到,三兩下接住羽箭,擋在俞停雲身後,喝道:“姓俞的,你事咋就那麼多啊!趕緊走!”
俞停雲朗聲一笑,舉箭劃至粘罕咽喉,粘罕急忙抬手一架,手臂被劃破血口,俞停雲的一掌很快就送到了他心口,直將他拍出一丈遠,鮮血盈口,掙紮不起。這一掌已是俞停雲僅剩的全部力量,一掌擊畢他便屈膝半跪在地,再也沒了力氣。
金兵全數圍來,嶽一江架起俞停雲就要突圍而去,俞停雲嘴角掛著血珠,卻帶著一抹淡然的笑,道:“一江,走吧……想讓我也給你一掌嗎?”
嶽一江可沒肖原的好脾氣,叱道:“少廢話,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先滅了你!”
俞停雲的笑容更濃,似乎從沒如此爽快地笑過:“一江,我已經不行了……
帶著我你不可能突破金兵的包圍……走吧……”
嶽一江不耐煩:“少廢話……我不是一個人!”他看看剛剛才跑下來的江城和雲劍閣喊道:“別浪費時間,殺出一條路來!”
“好!”江城與雲劍閣隻覺熱血沸騰,衝入金兵群中,逐漸朝俞停雲與嶽一江靠去。
粘罕被俞停雲一掌打成內傷,催發了原本的舊傷,有些俘虜也乘機逃離,局勢混亂一片,粘罕的惱恨已經無以複加,下達了抹殺令。
嶽一江見金兵越圍越多,煩躁起來,喝道:“你看你,非要攪得人不得安生,你這麼想死,安安靜靜上個吊吞個毒不就成了,搞這麼多事幹什麼!”
俞停雲微微閉上眼,道:“死……要得其所……一江,放下我,我自己走……”
嶽一江手一鬆,那隻臂上已經中箭,容不得他不鬆手,隻是沒想他手剛鬆開俞停雲就閃身而去,迎著槍林箭雨,不閃不避,隻憑著一口氣衝至粘罕跟前,猶如猛虎撲空銀龍躍淵,將粘罕駭得坐跌在地,作聲不得。
那是一股氣勢,那周身插滿羽箭血亂白衫仍不滅分毫的氣勢!他從未見過的視死如歸一往無回!
“讓你的人……退下去……否則……”俞停雲已經說不下去,捏住粘罕死穴的手也在輕微顫抖。粘罕知道他已是強弩之末,但與這種不怕死的人相鬥已經讓他神衰力竭,他微微擺手,道:“退下……”
金兵見主帥被製,軍心大亂,聽到命令後便一點點退散開來。嶽一江怒極大喝:“俞停雲!”
江城早已知道俞停雲已經不可能活著出去了,拉住嶽一江道:“嶽叔……走吧……”
嶽一江眼中冒著血絲,忽然嘶聲大喝起來:“俞停雲,你那麼想死就趕緊給我去死,老子再也不管你了!”他走得比誰都快,近乎狂奔,奔過了山頭,不知會在哪一處停下。
雲劍閣左看看右看看,已經懵了:“喂,搞什麼鬼啊,咱們不是來救人的嗎?他怎麼、他怎麼自個兒走了啊?”
沒有人回答她,江城看著俞停雲,他看到了俞停雲眼中那說不出口的托付。生無可戀,他並非生無可戀。
江城報以一個堅定的目光,俞千晴已然是他此生所有。
此時淩風已經走了下來,麵無表情站在江城身邊,二人跪下來,對俞停雲叩頭,久久不抬。俞停雲的麵部已經無法做出表情,隻是眼眸中有淡而微弱的光芒,似乎就像是在笑著一般。
淩風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將眼淚逼回眼眶,道:“走吧。”
雲劍閣被他拉著走出了金兵包圍圈,她數次回頭,看見俞停雲始終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偉岸而削瘦,挺立如鬆又枯敗如草。她的鼻子逐漸發酸,直到走上山道,又一次回頭,那個人倒了下去。
“為什麼啊,為什麼不救他?”她忍不住拽住淩風,眼淚已經淌出。
淩風被她一拉幾乎癱倒下去,顫聲道:“已經救不回了……早就已經……救不回了……”
雲劍閣緊緊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他周身不可遏製的顫抖,他的手那麼涼,一如此時此刻的風,此時此刻的心。
雲劍閣怎麼也止不住眼淚,扶著他道:“好、好,我們走……你、你不要難過,不要激動,不然、不然你的身子……”
淩風握著她的手搖頭,道:“我沒事……沒事……”
江城抱起摔倒在草叢中的俞千晴,將她緊緊擁在懷中,欲用一切溫暖為她趕走嚴寒,無奈己身己心皆是冰寒刺骨。
九方行捏了捏太陽穴,道:“走吧,不知金兵什麼時候反悔,咱們要馬上離開這裏。”
九方晚去扶肖原,覺他身體沉重,虛弱無力,她歎息一聲,道:“走吧,院主以性命換得你們平安,不要辜負,知道嗎?”
肖原緩緩點頭,扶住她的手勉力站了起來。九方晚使盡力氣才穩住他的身子,幾人忙而亂、沉而靜的離開了。
離開,留下身後濃沉的悲哀,就如同書院覆滅的那一天,明知再也回不來,卻仍要離開。
一別永年。
直到俞停雲倒地粘罕仍是沒有回複心神,他看著那幾乎被射成刺蝟的人,心有餘悸。一個人的意誌究竟需要強悍到什麼程度才可以經受這樣的傷痛而眉頭不皺一下?粘罕以前以為自己知道,最強的草原上的戰士,在麵對最凶殘的狼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無畏在他看來已是最強,而此刻,這個弱小邦國的小小漢人,竟能至如此之境?
“將軍,要不要去追?”副將上來小心問道。
粘罕閉了閉眼,道:“算了……走吧……”
“是。”
用盡力量耗盡生命,俞停雲所求不過最後一戰,豁出一切的一戰,為了什麼?或許連他自己也模糊了目標,隻是這一戰,傾盡所有也得到了所有。他已無悔。
很快就可以和她見麵。如有來世,必然一襲布衣隱青山,醒時鋤犁南山、醉東籬,花前攜手月下描眉……
矯首問天兮,天卒無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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