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07 更新時間：11-04-02 18:32
依舊是在冰霜堆砌的碎玉寒潭，依舊是我們幾個人。不同的是這次是箬兒抱著我，雖然我一直堅持自己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走。可惜箬兒直接忽略了我的話，徑直抱起我，也拒絕了月離葉要抱著我的要求。
找月離葉的話來說，已經十一歲的箬兒武功在武林也算得上一流了。今天，箬兒一人用內力為我和自己驅寒也不見吃力，可見他的修為已是上乘。月聽風依舊守在一邊，依舊有著藥鍋和柴火，貪狼四人也沉默地站在一旁。
月離葉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他聲音低沉地說：“箬兒，你真的決定了嗎？你知道外公也可以。”
“我已經決定了，我和篁兒的血脈最為相近。外公你說過血脈越近效果越好，我一定要讓篁兒健康長大。”箬兒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我的心裏因為他們的對話而越來越不安，解毒需要箬兒做什麼？又和血脈有什麼關係？
“箬哥哥，到底要幹什麼啊？”我扯扯箬兒的的頭發，滿臉不安地問。
“沒事。”箬兒看著我溫柔地笑，“篁兒會解去身上的灼炎，以後就不用喝那種藥，也就不會痛了。等一下，篁兒隻要再喝一碗藥就行了。”
我在心裏罵了一聲：“我在擔心你啊！白癡！”隻能繼續說：“箬哥哥不會有事吧？我不要箬哥哥有事！”
箬兒笑得更加溫柔，眉目流轉間是一片暖意，清俊的輪廓逐漸明顯，讓我看得一陣愣神，月離葉的話讓我回到現實。
“現在，你們在這裏等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下水。”聽完他的話，大家都有些緊張，尤其是月聽風，平時的冰塊臉早已解凍，臉上是掩不住的憂色。
月離葉看著我們自信地笑了：“緊張什麼？除了我自己，現在這世上還無人能傷我。我隻是要在這寒潭中去取一件東西罷了，不會有什麼事的。”
話音剛落，月離葉一個旋身直衝碎玉寒潭，動作輕巧地在水麵一點，便瀟灑地掠出二十餘米，幾個起落間就已經到達寒潭中心，比起辛辛苦苦遊到寒潭中心的貪狼他們要輕鬆不知多少倍。
幾乎沒有停頓地，月離葉就直直的墜落下去，白衣白發的男子就這麼輕巧的滑入冰藍的水中，隻激起一小片水花，然後就再沒有聲息。
我擔心地望著寒潭，卻沒有什麼辦法。回頭看箬兒，他也是一臉憂色，修長的眉緊緊蹙在一起，清朗的眼中充滿擔心，薄唇緊抿。
無暇顧及貪狼他們，我回頭繼續緊盯寒潭，心裏忍不住泛起擔心。我雖然無情，但並非無心，五年的相處讓我明明白白感受到他對我的關切，他畢竟也是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除了箬兒，現在這個外公是和我最親近的人了。
等了大概有一刻鍾左右，我心頭的疑慮更深，不知月離葉究竟想幹什麼。流轉在我們間的是一片靜默，唯有風聲在輕輕嗚咽，溫暖的陽光灑下來卻融化不了這徹骨的嚴寒，這片冰藍的竹子反而發出刺目的光亮。
終於，平靜的水麵有了變化。冰藍的水麵不再平靜，出現了大大小小無數個漩渦，在寒潭中心出現的漩渦最大，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那場麵讓人膽寒。
“該死！怎麼會這樣？月離葉該不會有事吧！”我不由在心中咒罵，天知道平日裏一潭死水模樣的碎玉寒潭怎麼會湧出那麼多漩渦，任憑月離葉武功再好，要想在漩渦中安然逃出恐怕也不是那麼簡單。以一人之力對抗自然之力實在是太過勉強。
就在這時，月聽風已經忍不住衝了過去，但抱著我的箬兒卻一個閃身擋在了月聽風麵前。
“請讓開！”月聽風冷冷說道，眸中已現殺氣。
“冷靜一點！您忘了剛才外公交代的話了嗎？”箬兒毫不相讓，理智的回道，“外公這麼交代必定有理由，您這麼貿然下去不怕成為外公的負累嗎？”這句話真是擊中月聽風的要害，月聽風眼裏隻有他的主子，保護主子恐怕已經是他心中不可磨滅的信仰。
月聽風不愧是月離葉的護衛，聽過箬兒的話後，他立刻冷靜下來，躬身向箬兒施了一禮，然後繼續挺立著觀察寒潭。
就在這時，貪狼低沉卻難掩興奮的聲音響起：“快看！那是月先生！”
我連忙轉頭看去，果然看見月離葉浮出了水麵，那一頭白發在陽光下閃爍著銀色的光澤。隻見他用手重重拍向水麵，借力騰起，總算脫離了碎玉寒潭。依舊是那麼輕輕幾點，月離葉動作依舊瀟灑地回到了岸上，可人就不那麼瀟灑了。
束發的青玉簪早就不知所蹤，一頭白發淩亂不堪，繡著銀色花紋的白色錦衣濕漉漉地貼在
身上，臉色有些疲憊，俊眉微蹙，臉頰上有著幾處細小傷痕，身上有大大小小十餘處劃傷，幸而不算太深，也因低溫而沒有流出多少血。
我還是頭一次見月離葉如此狼狽，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被貶下凡塵。不過，看月離葉的樣子應該沒什麼大事。我眼角的餘光瞥過碎玉寒潭，發現那些漩渦竟都不見了。看來這些漩渦必定和月離葉脫不了幹係。
月離葉一上岸，等候多時的月聽風立刻迎上去，扶住了月離葉，著急地問：“主子，您沒事吧？”
月離葉擺擺手，隨後說：“箬兒，準備開始，把篁兒交給聽風照顧。貪狼、破軍、巨門、祿存，等會隻要我說‘下去’，你們就立刻去采沉霜草，每人要采十根，速去速回，明白了嗎？”
四人一齊答道：“是！”
月聽風還有些遲疑，估計是不放心自己的主子，但月離葉給了他一個眼神，月聽風就立刻走到我們身邊，伸手想抱過我。
我拉住箬兒的手，剛想問到底是怎麼事。箬兒卻迅速地靠上來，在我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隨後緩慢但堅定地說：“篁兒，我發誓我們都不會有事，相信我！”
我望著他清澈堅定的眼眸，隻能用力地點點頭，我相信他可以做到！
把我交給月聽風後，箬兒立即走到月離葉身邊。月離葉從懷裏掏出一個冰藍色的盒子，這盒子的質地似玉非玉，上麵雕刻著複雜的紋路，看不明白是什麼圖案。
月離葉輕聲說：“箬兒，把你的血滴上去。”
箬兒沒有任何遲疑，拿出匕首割破了自己左手的手腕，鮮紅的血液沿著白皙的皮膚緩緩流下，這場麵卻讓見慣了血腥的我感到十分礙眼，我恨不得立刻抹去箬兒受傷的傷口。
我想掙脫月聽風到箬兒身邊去，但月聽風的手臂緊緊箍住我，不讓我動彈分毫。我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這具小孩的身體，隻能任人擺布！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箬兒的血一滴滴流在那個盒子上，而那個盒子竟然開始吸收箬兒的鮮血，冰藍漸漸轉為殷紅。箬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而那紅色越來越深。終於，當紅色近乎黑時，盒子似乎再也無法吸收鮮血，隨後盒子竟然在慢慢縮小，最後一道刺目的藍光閃過。
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等光線暗下去後，在月離葉手上竟隻剩下一顆純藍色的圓珠，上麵布滿了極細的銀色花紋，卻仿佛融入了藍色之中，很難察覺。珠子圓潤無暇，那抹藍色似有生命般在緩緩流動，溫潤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月離葉立刻幫箬兒點穴止血，快速撒上藥粉並包紮好，整個過程持續時間不過三四秒，動作快地讓人目不暇接。
“箬兒，吃下去，馬上坐下運功！”月離葉將圓珠喂給了箬兒，然後兩人一起坐下。月離葉將手放在箬兒後背上，兩人開始運功。
箬兒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渾身散發出一股不屬於他的寒意，他的衣服上竟漸漸出現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連他坐著白沙上都有冰霜凝結。箬兒身後的月離葉臉色也十分不好，但他一抿薄唇，又加快了運功速度。漸漸月離葉的額頭上出現了細小的汗珠，而他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反而是箬兒的情況漸漸好轉，已不再像是剛才的蒼白如紙。
突然，月離葉低聲吼道：“下去！快！”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貪狼四人立刻衝了下去，四人足尖幾點，掠出三四十米左右後開始在寒潭中奮力遊泳，比起月離葉不止差了一個檔次。當然，直到我在寒潭修煉後才明白寒潭的寒氣早已融入了上方的空氣中。若是普通水麵，貪狼四人要掠出上百米也完全不成問題。
等了大概不到一刻鍾，我終於看到貪狼四人浮出水麵，奮力向岸邊遊來。在這期間，月離葉一刻也沒有停下來，看樣子是拚命在運功了。
貪狼四人一上岸，月離葉馬上說：“聽風，煎藥！”月聽風也沒有放下我，就這麼抱著我開始生火熬藥，但我看見藥鍋裏隻有碎玉寒潭中冰藍的潭水，並沒有其它藥材。
過了一會，月聽風對貪狼他們說道：“放沉霜草！”此刻，破軍、巨門、祿存手中的沉霜草早已到了貪狼手中。聽到月聽風的話後，貪狼立刻將手中的一大把沉霜草放進了藥鍋。
火焰歡快地跳躍著，而藥鍋中的寒潭水卻在放入了沉霜草後漸漸變成深藍色。這時，月離葉緩緩收手，沉聲對箬兒道：“箬兒，照我說的做。”月離葉的神色是掩不住的疲憊，整個人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歲，而箬兒的身上竟隱隱有藍光閃現。
箬兒站起身，快速拿出匕首，竟又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劃了一刀。我看著那道有些猙獰的傷口，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而詭異的是，從箬兒傷口中流出的血液不是紅色，而是幽幽的深藍。這畫麵實在是超出我的認知，我就這麼愣愣地看著那深藍的血液流入了藥鍋中，和那冰藍的寒潭水混在了一起。原本平靜的潭水立刻沸騰了起來，冒出無數氣泡，但我感覺不到其中的熱量，眼前的東西依舊散發著寒氣。
在場的八個人靜靜地看著眼前漸漸平靜下來的藍色藥汁，月離葉呼出一口氣，快速上前再次處理好箬兒的傷口。箬兒的臉色由於再次失血而顯得蒼白，連平日裏嫣紅的唇都失了色。
月離葉讓箬兒坐下休息，隨後轉向我：“聽風，倒藥，把篁兒給我。”月聽風立刻把我遞了過去，我忍不住氣結，自從我到這裏就一直被人抱來抱去，完全沒人尊重我的意思，但現在我實在是無力反抗，隻能聽之任之了。
月離葉抱住我，接過月聽風送過來的藥，鄭重地對我說：“篁兒，等一下無論多痛苦都要喝完這碗藥，否則箬兒的努力就白費了。況且，我知道我們的篁兒不是普通孩子，一定可以做到的，不是嗎？”越說到後來，他的語氣越發不懷好意。
這時的我也沒心情管他，我定定地看著虛弱的坐在地上的箬兒，毫不猶豫地接過碗就一口氣灌了下去。
冰冷的藥汁劃過喉嚨，卻仿佛是一把冰劍硬生生地捅了進去，說不出的痛苦一直蔓延到身體各個部位。從腹部散發出來的冷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重千萬倍。而一直潛伏在深處的那把火仿佛不要命般燃燒起來，兩股力量交織在一起，拚死相鬥。我感覺身體的每一處都被這兩股力量的鬥爭給撕裂了。
我緊緊咬住嘴唇，吞下了即將爆發的痛呼，我不容許自己如此軟弱，如此不堪一擊。可那痛苦越來越大，我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痛得快無法呼吸了。在我的神誌被痛苦折磨得漸漸迷失時，有兩股溫和的力量湧入了身體，開始修複被破化的身體。
一點一點，我的身體被慢慢修複。而體內的冰寒和炎熱仿佛被對方耗去了力量，漸漸平息下來。我終於也墜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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