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1 更新時間:23-08-10 07:33
在保證作戰值班任務的同時,159團飛行訓練強度和難度絲毫不減,每次訓練都是副師長張仲亮或團長禇大海第一個上天。冒著大雨飛行成了常事,地勤人員的兩套工作服都很少有幹的時候,部隊士氣始終很高。
軍械師老楊和13號機械師老王入伍已滿20年了,在機務大隊中屬於老資格的,今年本應該轉業回老家,因為入閩輪戰,隻好往後延了。兩個人也象小夥子似的,冒著雨在飛機上爬上爬下。
賀十一工作的大部分時間就是擦。
潮濕的天氣使軍械的工作強度明顯增加,常規擦洗機炮的時間由原來的半個月一次改為一周一次。一個機務中隊12架殲六,36門機炮,軍械人員隻有七八個人,每人至少要擦三到四門炮。除了擦炮,還要不時地擦拭沾了潮氣的瞄準具、照相槍等,這個重複動作技術含量不高的勞動十分消耗體力,每天從機場回來他都累得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顧兵和羅玉祥被作為幹部苗子送去機務學校了,這意味著一年後學成回來將提幹。
新兵也分來了。分給賀十一帶的新兵叫車武植,是個朝鮮族人,白白的臉,小眼睛,長得五大三粗,說朝鮮族的語言比說漢話要利索得多,論起歲數比賀十一還大兩歲,一口一個“賀師傅,賀師傅”的叫著。叫得賀十一有些不好意思了:“別師傅師傅的!革命部隊不是工廠作坊,就叫我十一吧!”
何生良帶的新兵叫桂敏,是滿族人,個頭不高,但長得十分墩實,雖不會說滿語,但是說漢話舌頭硬得象是要跟人吵架。
沈嘉偉帶的新兵叫劉有根,純正的漢族人,說話不多,看上去比車武植、桂敏要機靈得多。
二中隊還分來了一個特殊人物,大學畢業生向玉川。他65年考上北京理工學院導彈控製專業,學了不到一年趕上了文革,在學校鬧革命了幾年,按照黨的號召知識分子與工農兵相結合,作為幹部分到了機務二中隊。自認為有一頂臭老九的帽子在頭上,所以他為人處事十分謹慎,政治學習和業務學習都少言寡語,外表文質彬彬的,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和行為舉止,整天衣帽整齊,軍裝和工作服都是板板正正,幹幹淨淨。部隊按照南方部隊的標準,每人發了一雙製式的黃褐色的塑料涼鞋,圓頭圓腦的樣式不敢恭維,但也結實耐穿。雖然有規定,穿涼鞋時必須穿襪子,但大多數人都沒有很好的遵守這個規定,也沒有人整天低頭看著每個人的腳檢查軍容情況。隻他向玉川一人套著尼龍襪穿著涼鞋,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不說,還搞得宿舍裏滿是一股說不出來的化學味道。時間久了,也是臨山悶熱潮濕,他也顧不了許多了,非正課時間也象其他人一樣,把衣服脫得幹淨,隻穿著背心和軍用大褲衩,時不時地把手伸到大腿根處抓撓那個爛襠的部位,最後,幹脆把腳丫子直接塞進塑料涼鞋裏,裸穿了。
大學生在那個時代可謂是鳳毛鱗角,機務二中隊來了這麼一個人物,人人對他都很尊重,更沒人把他當做臭老九來看,在部隊基層中也沒有多少人知道為什麼把知識分子叫做臭老九,當然也沒人把他當做什麼接受再教育的對象,隻是象對待其他人一樣把他當成戰友、同誌來對待。
他與其他人話不多,到是單獨與賀十一、沈嘉偉在一起時話明顯多了。
賀十一看了看他沒穿襪子的腳笑道:“這就對了,這才是與工農兵相結合了。”
向玉川苦笑了笑:“這種涼鞋設計得不合理,穿尼龍襪吧不舒服發滑不說,還容易生腳氣,味道也太難聞,成了名副其實的臭老九了,可不穿襪子吧也太不雅觀了。”
沈嘉偉笑道:“穿這種涼鞋裏麵隻能穿部隊發的純棉布襪子,又吸汗又吸味還不打滑,你穿尼龍襪子當然不行了。不過你們幹部不發這種布襪子,我那兒有多餘的,給你兩雙。”
“那怎麼好意思?”
賀十一說道:“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每年發兩雙,夠用的了,嘉偉穿得省,破了個洞還自己補,學雷鋒的典型。”他說的是事實。
“縫縫補補又三年,我軍的傳統!”沈嘉偉說道。
“那就謝謝嘉偉了!在這方麵我真應該向他學習。”他知道沈嘉偉的父親是大幹部。
賀十一納悶地問他:“哎,老向,我有一事不明白了,你是學導彈控製的,應該是幹軍械啊,怎麼分到特設分隊了?”
向玉川說道:“導彈控製主要靠電子設備,所以指導員認為我適合幹特設。”
“你學的是什麼導彈,殲六早晚也要掛導彈的,你還是離不開軍械的?”
“導彈分為戰略導彈和戰術導彈,我學的是地對地的戰術導彈,再直接一點,就是反坦克導彈。殲六以後掛的導彈是空對空導彈,也屬於戰術導彈的一種。”他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沈嘉偉說道:“那你分到我們這兒一是專業不對口,二是大材小用了?”
“也不能這麼說,導彈的基本原理是相通的,隻不過用途不同罷了。至於大材小用嗎?我們雖說是大學生,可上了幾年學,也沒學到多少東西,耽誤功夫了。再說,主要還是與工農兵相結合嗎?”他與其他同期的大學生不同的是,願意承認自己沒學到什麼。
人員的流動把賀十一內心中的期昐又激活了,已經到了五月份了,以往三四月份的選飛體檢到現在還沒有動靜,他隔天差五地打電話到衛生隊找鄭雅潔詢問,搞得衛生隊的人猜測單身的鄭雅潔有一個在機務中隊的男朋友,鄭雅潔每每接他電話時看到人們猜測的目光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有時也輕聲地對賀十一說道:“以後不要老打電話了,有消息的話我會及時告訴你的。”
因為父親解放也有同樣期昐的沈嘉偉同他的心情一樣,兩人天天掰著手指頭算日子,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賀十一隱隱感覺到希望渺茫了,有消息說,空軍以後不再在部隊中直接招收飛行員了,而是恢複到以前在高中畢業生中招收,他希望這不是真的,然而父親從越南的來信確認了這個說法。
這無異於給賀十一潑了一盆冷水,當飛行員、上天、打仗、成為英雄這一切的理想徹底破滅了。他看完父親的信後,仰天長歎道:“天不助我呀!”
沈嘉偉也感歎道:“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啊!”
除了感歎,兩個人隻有沉默了。
半天,賀十一說了聲:“煙!”
沈嘉偉遞給他一支自製的煙卷。羅玉祥走後,他的那個卷煙機讓沈嘉偉留下了,沈嘉偉自己不抽煙,卻很樂意給別人卷煙,而且羅玉祥發明的卷煙機誰用起來都不好使,唯獨沈嘉偉靈活自如,賀十一曾笑過他“堂堂公子哥,成了煙草工人了。”沈嘉偉回答很簡單:“好玩兒!”不曾想,沈嘉偉覺得好玩兒的事情後來成了高幹子弟沒有架子,平易近人的佐證。此是後話。
兩個人把煙點上,默默地抽著,心裏卻不平靜。
想得更多的是今後的路怎麼走。在空軍飛行部隊,飛行員隻要技術好,職務會上升得很快,飛行大隊長、團長、師長、軍長、戰區司令直至空軍司令大都是飛行員出身。如果趕上一場仗打,晉升得會更快。他們的父輩就是如此。而地麵人員包括機務保障和後勤保障上到一定位置就到頭了,能夠成為將軍的廖廖無幾。就算是提了幹,幹了20年軍械的老楊很可能就是他的榜樣,還是由於他賀十一的神助才立了一個三等功。殲六飛機的軍械業務他已經熟能生巧,可簡單重複動作的擦炮將伴隨他20年,這讓他有些不敢想象,他的情緒低到了極點。
沈嘉偉看似平時對什麼都無所謂,但此時也跟賀十一有同樣的想法。飛行員除了職務提升到一定位置的,到了45歲將停飛,或改行或轉業,機務人員也是吃青春飯的,不可能幹上一輩子,當飛行員沒戲了,隻能繼續幹機務,幹到哪兒是哪兒。
周六的晚上,食堂會餐,喝的是食堂自製的米酒,酒的濃度不高,甜甜的很好喝,所以沒有限製,可以敞開了喝。
他們倆飯菜沒怎麼吃,隻是大碗大碗地喝酒,人們陸續吃完離開了,偌大的食堂就剩下他們倆個,彼此都知道各自內心想的什麼,倆人也不多說,隻是悶悶地喝酒。
食堂的師傅開始收拾了,或許想早些收拾完回去休息,或許出於好心,勸道:“這種酒雖說度數不高,但是喝多了,後返勁兒很大,也會醉人的。”
“我們就想一醉方休!”賀十一舌頭打著卷地說道。
一個老師傅說道:“你們要是喝醉了,我們還要找你們中隊幹部來把你們領回去了,多不好啊?”
賀十一一聽這話,火一下子冒出來,大聲說道:“中隊幹部領回去又怎麼樣?別拿中隊幹部嚇唬人,我們不吃這一套!”
沈嘉偉乜斜了那老師傅一眼:“你去叫吧!我們這是喝酒,不是酗酒,不違反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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