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87 更新時間:23-09-20 06:39
此番話無異於穿蓑衣救火——引火燒身,立即遭到圍攻。首先秀秀發難,“班主這是幫助誰,界線劃得清清楚楚,我和洋洋穿開單褲就跟著一起玩耍,十多年的交情,你怎麼能重色輕友,忘恩負義?”
“那就是你不懂事,姐妹情深怎麼抵得上如意郎君,看來女孩子找個心儀的男人嫁出去,才是正當道理。”洋洋的話尖酸刻簿,發人深思。這個姑娘滿臉稚氣,居然如此素稔男女之間的感情,龍立秋不得不佩服現代女生的心理早熟。
兩人好歹把茶接了過去,電工如釋重負,旁觀者嘖嘖讚歎。龍立成有了插話的家夥,“女孩子應該溫柔含蓄,嫻靜似水,你們一個個這麼厲害,像七國聯軍,我真是服啦。”
“嗬嗬,我們算什麼,隻是跟領班學了點皮毛本事,厲害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不顯山不露水,到時候掌櫃夠受的!”洋洋烘雲托月,躲到秀秀背後,弄眉擠眼,豎起蔥一般的食指,抖向汪遠香,兩片簿唇拖著長長的尾音,比電視小品裏演員更逼真,更有噱頭。
汪遠香的耳根飛起兩團紅暈,仿佛月光飄落下來,在她臉上隻是意外地停頓,立即溜走了。她表麵杏眼圓睜,齜牙咧嘴,其內心無半點怪罪之意。龍立秋連忙介紹,“這位是我叔伯哥哥,城裏讀中專,正兒八經單身漢,等米下鍋。你們神通廣大,有相好的同伴,幫他找個女朋友麼。”
三個大姑娘對陌生小夥子,刮目相看,不可企及。洋洋噘嘴嘟囔道:“中專生吃商品糧,以後拿國家工資,人又長得帥氣,我們村裏都是種田打土塊的,哪有合適對象。”
汪遠香用心盯著對方,熱情洋溢,“哥大幾歲,希望對象模樣漂亮,還是家裏富裕,我們穿針引線,幫著介紹麼。”龍立成心高氣傲,欣賞的目光蓋過另外兩名姑娘,“我隻大立秋一點點,硬件配置擺在麵前,軟件也好不到那裏去。今是昨非,現在的商品糧沒多大意義,女方模樣和經濟條件為次要,如果有個單位更好。”
汪遠香見好就收。秀秀一本正經道:“如今的中專生,畢業便是後備人才,重點培養對象,找女朋友很容易,我們隻能放在心上,有合適的牽線撘橋。這時間別扯偏題啦,電工師傅,既然你同人家美女對上了眼,打算什麼時候請我們吃定婚喜糖?”
龍立秋投石問路,將疑竇的目光轉向朝思暮想的姑娘,“八字還沒有一撇呢,過去這麼長時間,人家一直不回個信,我那裏敢往遠處想。”
“才幾天心裏就不踏實,相思的日子難熬吧,有人比你更著急哩!”洋洋冷不丁冒出一句,她不懂得這樣巨大的秘密,屬於自己內心世界,再好的朋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或許她們在一起放肆扯蛋,當事人不會介意,此時此地抖落出來,不合時宜,露了別人的家底,大煞風景。汪遠香這次真的發起脾氣,板起的麵孔橫眉怒目,銀牙頓挫,“不會說話的人搶著說,會說話的人想著說,瞎講什麼,我撕破你臭嘴巴!”
幾個人像樹上成群聒噪的麻雀,受到意外幹擾,忽然全部一聲不吭。秀秀見場麵不對勁,趕緊息事寧人,“婚姻不明,罪在媒人,出現這種情況,全是汪大姐的問題,你給過她紅包嗎?”
話不說不明,鼓不敲不響。蹊蹺之事終有端倪,龍立秋內心的陰霾和憂鬱一掃而光。他坦然相告,“這事情我從來沒有過問,每次都是父母親同媒人打理,回去後問個明白。”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太單純太迂腐,還翻老皇曆指望父母親,險些因小失大。老話說,新娘進了房,媒人扔過牆,如今剛開始要大方點給個紅包,才過得了關口。人家擺個地攤,開個牌館,換個崗位,得給管事的送禮,包大麵積種地也要打點呢。明天先去落實好,如果她再不買力就撤職,我來做這個紅娘!”
秀秀半真半假,嘻皮笑臉,“不過我也是要好處的,你給得多,我幫你,遠香給得多,我就幫她。法官肩章上不是有架天平嗎,他們用法律衡量案件,準確裁判。我個勢利小人,毫不含糊,誰肯施舍就幫助誰。”
幾個人爽朗大笑,氣氛又活躍起來,鳳凰郎險些大意失荊州,陷入無邊的思緒和自責。不知不覺外麵安靜下來,汪遠香借坡下驢,收籠人心,“電影馬上開始啦,我們去找個地方,別本末倒置,耽誤了興致。”
操場裏擠滿黑壓壓的人,前麵的或俯身下蹲,或坐於磚塊、椅子上,中間的站著,後麵兩排幾乎全部立於條凳上。少數小孩、老人實在占不到地方,幹脆來到幕布背後——此處既可以觀賞銀幕上的畫麵,也能夠流覽熱鬧非凡現場。
鄰近村莊遲到的小夥子,羞羞答答的大姑娘,像暴雨過後的小溪,還在一股股地朝人海裏彙集。鍾表指向八點,操場人已經滿了,放影員熟練地將兩個輪子安上鐵架,一百五十瓦的燈泡倏地熄滅,仿佛有口碩大無朋的黑鍋扣下來。隨著兩個輪子徐徐轉動,一束利劍般的光柱,突然射在寬大的幕布上。
盼望已久的時間到了,裏裏外外嘟嘟囔囔聲,戛然而止。投影儀耀眼的銀光,起初在幕布邊楝樹枝上東晃西搖,慢慢縮進銀幕的黑框裏,又不安份地跳了兩下,溢出許多光澤,最後終於穩定。剛才圍著大燈泡嗡嗡飛舞的蠓蟲、蚊子、飛蛾,通過短暫的迷惘,重新找到樂趣,不斷地在光柱中穿梭,蠻衝亂撞。有隻巨大的斜紋夜盜蛾,居然蟄伏在玻璃鏡片上,一動不動,銀幕上立即顯現出蛾蟲被放大無數倍的奇怪身影,直至有個小夥子將其拤死。
電影開始了,新聞片之後,巨大五角星煜煜生輝,光芒萬丈。這一鏡頭令孩子們念念不忘,這一鏡頭是那個時代的精神寄托,這一鏡頭激勵著上下幾代人——今晚放影《鐵道遊擊隊》戰鬥故事片,觀眾歡天喜地,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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