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1 更新時間：11-02-28 16:23
夜將盡，洞口的篝火早已熄滅。
當清晨第一縷溫柔的陽光射進山洞，李日虹睜開了雙眼——
司空仙月不在了。
他下意識地想坐起身來，卻覺得渾身酸軟乏力，絲毫動彈不得。手邊是一張信箋，隻八字：“好生休養、勿作它想”
李日虹冥思了片刻，方才明白過來，昨日司空仙月替自己上的藥膏裏和了酥筋快活散，自己太大意了。
他隻是苦笑，司空仙月的心意他明白，但是他實在不希望司空仙月因為自己而以身犯險，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也隻能照著信箋上寫的做了，好生休養，勿作它想。
寬敞的大廳，司空仙月立在中央，烏發、星眸、黑色裙衫、黑色麵紗，有著說不出的冷豔與妖嬈。
“不出首領所料，毒夫人果然在大庾嶺上收集七色紫蘿，掉入我方的伏擊圈，現在在堂下聽傳。”稟報的是雨花青赫赫有名的木護法。
“帶上來！”司空仙月冷冷道。
兩名雨花青的兄弟推搡著一個蓬頭垢麵的老婆子走上堂來。
“首領，人已帶到！”那兩個漢子抱拳行禮道。
司空仙月纖手輕揮，示意木護法和那兩漢子退下。
“還認識我嗎？”司空仙月解下麵紗，冷冷道。
那老婆子抬起頭來，瞥了司空仙月一眼，眼神極其輕蔑。
這老婆子哪裏是別人，正是以寒冰銀針傷李日虹的毒夫人！
“交出解藥的方子，饒你不死。”司空仙月道。
毒夫人恨恨道：“想不到，想不到呀，李日虹身邊的小丫頭居然是雨花青的頭頭！沈家莊的慘劇，原來你也有份！”
“笑話！雨花青一向以保衛忠良、鏟除奸佞為己任，又怎會做出滅門沈家莊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司空仙月義正詞嚴道。
毒夫人冷笑道：“老婆子已經是你的階下囚了，你又何必在裝下去呢？”
“是非黑白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多說無益。如果你還想活命，交解藥吧。”司空仙月黯然神傷。
毒夫人喟然道：“沈家莊與老婆子素有淵源，我絕不可能姑息凶手！老婆子已然是風燭殘年，要殺要刮，悉隨尊便！”
“雨花青和李日虹從來都沒有參與過謀害沈家莊的行動，凶手另有其人！”司空仙月解釋道。
毒夫人笑道：“那白虹貫日劍的劍傷和雨花青的花青葉你怎麼解釋？”
“那是有人栽贓嫁禍！”司空仙月堅定道。
毒夫人不屑道：“哼，說得好聽！少跟老婆子廢話，解藥我是絕對不可能交出來的！”
司空仙月沉吟了片刻，突然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說什麼？”毒夫人也不得不吃驚。
“雨花青永遠不會是沈家莊的敵人，當然也不會為難你！”司空仙月堅決道。
毒夫人聽罷這話，不覺一陣惶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司空仙月接著道：“如果我所料不錯，毒夫人應該沈家惜白、惜墨兩位莊主的大姐，也就是避世多年的沈惜翠。”
毒夫人沒有否認，“老身自年輕時一直雲遊在外，隻是專心毒物，並不理睬什麼江湖、武林的大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沈家還有我這麼一位大姐。可是，此事丫頭如何得知？”
“天下間沒有雨花青不知道的事情！”司空仙月淡淡道。
毒夫人不屑道：“哼，既然你不願意講，那也強求不得。”
“沈家傳人沈碧綺在外有幸躲過一劫，雖然身邊有舍弟仇雲保護，但我怕凶手不會放過她，如果前輩即刻去支援，情況則大不相同，不僅能保護小碧，更能擒獲真凶！”司空仙月道。
“碧綺的死活，與你何幹？”毒夫人冷笑道。
司空仙月大聲道：“你聽著，小碧是我和李大哥的至交好友，今天若不是為了小碧，你以為我會和你在這裏廢話！”
毒夫人雖然對司空仙月有諸多懷疑，但救碧綺已然是刻不容緩，她從懷裏掏出一隻白瓷藥瓶，鄭重道：“丫頭，這裏麵是可以延緩毒發的藥丸，夠維持一個月的時間，待老身見過碧綺，證實你們確實冤枉，自會給那小子解毒！”
司空仙月接過瓷瓶，憂心道，“沈姑娘的生死係於夫人一身，一切就拜托夫人了。”
“你放一百個心，沈丫頭的事，老身不會坐視。不過老身勸你莫要興風作浪、胡作非為，不要忘了，那小子的命還捏在我手裏！”毒夫人拂袖離去。
“慢！有一件事情還請你幫忙。”司空仙月伸手攔住了毒夫人。
毒夫人冷冷道：“丫頭，講吧。”
“我的身份，舍弟和沈姑娘並不知曉，還望老婦人幫忙，守住這個秘密。”司空仙月悠悠道。
毒夫人哂笑道：“老婆子若是不呢？”
“反正現在江湖中人都一口咬定是雨花青謀害了沈家莊，沈姑娘若是知道了雨花青最大的機密，你說雨花青能留她嗎？”司空仙月目光逼視著毒夫人。
“好，一言為定！”說罷，毒夫人憤然離去。
山洞裏微弱的光線一點點地暗淡了下來，李日虹虛弱地身子斜倚著石壁，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一陣又一陣劇烈地咳嗽，不覺胸口已沾染了大片的血跡——
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意識一點一點地模糊了，整個人也越來越恍惚了。
他仿佛回到了那夜的秦淮河畔，水榭撫琴，一襲白紗，如夢如幻。
小湖邊，長發飄飄，衣袂翩翩，那一式驚絕天地的“萬裏雪飄”，那一刻令人動容地執著——寧可放棄性命，為的隻是那一隻雕花耳環。
大庾嶺的羊腸山道，一路的落荒而逃，那不覺的相對微笑，這世間最純淨的蠱惑，美得令人難以抗拒。
那一夜，幽暗的山洞裏，最繾綣的溫柔，最旖旎的折磨。
司空仙月，司空仙月，還是司空仙月！
原來，不知不覺中，這一路已經走得這麼長，這麼遠。
“但願她能吉人天相吧。”李日虹抬眼望了望上蒼，口中喃喃道。
李日虹隻覺得頭愈發的眩暈，眼皮愈發的沉重，他隻想，沉沉地睡過去。這麼多年，也許，他真的累了。
最後一刻，他依稀看到了司空仙月，遠遠的，朝這裏跑過來，裙帶翩然，美得儼然是一場夢幻。
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能看到在這塵世間最眷戀的不舍。“原來，這是真的。”李日虹算是感到有那麼一絲欣慰，微笑著閉上了雙眼。
司空仙月趕到的時候，並不算太遲。
李日虹隻是暈了過去，並沒有咽氣，所以，解藥還是有用的。
司空仙月顧不得許多，緊緊握住李日虹那冰涼的手，運足內力給李日虹強灌真氣，不覺中，額頭上已沁出了滴滴汗珠。
突然，司空仙月隻覺得體內的真氣突然停滯了下來，猛然睜開眼，方才發現李日虹已反手扣住了自己的脈門。
“夠了，不要再虛耗真氣，會傷到真元的。”李日虹緩緩鬆開了司空仙月的手，虛弱道。
司空仙月關切道：“可你身子還很虛。”
李日虹微笑道：“放心吧，我會自行調息的。”
司空仙月點了點頭，從懷裏取出瓷瓶，憂心道：“這些，隻能維持一個月。不過毒夫人答應，隻要查明事實真相，自會替你解毒。”
“辛苦司空姑娘了，為了李某的事奔走。”李日虹道。
司空仙月搖搖頭道：“李大夫客氣。”
“司空姑娘真是好本事，連毒夫人都能說得動！”李日虹打趣道。
“毒夫人其實是惜白、惜墨兩位莊主的大姐沈惜翠，此刻她已趕去救濟小雲和碧綺了。凶手滅了整個沈家莊，自然不會放過沈碧綺，到時候抓住凶手，一切說開了，你自然也就沒事了。”說到這裏，司空仙月不覺黯然神傷。
李日虹苦笑道：“你又何苦這般安慰我，事情沒這麼簡單，隻怕到時候連毒夫人都遭到不測，更別說李某了。”
司空仙月低下頭，沒有說話。
考慮到自己的處境，李日虹實在是不願再拖累司空仙月了，“司空姑娘的大恩李某沒齒難忘，隻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就此別過吧。”
“李大夫有什麼打算嗎？”司空仙月問道。
李日虹笑得更苦了，“如今李某已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去查明真相現在不太現實，還是先避其鋒芒，回家躲一陣子再說吧。”
“回家躲起來，像是天下第一的作風嗎？”司空仙月隻覺好笑。
李日虹委屈道：“這不是沒辦法嘛！”
司空仙月考慮到雨花青外受圍剿，內藏奸細，她急著趕回去主持大局，也實在不適宜在此久留。
“江頭未有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李大夫，你保重！”司空仙月佯裝微笑，故作灑脫道。
李日虹點點頭，感傷道：“司空姑娘，有緣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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