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936 更新時間:24-01-12 21:02
原本的計劃趕不上突如其來的變化,百金執意要孟溫去鄭千義的墓前對質,臨時改變了方向去往記九陵園。
深夜上墓地,一來還是幾個人,這把看門的人給難住了,“這個時間點不對吧。”
百金還來氣了,“我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我想自己的兒子不行嗎,還有,你們是怎麼管理的,我兒子的東西被偷了,你們是怎麼監管的!”
說是東西被偷,管理人嚇壞了,跟在百金身後一同去往鄭千義的墓地,“不可能啊,記九陵園管理森嚴,也沒聽誰說過會丟東西啊,再者,死人的東西誰敢偷啊,值錢的東西也沒有誰會放在這裏啊。”
一齊去了鄭千義的墓前,百金伸手往墓碑後的遺物區探去,在一堆小零件中找到了一條一模一樣但非常破舊的護身符。
先前的氣焰消失,眼神有些許的躲閃,之後隻能不好意思地看向孟溫,“奇怪……東西在呢。”
柏城盯著墓碑前的畫相久久不語,沉思片刻把目光落在那兩條護身符上,“後麵的字。”
經提醒,孟溫忙讓百金看看字是不是一樣的,萬一真是巧合呢。
“江……”百金一再確認,“不對啊,千義的那條明明是個海字,怎麼變成了江字。”
“確定是”江”?”柏城不敢置信。
看柏城臉色不對,孟溫搶過那兩條護身符,確認一條是“江”,一條是“海”。
“誰換了……”百金沒想到還能發生這種事,“沒有誰知道千義出自孟家,是不是你?”
孟溫冤枉死了,什麼都是他的錯,“我換了有什麼好處啊我,我才知道鄭千義原來是從蘆山出來的。”
他又驚又怕,更怕百金打他,眼神有意無意總是瞥向江豚,看他臉色低沉無喜隻有憂,總擔憂柏城會看出什麼破綻。
“會不會是他的親人?”柴狼猜想隻有這個可能,但孟溫都沒能看出來,又是誰看出來,鄭千義就是他家的人。
孟溫覺得這個可能不太大,“我們家裏都沒有記載這些孩子的真實姓名,鄭千義從蘆山出來的年齡一定很小,不會有人能認出來他。”
百金也讚同孟溫的說法,“他媽媽都不知道他的來曆,這護身符還是千義走後才放在這的,這人長得再像,看一眼就能認出,還要鑒定機構幹嘛用,一定不是他的親人。”
“所以你並不知道鄭千義在蘆山時的名字?”
百金當然不知道了,提及過往,如今人已經不在了,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不知道他的來曆,當時我在氣頭上和瑰王鬧起不快,還和千義的媽離婚了,回去的路上抽煙的功夫聽到一陣哭聲,沒我腿高的小鬼我以為是我兒子,抱著嚎了一夜,就把人帶回家了。”
“之後發現瑰王家從蘆山遊玩回來的幾個小孩都有一條護身符,和千義身上的那一條很像,猜想是哪個畜生打著慈善的名義領養的,半途又給扔了。”
孟溫問過百業的名字,知道鄭千義一定不是那個百業,百業已經死在了那年的綁架。
但是那是人家的家事,總不能去問,何況領養孩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畢竟傷心事誰都有,他隻告訴給了白冬絮過,大家也都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感慨百金和鄭羽這對曾經的夫妻還有這樣的過去。
“江、海這兩個人在名單中有記載,隻是具體什麼身份還不清楚,隻有白冬絮知道。”白冬絮暗中調查過被瑰王帶走的那些孩子的下落,為了不破壞那些孩子如今的生活,誰都沒有透露半聲,隻告訴孟溫目前有兩個孩子不明下落,不知生死。
“難道,白冬絮所說的那兩個人是這兩個人?”孟溫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一個是鄭千義,那另一個人呢?”
原本沉默不語的江豚抓住了管理人的手,“監控,能不能找到是誰換了?”
管理人呆在原地,眼睛無神直視前方,“查監控是可以,隻是,記九陵園的監控隻保有近兩年的,不知道能不能幫助到……”
孟溫牽住江豚的手,眼神以示他冷靜,“柴狼是在上一次瑰王大會之後的任務中撿到的它,說明這兩條護身符是在那更早之前被換取的,而換走它的人無論是你還是柴狼,能不能想起來當時同行的人,或是對方有誰?”
這可把柴狼給難住了,“同行的人中活下來的隻有那幾個人,都是認識的,而對方是誰這更不可能知道了,當時我們在追蹤鄭千義的案子,冒出來一夥人都不知道是哪一派的,死傷近百人,那一年我還受了重傷養了小半年的傷。”
“他能來這陵園換了護身符,丟了肯定會在意,如果他還活著,或許能用當初白冬絮的法子來找人。”孟溫當初就是被掛在拍賣會上,翻身了幾十百倍的價值戴在廖繁身上,上了節目宣傳釣他上勾,“沒有人會賣這東西,或許把那字放大放高清,就能認出來了。”
柴狼覺得這個想法很白癡,“我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以此為餌去釣你,知道了肯定不會出這個法子,要不是有人認了出來那是你的東西,你自己不也不知道它上了電視被拿來宣傳。再者,也不是哪個閑人能天天對著手機電視看啊。”
直到今日,孟溫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原來,白冬絮能找到他,是因為庭蘭玉。
原來,在背後最大的推手,居然是自己最親的人。
沒有人去理會孟溫突然的痛心疾首,何況,柴狼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隻是隨意撿到的它,之後作為嫌疑人的物品一同放在先生那裏。撿到它時,當時的情景猶如戰場,死傷那麼多人,它的主人也有可能死在了那次的任務中。”
“江……”江豚嘴裏輕聲呢喃,一遍遍,始終想不起來那一年間,誰的名字中帶有江字,除了他,江豚。
“名字中帶江的人多了去了,江豚就當屬一個。”柴狼一說,喚起了所有人的目光。
都說江豚是瑰王的死士,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曆,隻知道他從小就跟隨在瑰王的曆任老大身邊,而他的本名叫江桐,名單中並沒有一個人叫江桐的人,也沒有一個叫江豚的人。
孟溫意識到會不會是他們原來的名字呢,在沒有去到蘆山之前,原本屬於他們的名字。
柏城的一隻手伸到江豚麵前,孟溫立馬擋身在江豚身前,直視柏城,“住手,拜托了。”
所有人不明所以盯著孟溫看,百金搶過孟溫手裏的護身符轉身而去,“白冬絮他知道,你們去把他帶回來,帶不回我親自出馬,我一定得問他清楚,那個人是誰,和千義是什麼關係。”
“我從來都不知道那是我的東西……”百金前卻剛走,鄭千義冒了出來。
柴狼看著江豚在自己眼前倒地不起,嚇得上前去拍打他的臉,卻怎麼也叫不醒,“這哥們怎麼隔三差五就暈倒,一臉的死氣,當年能活著回來本來就是奇跡,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在了那裏。”
“江豚當年跟著你們去了?”孟溫覺得這事當事人可能知道什麼,目光落在鄭千義的身上,手上卻一直放在他的破布包上,防止柏城發狂打起來。
“必須有他啊,瑰王哪兒有危險的地方必定有他的身影,他在瑰王當年可是一個傳說啊,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他在我身邊同事多年,我都沒發現那個傳說中的人原來浪得虛名,就他這樣。”柴狼也是高看他了,嬉笑著拍打江豚的臉,“枉我一度把你當成偶像,嘁。”
最後江豚被柴狼扛著離開,下山步行的間隙,孟溫隔在二魂中間。
任他們怎麼想也想不到,死後會以這種方式相見,並且得知彼此的真實身份。
“我就說,哪兒看著熟悉。”柏城剛現起的氣焰很快消失,從他看到墓碑上的遺像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好兄弟時,他的氣已經一點一點消逝,也總算明白,他的好兄弟死得似乎沒有那麼冤了。
孟溫一直當柏城的話是糊話,因為他心虛得很,沒想到,他一眼就給認了出來,真是佩服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我不是沒有猜想過,隻是不確定,但我沒有想過,會是你……”柏城一直覺得江豚和他所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南度,騙得我好苦啊,原來他們口中的鄭千義就是你,百金的兒子,難怪他們一直說你和瑰王的人有勾結,你死得不冤呐。”
那淡薄的氣焰消失換來的是激昂的思念,他怎麼也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他的好兄弟,“我替你報仇了!”
事到如今,畢竟都死了,成鬼相見,不想再計較那麼多是是非非了。
鄭千義也沒有心情和柏城談什麼兄弟情誼,他也自認沒有什麼對不住人家的,誰讓他們立場不同呢,“兄弟一場,我也沒有害過你,這忙,你是幫還是不幫?“
柏城氣笑出聲,“我永遠鬥不過你,有一件事我得去確認一下。”
瞬時,柏城消失在人前。
孟溫邊走邊低聲問鄭千義,“你在那個時候進入江豚的身體?”
鄭千義點頭,“你走之後我發現阿絮在調查我的案子,我跟在阿絮身邊,一直到瑰王大會之後,路途遇到隻剩下一口氣的他……”
“你為什麼會上他的身?”
“他活不了多久。當時他和自己人動起手,我隻知道他是瑰王的人,還是在阿絮身邊辦事,所以上了他的身。”鄭千義也是沒想到,他能輕易地上這個半死不活的人的身,“我上了他的身之後他的魂就不見了,之後我沒有再離開這具身軀超過一天,至少,得留一口氣還給他。”
見了心心念念的人,柏城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釋懷,內心充滿感激和慶幸。
他死後的日子他有在懺悔,也有在贖罪,隻是,當下他有一件事必須得到確認,他覺得有一個人一定知道其中的內幕。
深夜的港口陰風陣陣,守夜的人把守不住早早回被窩躺下,上了年紀的人更是熬不住漫長的夜晚。
老爺子睡到半夜一陣尿意,被子一掀雙腳著地,鞋子還沒套上,嚇得跌坐在地,老爺子立馬跪地求饒,求柏城不要殺他,“不是我殺的你,你要索命就找殺你的人啊。”
“老爺子,我找你就一件事,你必須實話實說。”柏城坐到老爺子的床沿看著他。
抱著臉隻敢露出半隻眼的老爺子再把手挪開半寸,確定死相不是很難看的柏城還在,捂著眼睛隻露出一張嘴。
由於全身隻有一套單薄的睡衣,深夜的寒冷加上恐懼渾身在顫動,“我能知道什麼啊我,我一個老頭子為了活命,這一家老小都需要我,什麼事沒幹過,但絕對沒有幹過對不住你的事啊。”
畢竟是老油條一個,年輕人知道的肯定沒他多,老爺子老了之後知道他鬥不過那些年輕人,隻能拿這些事來要挾或是換取利益,想不到會有一天,死人都能來威脅他。
“南度的真實身份,你知道多少?”
老爺子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反正也是在夢裏,告訴他真相也沒有什麼。
“我知道你和南度關係不淺,是他背叛在先,否則不會有人能殺得了他。南度和瑰王的人有聯係,到最後瑰王也沒有放過他。”老爺子隻覺得愚蠢至極,“兩邊都不討好,你這個好兄弟,死在不太聰明啊。”
“他的死和你沒有關係?”
一聽,老爺子下意識瞪大眼,眼底盡顯慌亂,緊張得音量有所提高,“我是知道他死了,但我沒有插手一二。”
那幾年柏城奪取了他的位置,成了他們的頭兒,老爺子害怕他都來不及,為了保命哪敢殺了他柏城的兄弟。
“瑰王的人你認識的有誰?”
“嗬嗬,還能有幾個,都是死對頭,一直深受他們打壓,怎麼會和他們有往來。”老爺子也隻知道幾個頗有名氣的人物,“南度之所以會傳出背叛組織和瑰王有關,都是因為瑰王有人和他有所交集。”
柏城也是剛剛才知道,他的好兄弟的父親是百金,怎麼都和瑰王有關。
而有一件事,老爺子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處於同個立場,卻是不一樣的極端走向,頓時有了嘲笑的意味,“白勝身邊養的幾條狗,一隻出了名的不怕死,和你都是被瑰王遺棄的人,你仇恨瑰王,他反而為瑰王賣命。”
“你怎麼確定他和我一樣,都是被遺棄的。”柏城不清楚那個人有著怎樣的過去,離開蘆山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見過麵,那個人的年紀要年長他幾歲,他都能記恨到一個鬼字厭惡至極,那個年長他的哥哥沒理由不會仇恨瑰王。
“你義父和我兄弟一場,我自然知道你的來頭。”老爺子隻是不說,沒有向誰提及過,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也和你一樣拚了命地往上爬,不甘心淪落為商品或是牲口任人宰割變賣,他比你更有機會取代我的位置,占領我的主場,那時他才二十歲不到啊,卻在最後主動上門請求白勝收下他。”
“他為什麼這麼做?”完全有能力處於對立的一麵旗幟,卻甘心伏首給了瑰王,還是在他最為巔峰的時期,總不能是受到要挾吧,“白勝要挾他了?”
老爺子也不清楚,但能猜想的也隻有這個可能,“或許是,並且還是他自己上門自找的。他過去叫江桐,在瑰王的稱號叫江豚,那個精神有問題的瑰王家主不是馬上要下位了,他也算是一大功臣。”
“江豚……”柏城記憶裏並沒有這個人的印象,那年他十歲左右,而江桐十三四歲的少年對他很體貼,像照顧弟弟一樣照顧他,他們同時期被瑰王的人帶走,也同時期被拋棄,在髒亂的集裝箱裏也是他一直在安慰他,讓他不要害怕。
在屍體堆裏挖出不像人樣的他,並告訴他要拚命地活下去,哪怕是為了仇恨,也要活下去的人。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去到瑰王身邊任人差使。
他說他很想弟弟,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他的弟弟,在最後以弟弟的名在瑰王混跡,哪怕,隻為了找到他?
“他是不是傻啊,那個小鬼怎麼可能會記得他。”入了蘆山就不會有原本屬於自己的名字,孟溫說過,那代表過去的一切不再,代表他們有一個新的開始,那是他們重生的機會。
畢竟都是有著不同故事的孩子們,原有的一切都丟掉,通通給他們取了新的名字。
年紀大一點的孩子才會知道自己曾經的名字,取江桐自己所說,他的弟弟江豚當時隻會喊他哥哥,別的話還說不利索,最多就兩歲左右不到大腿高的小鬼,能記得才怪。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別再來找我,我一把年紀,受不住這種刺激。”老爺子埋頭跪求柏城趕緊離開,“下周瑰王易主,白勝那老東西不知道又想讓哪個倒黴蛋兒子上位,你們有這樣的局麵,大部分歸功於他,你怎麼不去找他索命。”
柏城也想索命,可是,孟溫好不容易幫他掃去一切怨念,如果成了一隻惡鬼,在他做惡事之前,或許孟溫會第一時間收了他。
同一時間的另一地方,連夜趕往座落於山腳下的一所精神病院,不同於普通的醫院,入夜哪哪都有一片嚎叫聲,偽裝成工作人員的一夥人聽到動靜無一不是手上汗毛堅起。
孟溫撫摸著立起的雞皮疙瘩,眼睛掃視周遭,可能為防止有心人懷疑,這座精神病院的管理並沒有很森嚴,除了大門有工作人員在看守,院內都是正常的醫生護士在走動,沒有哪個安保人員在院內出現,似乎並不擔心被關在這裏的某些人物會遭受到不測。
又或是說,希望他們遭到不測。
“也不怕會逃跑。”孟溫的疑問得到了回答。
“每一年當然會有病人逃跑的情況發生。”回答孟溫的是一個年輕的女護士,是孟溫幾個人偽裝潛入時在路上偶遇到的值班護士,為免露餡隻能誤打誤撞跟著護士走,“你們是新來的男護工吧,可別被嚇跑了。”
也許是心虛作怪,一道尖叫聲嚇得孟溫抱住江豚的手,柴狼更是跟著低叫了一聲,驚恐地和同行的人抱成一團。
“哈……”女護士也不是第一天看到這種情形,“你們也真是可憐,剛上班沒幾天吧,第一次值夜班肯定會害怕的,你們得先去查房了,希望明天還能看到你們,雖然最後能被我記住容貌的沒有幾個。”
很好,孟溫抓到了這裏的最大一個漏洞,他們混跡進來,是花重金進來的,在細節上能做到查無可遁,那就是最好的。
做戲做到底,孟溫決定和所有人分頭行動,“我去那邊查房。”
孟溫隨便指了個地方,所有人會意,三三兩兩成隊離開。
他們隻知道白冬絮被關在這個鬼地方,卻不知道他具體所在的位置,隻能盲目行動。
孟溫借用道具在各院區奔跑,看到人就躲在黑暗中,本想靠柏城來確定白冬絮的位置,誰知道他突然消失了。
好在他知道白冬絮的生辰八字,推測出大概的位置,抬眼是一座小樓,不高不低在三樓的所在地,“爬上去也進不去,這裏的設計也是夠貼心,防止有人自殺還是防盜啊,窗戶都安防盜窗。”
去到前門,下一秒他呆滯在原地,“想不到……”
現在是偽裝成誰的身份也派不上用場,玻璃門上張貼著一張告示,“特殊院區,需出示門卡出入”。
“看來是錢花得不到位,連一張門卡都拿不到手。”孟溫摩擦拳掌,他觀察過周遭,也買通了這裏的安保人員,監視不會有他們出入的畫麵,隻是,現在難搞得很。
通過耳機聯係了所有人在這幢小樓集合,孟溫貼牆而動,不敢走上電梯,安全通道一隻老鼠經過都會亮一下燈。
好在他身手敏捷,多虧白冬絮的半山別院,使他練就出一身爬樹的好手,才三樓的高度,爬個樹又不是夠不著。
不出五分鍾登上樹幹,順著樹幹貼近牆麵的管道一點點挪著腳,突然一聲驚叫嚇得半條魂脫離身軀,翻白的眼收回眼眶,無聲地大口收了口氣。
“我好熱,快給我開門,我要悶死了。”一隻手往孟溫的方向抓去,孟溫打了幾下也不見那隻手回縮。
“快點給我開門!”孟溫腦袋挨了一下打,也不是很痛,隻是心裏頭窩火得很,無奈隻能站起身和那個人對視上眼。
那隻手的主人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兒,發白的地中海和那漏風的門牙,看到戴著口罩隻露出兩隻眼的孟溫一身的白,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你是人是鬼?”
“是人也要被你嚇成鬼了。”孟溫大氣不敢出一聲,壓低著聲罵那老頭兒,就在孟溫要繞過老頭兒麵前的窗口時,老頭兒打開了防盜窗,向外探出了一個頭,看著孟溫一步步走遠。
“?”孟溫傻眼了,原來這防盜窗真是防盜用的,“敢情你們這精神病院還怕給人偷東西啊。”
“大兄弟,你爬外頭做什麼?”這老頭兒就好像突然間恢複了正常,關切地慰問著孟溫,引得孟溫心虛一陣,腳下不敢停,繼續往邊上挪。
連續探了幾個窗戶,好在所有房間都是亮著燈,能看到裏屋的情形,遺憾的是沒有發現白冬絮的身影,“明明就在這附近,怎麼會沒有呢……”
畢竟這個時間點所有人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瘋,孟溫倒是希望白冬絮能發發瘋,至少,這樣就能看到他。
一道輕咳聲斷續傳入耳中,在這靜夜猶為清晰,孟溫的神經瞬間提緊,緊抓那轉瞬即逝的渺小音量,一點一點挪動雙腳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無數次幻想再次見到這個人,那高貴冷豔的貴公子哥怎麼都無法想象落魄的那一刻會是什麼樣子,才短短一個月不到,人就消瘦了一圈,麵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要不是關在這間狹小的病房裏,孟溫還要以為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隻見他獨坐在病床上,抬頭空望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出神得沒有察覺窗戶外站著一個活人。
在過去,白冬絮的神經一向敏感得很,單是一道腳步聲就能辨別來人是誰,他在牆外爬了一圈,他居然就沒有發現一絲異樣。
“這哥兒一直就像個活死人……”這一低聲差點嚇得孟溫失手掉下樓,孟溫倒吸一口涼氣,捂著心口瞪向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旁邊的老頭兒,手上一記拳頭差點就要落在那老頭兒身上。
“你出來做什麼,也不怕摔死。”孟溫真搞不懂這間醫院是怎麼看護病人的。
“我在屋裏悶得很,門出不去,不應該從窗戶出來透口氣嗎,萬一悶死了可怎麼了得。”老頭兒笑臉嘻嘻地朝白冬絮扔了一顆核桃,核桃打在了白冬絮身上。
白冬絮似乎是習慣了老頭兒的騷擾,頭也不移半刻,依舊空洞地目視虛無的眼前。
“整幢樓的朋友我都熟悉,我和這哥兒關係可好了。”
孟溫就聽他吹牛,“你連他名兒都不知道,還關係好。”
“那可當然了,這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認識他,隻有我認識他,能不好嘛。”老頭兒也隻喜歡這個安靜的俊俏帥哥,“所有人吵吵鬧鬧的跟瘋子似的,隻有他最乖了。頭幾天可凶了,摔東西還搞傷自己,醫生整宿整宿給他打針,後來幾天安生下來,整天就躺在床上睜著雙眼,不然就是像這樣坐著發呆一整天。”
“有沒有人來看他?”白勝對外公布白冬絮在精神病院治療,難道他的弟弟妹妹們就沒有一個關心他的狀況的?
“現在連醫生都很少來,都是護士給他打一針就走人,送飯來的倒是勤快,我看他可憐,偶爾還會給他一些零嘴。”老頭兒探頭又再往白冬絮身上扔了一顆核桃,“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
“護士都說他長得俊俏,我看不假就跟著來看,一天天,連個家人都沒有來過。”老頭兒都想替他抹把淚了,關切的目光投向那個依舊在呆坐的人。
耳畔一陣涼風拂過,提醒著孟溫他的處境,還有和他正在說話的對象是什麼身份,“你看著不像……”
如果孟溫相信這個老頭兒的話,他會不會也是瘋了?
“我是戒煙太難受被我老伴兒忽悠來看病的。”
孟溫覺得不能太相信這老頭兒的話,“你這把年紀,有什麼好戒煙的。”
“年紀大了哪哪都不好,幾十年的煙齡哪兒說戒就能戒的。”說到這裏老頭兒腦袋一轉往身後狂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哇,還是這屋外透氣啊……”
“啊哈……”樂嗬一通,想到內心的喜事,還是忍了下來,“我的女兒三十歲了,總得活個人樣去參加她的婚禮,這煙要是不戒,我這條命怕是過不了這個年。”
“那真是恭喜你,也祝願你平安健康。”孟溫看到那老頭兒偷樂的模樣,跟著笑出了聲。
這一破功,讓那失神的人拉回了理智,一直在床邊呆坐的人總算肯把目光轉向窗外,這一望眼就看到了兩個腦袋。
白冬絮開始以為又是隔壁那老頭兒在無聊搗亂,後頭又覺得是他思念成疾出現了幻覺,在這個地方,怎麼可能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一直到那一聲掩飾不住的爽朗笑意,他開始覺得自己瘋了,即使如此,他還是期望能看到那個人,這一抬眼,居然就真的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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