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17 更新時間：10-07-22 18:51
黑暗。
吞噬日夜，毀天滅地的黑暗，瞬而席卷。
綺麗的天空不過是一個過分華麗的夢，隻有突如其來的黑夜才是真實——
甚而可以感覺到雲層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塌陷，不能呼吸。
什麼都沒有，因為看不到。
在黑夜中，小小的熒光發散著，衝天的煞氣。
但即使是微光，亦是極致的黑色。深深地絕望，一旦光亮都是黑夜的顏色，那就無處可逃。
“寶鑒，寶鑒，寶鑒——他騙我——他——騙——我！！！”
一聲巨響，轟然倒塌。
驟而清明。
狐家大院裏那棵百年刺桐齊根而倒，嫋嫋煙霧依舊炙熱逼人。
九黎輕輕推開窗，熱浪襲來。微微皺眉，衣袖翻飛，煙霧消散，一切不再。
“發生了什麼，黎兒？”
“不過是天陰打雷，到沒下雨，可是院裏那棵老樹精運氣不好，給劈死了——”
“爹爹。”
院子裏的小狐狸此時方才反應過來，麵麵相覷。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鬼啊！”
紛紛四散。
倏而間隻剩柏西一個，孤零零的，手裏還扯著一股尿騷味的破床單，坐在院子裏。
果然好詭異的天氣啊。話說那小鬼呢，不會找不到了吧，這些小狐狸幹什麼跑得這麼快，現在該死的讓那小鬼找不到老子了吧。真是沒文化，不過是全日食，隻是全日食，全日食而已。
身子無來由地瑟瑟發抖。
“我一會來找你啊，柏西。”
一個字一個字，記得。
小鬼你快來啊，你說過的，說過的——
你知不知道，老子、老子現在，很害、很害怕。
柏西死死地抱成一團，不敢抬頭。
也許——也許這並不是全日食，也許歸蔭不會再回來，也許那隻小狐狸沒有說謊——
真是該死地見鬼，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柏西，柏西，你在那裏幹什麼？”女孩糯糯的童音帶著些微的顫動，些微的鼻音。
院子裏的考拉抱成一團，一動不動。
“柏西，柏西，考拉•柏西，柏西•考拉？”
“柏西！”女孩不禁慌了起來，轉瞬站在柏西麵前，有些狂躁地抱起柏西。
柏西不禁長大了嘴巴，考拉的嘴巴本就不小，這一張——
歸蔭的腦袋都可以埋進去。
“你，你居然，會，飛！！！”
剛剛哭時的鼻涕眼淚全映在歸蔭眼裏。
“你哭了？”
“沒有，沒有，我才沒哭，老子怎麼會哭呢——小鬼，小鬼，我還以為你死了，我害怕，好害怕。oh，mygod，你還活著，還活著。”努力地蹭著歸蔭的肩膀，鼻涕眼淚洇染在衣服上。
這衣服，小九——
“我死了？”你以為我死了？
一手拖著柏西，一手撕碎身上的衣服。
“你不怕我不來麼？”
隻剩下了嫩白色的中衣，歸蔭的臉色映著愈發慘白。
“你說過的，你就一定會來！”
相信——
歸蔭抱著柏西緊了些，柏西有些難受地動了動身子。
“走吧。”
“去哪裏？”
歸蔭的臉陷在一片陰影中，極輕緩地說：
“去一個再也沒有害怕，再也沒有傷心的地方。”
柏西傻傻地看著歸蔭。
轉瞬之間，狐家大院空蕩蕩的，連風都無絲毫，就這樣消失不再。
從暗處走出一個孩子，撿起撕碎的衣衫，眼睛深深眯起，瞬而也消失。
狐仙湖。
柏西蜷在歸蔭的懷裏，微微打著酣，小肚子一起一伏，口水滴滴答答。
歸蔭的小腳伸在墨綠的水裏，輕輕地從左劃到右邊，再從右劃到左邊，濺起微微的水花。這湖的水很清，顏色卻很深，冷得有些沒了溫度。
“蔭兒。”
歸蔭的世界天旋地轉，一聲輕呼而已，就已潰不成軍。
“你從來都是在騙我？”歸蔭背對著九黎，不敢轉過頭去。
九黎眼眸深深，望著歸蔭。
眨眼，咫尺天涯。
“你一早就明白的，你向我要了那麼多誓言，不就等著這一天麼？蔭兒最聰明，懂得自己騙自己。”
自己騙自己，一個人的相信。
歸蔭的眼角滲出血來，滴滴落在這狐仙湖裏，消失不見。極致的蒼白開出花來，瞬而凋零。
一閃而過的悸動，真正的悸動。
九黎輕撫心口，茫然地看著歸蔭的背影。
“你想殺了我麼？”
“很想，想到想把自己殺了，因為太想了，卻不能。”
“記不記得那個木簪？”
“你早就篤定了那個木簪，我逃不得，避不開，對不對？”
“不過八成把握，如若你真的無心無情，那我就輸了。”
“無心無情？世上有這麼自在的人麼？到真讓我嫉妒。”
“是麼？”九黎像以前一樣輕輕勾起嘴角。仿佛隻要閉上眼，歸蔭就能看到那一世絕代風華。“有一點我從未騙過你——你見過全身都是黑色的九尾狐麼，我從小就是怪物，奇怪的生物。”九黎裝似懊惱地在想，輕撫額頭，嫣然一笑，“而且，我還是一個沒有心的怪物。”
“所以，注定——”
“這輩子我可能什麼都會有，但不會有感情；這輩子我什麼都會丟，但我的心不會丟。”
“無心無情，你喜歡麼？你知不知道，那是一種好空好空的感覺，空到你都沒有力氣，不再想填滿了。”
可是，好奇怪，為什麼，看見你，我的那個地方仿佛在跳動，一點一點填滿，痛苦而快樂，讓我害怕而期待的陌生。
“不要再說了，你走好不好，我求你了。”
歸蔭死死捂著心口。
九黎卻慢慢地走過來，貼近歸蔭的耳朵，溫熱的氣息還殘留著以往的餘溫。溫柔地梳理歸蔭的青絲，細致地綰起，小心翼翼一如世上最珍貴的至寶。
“你是不是心痛了？那是種什麼感覺？是不是活不下去了？不好，那樣我就欠了你一條命。”低聲的私語似情人呢喃，“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你下次見到我的時候，會不會殺了我，愛情竟有這麼大的力量麼？”
九黎冰冷的手貼上歸蔭的心口，
心口一點一點滲出血來。歸蔭的身下已是一片極致的綺麗，甚而湖邊都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空氣淡淡的，紅色。
九黎輕輕地舔去歸蔭眼角的血。
“木簪，我就給了你了。你的心，也希望能夠還給你。”
倏而之間，九黎消失在歸蔭身邊，突然地闖進來，硬生生地撕裂了出去。
九黎，我恨你，至死方休。
一根木簪，情深，一個寶鑒，緣恨。
狐仙湖掀起滔天巨浪。
“小公子，小心。”
“不打緊。”寧世一盯著覆蓋天日的巨浪，若有所思。
狐仙湖的另一邊，書生打扮的少年，臨岸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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