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220 更新時間:07-07-15 12:47
不斬相思不忍顧
(引子)
如果,人生真的如一場夢,那我的夢是由一個白胡子老頭開幕,他把我的手緊緊的握住,捉著發白的指尖,拚命的往他的臉下送,眼神怪異,表情複雜。
“王相士,小女的命數到底如何?”
那老頭站起身來收拾著隨手的箱子,不肯多言。
爹識相的揮揮手,仆人端出了金銀,用木盤獻上紅布蓋實,也看得出份量不輕。
“請王相士盡管直言。”
白胡子老頭沉呤久久,開口道:“這女娃兒,命有王相,將來定是要嫁與王候,但是。。。”
爹再三懇請,那相士沉吟良久,才回過身來直視著我的眼睛,輕輕的說了一句:
“兩人是緣,三人是孽。”
這時,他的眼睛似乎有一種妖異的藍光,那一字一句就輕飄飄的落到了我的心裏。
(一)
天色破曉,晨曦微露,侍女小秋輕喚:“音姐,該起了,今晨夫人要去廟裏還願,囑你同去的。”小秋與我一同長大,雖是下人,但我卻從不願她稱我小姐。
我吩咐小秋:“快快與我梳妝。若遲了恐夫人著惱。”挽髻畫眉,胭脂寇丹,錦衣珠花……小秋驚歎:“音姐,你好美,不知將來有那家男兒有這等好福氣得音姐為妻。”我苦笑,王侯?兒時的命言,又在心頭縈繞。宮門似海,嫁得王侯,便一定勝過相知男子的相茹以沫麼?
赴廟途中,我在我在轎中隔著輕紗忽然見他,見兩名男子,俱是氣宇軒昂,一著青衣,威武雄壯,一著白袍,俊逸挺拔。氣勢間天下都為他兩人所有,我暗歎著世間竟有如此男子,何等豪邁狂放。一陣輕風挑起了轎簾,露出我略帶羞澀的怯顏,唇角抿成一個半月,他的視線向我望來,我一時讓他的舉動驚呆,竟忘了放下轎簾,直直視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溫柔,像一汪春水,心底不禁迷亂沉醉其間。
他身旁俊秀男子道:“喬大哥,這江南女子,確是名不虛傳。”
他也輕笑著點頭表示認同,目光 一掃便略過。轉頭對那俊秀男子道:“段兄弟,酒酣正好,不妨一試腳力如何?”
兩人如離弦的箭一樣飛奔而去,我深吸一口氣平靜下如戰鼓般的心跳,嚴囑下人不可張揚,裝成若無其事的回到家,心事卻瞞不過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小秋,在她的追問下紅著臉一五一十的對她起了那個男子。
小秋恨恨道:“這人好不知禮數,怎可對女兒家如何狂妄打量。待我告訴老爺,替音姐好好教訓這狂徒”言罷就要轉身出門去。
小秋對我的關心我知道,隻是他何曾狂妄,何曾打量,隻是我不知為何要對小秋如此訴說? 我死拖住她的手,她轉頭來往我做個鬼臉,雙臂環到了我的脖子,咬我的耳根:“音姐,你是不是相中那人了?所以才舍不得讓老爺教訓。”
我讓小秋隨意一句話推到了情海,一下子陷入了七情六欲的煎熬中,對那男子戀戀不舍,從此度日如年。
(二)
轉眼兩年過去,幾度秋涼,再也未曾見過那個男子。
那宛如春水一般的眼神成了我少女情懷初開時銘刻心間的影子。
“無言,你看那枝桃花,開的多好!”我嬌聲笑著,跑著,不時向身後的無言招手,無言淺笑,疾步追來。我未來的夫君,即使如此忘情,也有著這般的雍容氣度。無言是他的名,他姓顧,顧無言,一個隻需聆聽一次便知道有著無數故事的人。他不是江南人士,卻有著讓無數江南才子甘拜下風的文采風流。小秋說他還會武,隻是除了見他閑時舞劍,我不知他究竟身懷武技若何。知道又如何?
正是早春,我們在西湖觀景。微風拂過,瓣瓣桃花飄飛,像千萬隻紅紅白白的蝴蝶,圍繞著我們盤旋不去,清雅的花香,熏人沉醉,我們的笑聲,落入桃花深處……
西湖邊,他舞劍,我拂琴。
忽的一陣喧鬧傳來,此時正是踏青好時節,出來的士人學子都輕聲細語,這嘈雜之聲不免攪了人的好興致。
看到我帶著些微著惱和疑惑的眼神,無言淺淺一笑,示意我向前方望去。
一個滿帶風塵之色的男子懷抱著一個姑娘,正在圍觀的人群中大聲詢問著什麼。這時節,便是已共結連理的夫婦也斷不敢於居室之外有太多親熱。這樣的舉動未免驚世駭俗,引人圍觀倒也合情合理。
“隨我去看看,在我身後,握我衣角。”無言對我如此叮嚀。一句話,我就知道他的細心周到。
“這位兄台,在下顧無言。不知兄台如此急切所為何事?在下或有可效力之處。”無言對著那男子抱拳問道,不知他是從那裏學會這江湖上抱拳問好的禮節,我雖對江湖所知聊聊,但常日裏轎夫,下人們常模仿那些江湖豪客們抱拳問好,這一點禮節我卻還是知道的。
許是旁邊的人都不曾給那男子幫上什麼忙,無言出口問詢,似乎又給了他一絲希望,忙抬頭出口問道:“敢問這位先生,此地可有擅治奇症的良醫?”
這一抬頭。
這一抬頭…………
我少女時的情懷從心底某處翻起,撲麵而來……
(三)
我知道他這兩年一定過的不好,鬢角散亂,神色蒼茫。
那曾經刻在我心低的如春水般溫柔的眼神不再……
那曾經氣吞山海的豪邁不再……
那……曾經攪亂我少女心懷的男子
不再……
杭州的名醫終也無法治愈他懷中姑娘的奇症,無言一臉歉然。“想不到這位姑娘所患之症竟如此棘手,這已是我杭州最好的郎中。沒給幫上忙,卻累的兄台空歡喜一場,在下心中實敢過意不去。”
他無力的揮揮手,誠然道:“兄弟熱心幫我,喬某心中實感激不盡,莫再說愧疚之語。此地的郎中治不好,還有他處,縱是走遍天下,也定要尋得良方。”頓言又道:“兄弟即助我,便不敢隱瞞兄弟,在下契丹人蕭峰。他日若因此事為兄弟惹來麻煩,兄弟矢口否認即可。”
無言惱怒道:“蕭兄弟如此甚是瞧小了在下。人命關天!為一姑娘尋醫問藥,誰可以此尋我事端?便是惹來麻煩,我又怕得誰來?”
豪氣衝天起,我從未見過無言如此氣勢,一直以為他隻有溫文爾雅,隻有氣度翩翩。
稍頓片刻,無言忽驚醒一般,手指向蕭峰道:“你某非是丐幫前幫主喬峰?”
蕭峰苦笑道:“如今是契丹人蕭峰。”
這個名字很重要嗎?怎會一再確定?我一頭疑惑望向無言,無言輕握我手,一陣安心。什麼名字,管它做甚。
鼓足勇氣終開口問道:“蕭先生,這位姑娘可是你姊妹麼?”
蕭峰雙眼神往著那姑娘,眼中浮現出一片神往之色,片刻才答道:“她叫阿朱,是蕭某……蕭某的妻子……”
似乎聽到心中什麼破碎的聲音,是年少的幻夢麼?縱是再多美好,卻是青春不賦。
我的手變的冰涼,無言覺察我的變化,關切望我一眼,起身告辭道:“不敢耽誤蕭兄,在下這就告辭了,不知蕭兄去向何處?在下或遣派車馬效綿薄之力。”
蕭峰起身就要推辭,無言截住他話道:“人命關天,蕭兄勿要推卻。”
蕭峰卻也爽快,坦言道:“如此蕭某便不做無謂之語,今日蕭某得顧兄相助,感激之意蕭某不再多言。眼下此地郎中也束手無策,蕭某計劃往聚賢莊一行,尋神醫薛秋華救治。”
無言道:“如此蕭兄且歇息一晚,明日我遣車送蕭兄前往。此間事畢,先行告辭。”
言罷,牽著我手匆匆離去。
路上,無言對我細細講述起這個叫蕭峰的傳奇般的男子,他的英勇豪邁,他的義薄雲天。
我聽的心中一陣愁苦,無言嗬,何必對我講述這樣一個男子,何必再在我心中泛起波瀾。
待到講起蕭峰殺師軾母之事,我無限驚恐,惶恐看著無言,“此事確實?若是確有其事,何必今日助他呢?”無言嗬,說是吧,讓我的幻想徹底破滅也好,盡管心痛,卻再了無牽掛,這樣一個人,還有什麼值得牽掛呢?
“我亦不知,此事我也是聽他人說起,江湖傳的沸沸揚揚,難免有不實之詞。以蕭峰往日之所為來看,我以為非他所為之事。”無言負手望著天空的雲朵,“便是確有其事,又與我相助那阿朱姑娘尋醫有何幹係?”
原來不是真的,原來他沒有做那些人神共憤的事,我這樣告訴自己。眼前仿佛又浮現起那個透過轎簾的眼神,今日我一直不曾提起,他似乎也早忘卻了曾對一個女子的駐足凝望。
(四)
多日後,一日在後花園裏賞花,我站在花中回憶起曾經蕭峰的種種忘了時辰,最後病倒,病中無言來探我,把我的冰涼的手揣在懷中,一臉歉意的說:“從前每回見你都是衣著單薄,心中總是想著以後待你定不會再讓你凍著,哪裏料到還是沒有照顧好你。”
我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子,有一個男人承諾一生都為我添衣,已是我的福氣,能得一個如此優秀的男子的寵愛,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無言接著說:“當日裏如果不是我與江南眾才子強爭,那能得如此紅顏美眷。”
得意的抬頭大笑,笑聲中我扭頭落淚。
我想起蕭峰。
無言,若是蕭峰和你相爭,不知今日我的身畔是誰。隻是這麼想,已是對他極大的傷害。
我不想,我不敢,我不願。
“無言,蕭峰已走多日,該是找到那個神醫了罷。”我轉過話題,貌似隨意的提起。
“嗬,那聚賢莊離此地甚是有段距離,這才幾日功夫,便是日行百裏也沒如此快法。”無言淺笑著答道。認識這麼久,我才覺察到,原來無言笑著的時候眼睛是彎的,仿佛眼睛也在對你微笑一般。
我跳起身,用手去捉無言笑的彎彎的眉毛。無言一動不動,任我用手捋著他的眉毛。
“無言,央你件事可好?”我不再調皮,輕輕拉著他的衣角晃著說道。
“小姐有何事隻管吩咐,在下絕無推脫。”他高興時總會親昵的叫我小姐,我知道。
猶豫再三,終於開口。“帶我去聚賢莊,莫惱我,我隻想看看阿朱姑娘是否康複。”
無言顯然始料不及我有這樣的要求,躊躇再三,才對我說道。“這念頭還是打消了罷,實不瞞你,現在江湖人人皆知蕭峰要赴聚賢莊求醫,江湖豪傑欲殺蕭峰者,大都往赴。你若去,他們定會視你為蕭峰同黨,那時你處境危矣。你若實在關心,我便去一趟,回來告知你結果便是。”
“我要去。”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倔強,第一次不體諒無言關心的倔強。可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越聽到他的危險,越想在他身旁。
無言怔怔的看著我,末了歎口氣道。“那便去罷,路上趕的急些,也能趕上。”
無言真好。
路上行色匆匆,我第一次出如此遠門,多虧了無言的體貼倍至,才讓我不至病倒路途。走的越久越是心驚,如此多的江湖豪客奔赴向同一個方向,他們心事重重,有的期待,有的惶恐。
都是要去對付他的麼?他真的可以應付這麼多人麼?
無言話明顯的變少了,神色越來越凝重。我什麼都不敢問,隻在心裏乞求他的平安,他們的平安。
聚賢莊就在眼前了。
(五)
我從未和江湖人打過交道,更妄談如此多的江湖豪客。他們或老或少,奇異萬分,但都有一個相同的神色——凝重。
這許多人對付一個人還需要如此神色嗎?蕭峰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說著蕭峰人神共憤的種種。
我不信!
我不知那裏來的確定的信心,隻是覺得有著那種溫柔眼神的男人,絕不會做那樣禽獸之事。是的,絕不會。
我始終抓著無言的衣角,聽著院中眾人的談訴,偷偷望無言一眼,他神色坦然。我知道,他也不信。他總是這樣有著自己的決斷,一旦確認,從不懊悔,從無懼怕。
眾人情緒激昂間,一個豪邁的聲音傳來,震的我耳中嗡嗡做響。
“契丹人蕭峰,求見聚賢莊遊莊主,求見薛秋華薛神醫。”
我隨著眾人的視線向門口望去,他依舊是那身衣衫,神色更見滄桑。阿朱似乎已經有些好轉,在他懷中看向院中,淚水漣漪。
他從我們身邊坦然走過,看到我和無言,苦笑道:“顧兄此來也為對付蕭某麼?”
我感覺到無言身子的顫抖,旋又恢複正常,沉聲道:“怎會!”
蕭峰聽到和無言對視一笑,後又說道:“我知顧兄好身手,但待會若有動手,顧兄不必助我,護好顧兄帶來的這位姑娘便是。”
這位姑娘……
這位姑娘……他甚至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在心底呐喊,我叫天音,天音希玥,你聽過一定會記得的名字!
無言輕輕頷首,慎重道:“無言自有分寸。蕭兄多加小心才是。”
蕭峰又是一陣大笑,洪聲道:“即是如此,顧兄便不必客氣,待會隻管動手便是。”
我知道他是說給別人聽的,這樣一個麵似粗豪的男子,也有著這樣細膩的心思嗬。
好一場血腥大戰,好一片氣壯山河,好一段慷慨悲歌。
我知道我今生再也無法忘卻這個人了,比以前還確定的知道。這個縱橫天下的身影,這個豪邁如歌的男人。
他無數次的遭遇險境,我甚至為他擔心的驚呼都叫不出聲。隻能狠狠的抓著無言的衣角,他的衣衫在我手中無數次繃緊,我感覺得到他無數次想出手相助的衝動。卻是因我,一再克製。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如此無用,幫不了人甚至成了別人的累贅。什麼詩詞歌賦,什麼琴棋書畫。曾經我引以為豪的驕傲,我寧願換做一把刀,換成一鼓我拿起刀不會顫抖的勇氣,為他拚上一拚,替他檔上一刀。
他渾身是血,衣衫被割的破爛迎著風飛舞飄揚,但依舊豪邁不減,威風凜然。目光掃過之處,少有不躲避視線之人。
但再猛的老虎,也敵不過群狼,他終於筋疲力盡,單膝跪倒在地,依然大聲懇求著薛神醫救阿朱一命。
我不忍再看,悄悄把頭埋進無言的背後,早已是淚眼婆娑。
這就是我心目中英雄的終結麼?
天可憐見,終有人將他救走,隻是他早已沒了力氣,又怎能隨著繩索翻上房簷,我正心中著急,卻看見無言兩手隱蔽的做出輕推的姿勢,蕭峰象踩著梯子般得脫大難。
這就是無言的功夫麼?什麼功夫呢?該死,我怎會還有心情去想這些,何必管他,隻要蕭峰平安就好。
與眾人神情沮喪成鮮明對比的我喜氣洋洋的隨著無言返家而回。
“剛才是你幫的他麼?”我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在路上不住的追問無言。
“嗬,你猜。”他總是這麼答我。
依舊一聲淺笑,眉彎如月。
(六)
多年過去。我已嫁於無言為妻。聚賢莊一戰後,中原群豪再也沒了他的消息。
我卻知道他一直和無言有書信往來,聽說阿朱的病終於被治好了,我心中不禁為他歡喜。可歡樂總是短暫的讓人連回味都來不及,阿朱去了。他心灰意冷,離開中原。聽說他回到了契丹,這樣也好。都是契丹人,總不會再有那許多人找他麻煩。聽說他和他的兩個兄弟在少林寺又是一場大戰,凡此種種,誤會澄清。我就知道他定不會做那些壞事。
隻是,澄清又如何。他終是再也回不來了。
有時候我常想,契丹人和宋人,真的有必要如此不容麼?隻是我一個小女子,又有什麼能力去改變現實呢?
夏盡秋來,秋風蕭瑟,我站在庭院中看著綠葉泛黃。
無言腳步沉重的走進院中,站在我身後。
“無言,可有事麼?”成親這些年,我還是習慣叫他的名字,他也總是縱容著我,從不管旁人詫異的眼神。
“遼主打算南下……”無言陪我在石凳坐下,緩緩說道。
“啊!”我控製不住一聲驚恐。又要打仗了麼?小小的江湖爭鬥,都讓多少家庭失夫離子,這國家征伐,又不知多少門庭要鎬白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不好麼?
“且莫驚慌,聽我講完。”無言握著我手,輕聲撫慰道。“遼主確有南下之心,但蕭峰蕭兄在大遼已位極人臣,念及兩國百姓,多番勸阻。惹惱了那遼主,被抓下獄,性命危在旦夕。”
“那如何是好?怎辦才好?”我心中一片驚慌,全沒了主意。
“中原江湖聞聽此事,極為震動,現在江湖群情洶湧,要去遼國大牢搭救蕭峰。”無言一字一句慎重道。
“你也要去?!”我終是醒悟過來無言為何這般異樣,連忙問道。
“這樣英雄,若死於牢獄,實為可惜。身為遼人,為宋請命,如何不救?”無言放開我手,起身說道。
“可你不是江湖人,江湖人的事自有江湖人去做。”我知道他去的後果,一國大牢豈是輕易能劫,他是我的夫君,我怎能眼睜睜看他赴死而不出言阻止?
“我是。”無言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一直都是。”
我知道再多阻撓也是無用,他已有了決斷。
我不停的輕聲抽泣,他不出一言,片刻終於又聽到他的聲音。
“天音。”他這樣叫我的時候,我知道就是很慎重的事,隻是認識這麼久,這樣的情形屈指可數。“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有他的影子,你莫瞞我,小秋早已告我知曉。你不知你當年轎中看到的人是誰,可我一直都知道是他。天下間,有幾人能得你如此形容,更何況他的兄弟姓段,又有多少人有個大理國姓的兄弟。凡此種種,不難猜到你心中那人是蕭峰。那年在西湖,那年在聚賢莊,我為何願助他。一是情由,但更多卻是為你。那怕是隻為一絲我在你心裏的好感,我都願不惜一切的去為你做到。”
“少林寺之前,天下間有幾人敢說蕭峰無錯?我與他相交聊聊,且自問無一眼識人之能。隻因你心底那個美好的記憶,我不願意破壞,我願讓你一直幸福下去。那怕是為一個美好易碎的幻想的快樂,我亦願付出。我知道你一直希望能嫁於一個英雄蓋世的丈夫,大概蕭峰就是如此英雄吧。我不如他。即是並非你心中完美的夫君,你還願嫁我,此生,還需要埋怨什麼嗎?今日蕭峰遇險,我定要去救他,非是不顧你而去。我若去,或是九死一生。可我若不去,縱是長命百歲,在你心裏,我卻已經死了。”
他少有的說這麼多話,一字一字的砸在我心間。我才知道他縱容我疼惜我至此,甚至他的心裏過的那麼苦,卻從未被我看出。我已是如此粗心了麼?多年間提起蕭峰時他強裝的笑顏我竟然沒有些微的發現。
無言嗬,你好傻。你怎會不是個英雄。你一直都是我身旁的那個英雄,我的夫君,每次讓我抓著衣角,用胸膛保護著我不守傷害的英雄。
如果可以選擇,假如可以重來,我寧可從未遇到過蕭峰,隻遇到你。這樣你和我都不會那麼痛苦,不會那麼輾轉難離。
不知為什麼,兒時的命言再一次在腦海浮現。
兩人是緣,三人是孽。
(七)
每次看到門口有江湖人的經過,我總是不停的心跳驚慌。無言已經離去兩月,卻沒有消息。甚至沒有甚至的消息,誰的都沒有。
焦急和憂慮不斷侵蝕著我的心扉。
“夫人!夫人”小秋急跑著奔進房門。
“且慢些,何事這般驚慌。”我壓下心驚,裝做平淡問道。
“門口有個人,說有老爺的消息。”小秋喘著氣急促促的說道。
“還不快請進來。”
我收拾心情,迎著客人走去。終於有消息了。
我不知是怎樣送走了傳送消息的客人,一片恍惚。似乎那人說蕭峰被救出來了。這不是挺好的嗎?遼主也不再南征了。哦,也是好消息。蕭峰死了。死了麼?以死止戰。啊,也好,一個英雄,也該是這般的死法。無言呢?無言呢?我的夫君呢?我的夫君怎麼樣了?我似乎咆哮了?一向靜雅的我似乎咆哮著對那人吼叫了?我怎會忽然忘了禮儀呢?我手上的是什麼?一片冰涼?是劍嗎?是無言用的劍嗎?還有這麼多幹枯的血跡呢?他一定很英勇吧?是不是也象個英雄?他怎麼沒回來呢?怎麼會找不到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啊。什麼叫生還幾率不大?那你怎麼回來了?你怎麼……
我終於不堪重負昏了過去。
(八)
沒有消息。
後記:
當我年華老去的時候,我有時會想:
蕭峰和無言,究竟誰更英雄一些?
後來我告訴自己:
蕭峰是天下人的英雄;而無言,是我的,英雄。
如果當時我真的不顧一切的阻止了無言,是不是我的後半生不會如此寂寞?不至於到現在白發蒼蒼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人世。
如果我當初我不曾因為少女情懷對蕭峰有著那樣莫明的好感,我的一生是不是就會平淡如水,但卻幸福綿長。
如果有機會和可能讓我在無言和蕭峰中選擇一個在我少女情竇初開時相遇。
我一定選擇無言。
(以上文字作者享有所有著作權利,如有轉載請著名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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