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花一天堂

章節字數:3356  更新時間:10-08-02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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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四的生活是奢侈的,因為沒有了學業的壓力,可以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大四的生活是充滿期待的,因為終於要走出象牙塔,親身去麵對華麗的世界;

    大四的生活也是彷徨的,工作一天未定,心就一天不能放下。

    “畢業即失業”是現今最流行的詞彙。大學擴招直接導致了就業人數遠遠大於市場崗位需求,為了找一份賴以謀生的工作,毫無工作經曆的大學生隻能從簡曆上下功夫。長相出眾把寫真照加進簡曆;在學校謀過“一官半職”的誇大其詞的把自己那點所謂“經驗”洋洋灑灑的寫滿若幹頁紙;跟導師關係好的,拿著導師的推薦信到處招搖撞騙,至於管用與否也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孟萌當初隻身來到這個城市,舉目無親,還記得離開家的那天,她剛滿18歲。初來時,她討厭這裏,打心眼兒裏討厭,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被放逐到這樣一個天涯海角。

    從偏遠地區來的她,穿戴、喜好都和南方的同學格格不入。沒多久她便意識到自己的出類但不拔萃,一種深深的自卑油然而生。從小習慣了那麼優秀那麼驕傲的她,突然間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整個大學四年她幾乎是獨來獨往,很少說話,也從不參加集體活動。因為跟同學老師都缺乏交流和溝通,她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的,雖然沒有掛過科,成績單上卻也沒有什麼能拿來炫耀的亮點。大學都快畢業了,班上還有很多同學叫不出她的名字,這與高中那個光彩照人的孟萌,簡直判若兩人。

    就這麼我行我素的混到了畢業,孟萌幾乎會想不起這四年是怎麼過來的,就仿佛一頁空白,沒有留下任何記憶片斷,忽的一下就從高中畢業跳到了大學畢業。身邊的同學們要麼在忙考研、要麼在忙考公務員,她很堅決地加入到了找工作的行列。她不想考研,不想再上學了;她也不想去當公務員,她討厭爾虞我詐的政治。可是找工作也不容易,孟萌不善交際,四年的自閉更讓她忘記了怎麼與陌生人交流。她也不善於誇大自己的能力,所以麵試過程極為艱難,屢屢碰壁。

    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領畢業證了,領到畢業證就意味著要被學校掃地出門了,如果還是沒有接收單位的話,檔案和戶口就要被退回原籍了,孟萌開始慌了。她雖然不喜歡這裏,但對於回到那個貧瘠的地方也有著深深的恐懼,她知道自從離開故土的那天起,她就回不去了。

    不過總算天無絕人之路,一家國企性質的外貿公司接收了她,職位是電子商務部商務員,就在離校前3天。雖然待遇少得等同於沒有,但好歹孟萌也不缺這點生活費,因為爸媽都在事業單位,又有高原津貼,所以日子過得雖不算富裕,但也不至於窮酸。更何況畢早紅說發話了,年輕人剛開始工作不要隻看錢,主要是賺個工作經驗,媽媽再養你三五年的還是沒問題的。每個月生活費照舊,再補貼你300塊房租錢,給媽媽幹出個樣兒來。

    就這樣孟萌在這個南方小城,安心的駐紮下來了,翻開了人生新的一頁。以至於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她還是很感謝媽媽當時的英明決定。如果不是媽媽她可能已經回到了最初的原點,過著父母一般兩點一線的簡單生活,錯過人生很多的精彩。

    就在找到出租房搬家當天早上,孟萌拖著一箱行李剛走出校門,就接到了薛菲的電話。這小妮子,大學上到第二年,聽到消息說他們被學校騙了,畢業根本就沒有國家承認的文憑,毅然決然的退學回家。然後報了個補習班,埋頭苦讀,居然真的高中,還考到了北二外。人的潛力真是無窮大啊!

    “喂?菲菲啊?”

    “是我是我,聽說你今天搬家來慰問一下你。有沒有免費的勞力啊?”

    “咦?你消息夠靈通的啊,又是我媽告訴你媽的吧?”

    “那是,你媽和我媽之間完全是透明的,所以你和我之間也是透明的。”

    “透明你個大頭鬼啊!我的悲慘生活就要開始了,食不果腹、衣不遮體啊。”

    “騙誰啊,我看你紅光滿麵,興高采烈的。”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紅光滿麵的了?”

    “左眼,以及右眼。”

    “嗯?”

    “哈!你往馬路對麵遙望一下。”

    “嗯?”孟萌抬眼望去,然後有種想罵街的衝動,“菲菲,怎麼是你?你給我死過來。”

    薛菲一路瘋跑,橫衝直撞的穿過馬路奔向孟萌,然後一個熊抱,“萌萌,想死我了”。

    “小丫頭,你怎麼回事?不在學校好好呆著,皮子又癢了?!跑這兒搗什麼亂!”孟萌被薛菲抱的暈頭轉向,使勁推開她,佯怒道。

    “我不放心你啊,你那麼善良,第一次進入社會,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我來給你把把關。反正我也放假了,也懶得回家聽老媽嘮叨,就跑來看你了。”粉紅色的吊帶衫,牛仔短裙,薛菲整個人看起來青春洋溢,而旁邊穿著深藍色牛仔褲和白色T恤的孟萌卻不知為何看上去老氣橫秋。

    “你什麼時候來的?行李呢?”

    “我昨天晚上到的,想給你個驚喜,行李放寄存在旅館了。我先幫你搬家,然後你陪我去取行李,這個暑假我跟你‘同居’。”

    “你媽知道了嗎?別到時候她老人家到處貼尋人啟事找你啊。你媽發起威來,我可擔待不起。”

    “放心吧,請示過了。自從我上了北二外,我媽對我的態度180度大轉變,原來學習好這麼吃香,早知道以前就多努力努力,也能過上幸福的童年生活了。”

    “你啊,臭貧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啊,也老大不小的了。”孟萌對這個隻比自己小一個星期的妹妹真的是無可奈何,同時也是無比羨慕。為什麼菲菲總是那麼樂觀?為什麼她看上去總是那麼青春活潑?她也會有煩惱的時候嗎?

    晚餐很豐盛。在學校吃膩了大鍋飯,終於自起爐灶,雖然沒有什麼山珍海味,但也是別有味道。烤雞是超市買來的,涼拌皮蛋豆腐是薛菲的拿手菜,也是她唯一會做的,清炒空心菜、魚露(當地人叫“xia(二聲)油”)拌生菜是孟萌的傑作,主食是東街口買來的拌麵,還有魚丸湯。姐妹相聚,酒自然是少不了,不過孟萌不勝酒力,幾乎都是薛菲在獨酌。

    “萌萌,畢業真好,自己住自己吃,沒有人管你幾點熄燈,沒有人嫌你說話聲太吵,多自在啊。”

    “是啊,終於可以享受私人空間了。我真的在學校呆煩了,不想再上學了。”孟萌趟在床上,摸著自己酒足飯飽的肚子,很滿意打了個嗝兒。“連打嗝都可以肆無忌憚,真好!”

    “嗯?難不成你們學校還管打嗝?”

    “哈!不是啦,在食堂那麼多人,哪好意思打嗝啊。女孩子打嗝很丟麵子的。”

    “你腦子真秀逗哦,打嗝怎麼了,我愛打就打,管他呢。”

    孟萌翻了個身,沒說什麼,她知道這種沒有結果的爭論還是就此打住比較好。

    “萌萌,你和丁宇到底怎麼樣了,不死不活的都四年了,你還不死心啊?”

    “也說不上什麼死心不死心的了,其實這四年,對於他的生活我一無所知。我們隻是簡單的通通電話,問個平安。愛情早已經死在四年前我離開的那一天了,我隻是還沒轉過彎兒來,還不習慣心裏不想他的生活,我會自己調整的。”

    “這些你以前怎麼都沒跟我說過呢?我還一直擔心你想不開。”薛菲放下筷子,並排躺到了孟萌的旁邊。

    “菲菲,其實很多事情我都心知肚明的,隻是自己想做鴕鳥不願意麵對而已。我也承認我過去一直對他還抱有一絲幻想,直到我決定落腳在福州,才終於意識到,我和丁宇結束了。”

    半晌,薛菲突然坐起來,看著孟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開口道“萌萌,有些事我之前一直不敢告訴你。今天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其實我和丁宇在一個學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可能對他一無所知,我都是怕你難過才一直瞞著你。”

    “是丁宇有女朋友了嗎?”孟萌的語氣淡得沒有一絲波瀾,反而讓薛菲有些莫名的不安。

    “我應該早告訴你的,他在學校很出風頭的,身邊女孩兒從沒間斷過,但哪個也沒超過半年。學校裏誰不知道丁宇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一絲驚異略過孟萌的眼睛,不過稍縱即逝。

    “算了,不說這個了,那是他的生活了,已經與我無關了。我的生活在這裏,寒舍半間,一張床,一個寫字台,一個壁櫃,還有一腦袋的未來。菲菲,來,我們幹杯,為我的未來幹杯。等你後年畢業了,我也去為你慶祝。”孟萌也坐了起來,拿起杯子,也遞給薛菲一個。

    “好!幹杯!說話要算話!我等你!”

    兩人一飲而盡,薛菲整夜無夢,一覺天亮;

    孟萌卻半夢半醒得仿佛看到了丁宇,四年前的丁宇,那個落榜後極度失落的丁宇,就坐在操場的台階上,低著頭一言不發,孟萌也不敢說話,就那麼默默地陪著他,從早上陪到日落。

    孟萌正企圖打破沉默,丁宇突然抬起了頭,用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孟萌,眼神裏全是陌生。

    “你走吧,好好學習,大學時光很美妙,也很短暫,要珍惜……你……忘了我吧!”

    在孟萌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霎那,丁宇就已經跑掉了,孟萌想追,腳卻如灌了鉛一般怎麼也跑不快,越想追越邁不開腳,於是她隻好大聲叫“丁宇,丁宇……”,可是嗓子卻又像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聲來。她拚命地喊,拚命的邁腿,卻都無濟於事。

    眼前,早已沒了丁宇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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