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06 更新時間：06-12-30 14:51
有一件皮衣穿了三年了，肩襯和袖邊也已經有了一些磨痕，而我卻很珍愛它，像憐惜一件無價之寶似的。每個人都會有鍾愛的東西，周敦頤愛蓮，徐悲鴻愛馬，齊白石愛蟹。我愛這件衣服，愛的很深邃，因為它見證著一份初戀的萌芽，承載了我過去太多的痛苦與歡樂。它陪伴我哭過，笑過，瘋過，累過。我想我也會一輩子陪伴著它，就像陪伴著我冥冥中隱約思念著的那個她。
這是一件湖羊皮的夾克，是仿著一件堡獅龍的外衣，量體裁衣而製的。雖然不是什麼國際名牌，卻很合身，更多地是融和著她的愛。我們在一個炎熱的暑期相遇，我的姨媽和她的姨媽是舊識，很隨意的一句玩話，我倆就在這樣的撮合下集體麵試了。那天她穿得是一件白底黑格的裙裝，長得雖不是最美，眼睛也不是一般人認為的葡萄般晶瑩透亮，但我的第一印象告訴我，我喜歡她，喜歡她的氣質：端莊、素雅，說不出的清純，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她的皮膚很白淨，坐姿、談吐也很落落大方，自然而不輕佻，隨和而不矯揉，全然沒有我所厭惡的嘰嘰喳喳。第一次見麵，我們並沒有單獨交流，隻是相視而笑，一種會心的笑。彼此留過電話號碼，匆匆地，腦海裏卻牢牢刻下了一瞥而過的印象，好似雕塑一般，成了瞬間的永恒！
此後，我們一直保持著短信聯絡，雖然不是如膠似漆的纏纏綿綿，但在相見恨晚的感情促使下，我們的短信交流是頻繁而熾烈的，短短數十天，一千四百多條的短信拉近了我們彼此的距離，陌生在不知不覺中被見麵的欲望所融化。終於，在寂寞難耐的八月，我們見麵了。她的老家在鄉下，那天正好要回單位師資後續培訓。天氣很晴好，夜幕降臨時分，天空還分外的明朗。她的裝束總是讓我見之忘俗。絳紅灑花的短袖，米色的中裙。盡管在短信上我們聊得很青春，很陽光，但第一次單獨見麵，彼此還是帶著初戀的羞澀。
我們去吃了西餐，爾後又看了電影。把她送回單位後，我還沒來得及趕上公車，她就發來短信：“現實中的交談，比短信交流好多了。感覺好親切。”我看了短信，心裏暖滋滋的。其實我又何嚐不是這樣的感覺呢？欣喜、狂熱、激情又有一絲衝動，這也許就是愛的召喚吧？！獨處的感覺夠味。
第一次的戀戀不舍，彼此間的情不自禁，我們的見麵慢慢頻繁起來，一月四次，一周兩次，一天一次。寒暑易節，秋往冬來。我們的秘密會晤，逐步逐步的公開化。那年的十月十七日我第一次去了她家，皮衣也就在那日誕生。
她們家經營著一家皮革廠，在那個地段應該用富甲一方來形容。她的父母親很熱情，大概是我初次拜訪的緣故。我們下棋，聽音樂，相依偎。午飯時節，她父親特意暖了壺老薑熬的陳酒，我也釅釅地吃了一碗，觥箸交措，大家在歡聲笑語中體會著家的其樂融融。午錯，我原本要回城，她的母親便說要量一件皮衣，正好當時我穿著堡獅龍的一件外衫，樣子還可以。她母親便叫裁縫師傅照樣量了我的身材，急命著做去了。雖然我有皮衣，但能夠得到未來嶽母的垂青，我還是非常意外，並感到興高采烈。此後的一個星期我是在焦慮和乞盼中度過的。
一個星期以後的晚上，我們又去她家，衣服已經做好了，很合身。她的母親還一味地責怪裁縫前庭做得太寬了。說實在的，對於這件衣服，我是視若珍寶的，而且當穿上這件衣服的時候我有一種很慰藉的舒服，那種感覺是自然的，又有點出乎意料地莫名歡悅。那日我留到很晚，已經沒了回城的公車，她父親便親自開車送我回了城。
此後我們的感情發展的很迅速、很溫馨，我愛她的落落大方，愛她的和風細雨，愛她的莞然一笑，愛她的善解人意。她也深深地欣賞著我，我們總是感到相聚甚短，彼此珍惜時光的飛逝。這樣的兩情相願，像元好問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像秦少遊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就一定要朝朝暮暮”；像柳耆卿的“衣帶漸寬終不終，為伊消得人憔悴”。我們曾在滿天星漢的草坪仰望夜空，感歎人生多艱；我們曾在花間尊前竊竊私語婚後的兒女教育；我們曾在影院包廂相擁而淚片中感人的情節。我們曾經，太多太多，那些烙著愛情印跡的嫵媚歲月。而這一切，隻要是寒冷的季節，那件皮衣總能聽到我們肉麻的情話，看到我們會心的笑靨，感到我們摯烈的愛戀。在我寬大懷抱中，她緊帖著皮衣款款入眠；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她手挽著我，依著皮衣姍姍逛街；在瑟瑟的夜，她總是披上帶著我的體溫的皮衣避那凜冽的寒。儼然這件皮衣成了我們共有的財產。
然而，事情總是那麼不盡如人意。太多的客觀意外，最終讓這份來得迅去得迅的愛情破產夭亡了。想來這段青澀的初戀已經遠去三年了，每當在聊天室掛線看到她的頭像，總能憶起曾經走過的那些激動人心的日子。離別是痛苦的，痛苦的回憶猶像割裂傷口的尖刀。思念，懺悔，抱怨，走過很長一段低落的日子，隨著時間給予的淡忘，我對她的思戀也像蝴蝶飛出窗口一樣，由最初的刻骨銘心，漸漸地埋藏到記憶的最深處，被新的回憶所掩蓋，但我想始終不會忘卻，直到永遠，我的靈魂進入另一個世界。
我愛這件皮衣，就像愛她一樣親切。它讓我感覺著，我的心尚未老卻。其實思念也有一種意猶未盡的快感。
愛情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嗎？皮衣也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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