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78 更新時間：24-12-11 23:49
上了馬車，宮長玥與鍾眠一如來時，依舊相對而坐，各自沉默。
馬兒踢踢踏踏跑了起來，馬車行駛在平坦的道路上，輕輕搖晃。
累了一天，鍾眠有些累了，靠在車壁上昏昏欲睡。
見她臉色有些蒼白，額上還有些微細汗，宮長玥皺了皺眉，思緒微轉便明白了什麼。
本不該打擾她休息，但宮長玥心有疑惑，終是開口問道：“方才為何不接受長音的道歉？”
鍾眠聞言，睜開了眼睛，霧蒙蒙的眸子迎上宮長玥探究的目光，波光粼粼，一貫的洞徹人心。
宮長玥那雙好看的鳳眸裏並沒有冷意，隻有單純的好奇和探究，並非興師問罪，隻是一句很尋常的問話。
鍾眠見狀，忽而笑了，明媚如朝陽，卻又清朗如明月，矛盾又協調，一如她這個人。
“不想說可以不說。”宮長玥撇開臉，淡淡道。
“沒什麼不可說的。”鍾眠笑盈盈道。
宮長玥轉回視線，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鍾眠見狀，笑意加深，如實道：“實不相瞞，半日未進食水，我當時又餓又渴，心情自然不大好，令妹出言不遜，我豈會給她好臉色。”
見宮長玥麵色如常，“況且，令妹兩次揮鞭相向，我非聖人，做不到以德報怨，也明白不管我接不接受她的道歉，我與她之間早已無法轉圜，既如此，何必為難自己，王爺以為呢？”
宮長玥聽罷，啟了啟唇，一時無言，靜默了片刻，才問道：“你在宮中沒有用午膳？”
鍾眠緩緩靠向車壁，沉靜的看著他，似笑非笑道：“王爺不妨問問是誰這般幼稚，盡玩這些小孩子的把戲。”
宮長玥聞言，臉色難看了兩分，能在宮中使出這等不入流手段的人屈指可數，宮長玥心知肚明，卻又無法處置對方，更不會為了鍾眠大動幹戈。
思及此，宮長玥忽覺滿心疲憊，八年時光，改變了太多，麵對那些曾經熟悉的人，宮長玥有種深深的疏離感，似乎他與他們之間隔著厚厚的屏障，即便靠的再近，也始終隔著一層，無法回到當初的親近。
物是人非，積重難返。有些事，無法強求。
看著麵色蒼白的鍾眠，宮長玥從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遞了過去，道：“擦擦汗吧。”
“多謝。”鍾眠沒有客氣，接過手帕擦了擦額上的細汗。
手帕雪白，染著淡淡的竹香，清冷甘冽，這種味道，同宮長玥身上的氣息一樣，沉穩而清冽，令人心寧。
聽到鍾眠的道謝，宮長玥眉心擰了擰，心緒煩亂。
眼前之人儼然是個巨大的謎團，卻又光明正大，不知掩飾，直白而又矛盾。
明明孤身一人置身全然陌生的地方，卻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性情，給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無所畏懼。
如此行事，究竟有什麼目的？
宮長玥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轉開視線不再看鍾眠，屈指在車壁上敲了幾下後，便閉上眼睛假寐。
鍾眠擦幹額上的汗，臉色好了些許，見宮長玥一副不想理會她的姿態，便也沒有將手帕還回去，握在手中，唇角微微上揚。
這個人，本性從未變過。
馬車很快駛入了街道，熱鬧的人聲傳來，鍾眠側身，輕輕掀起車簾一角，走馬觀花般瀏覽著街上的景象。
夏日午後的街道很熱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各種喧囂不絕於耳。
撇開一切思緒，鍾眠認真看著外麵的世界，一幕幕景象在她眸中綻放，鮮活明亮，如同一簇簇煙火，短暫卻華麗。
置身此等煙火，明明是最真實的景象，鍾眠卻如同一個天外來客，內心卻沒有半分感同身受，清冷的眼眸中爬滿寂寥，心底一片荒蕪。
這世間，所有人都是匆匆過客，鍾眠隻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個，看似身處紅塵之中，實則早已跳出紅塵之外。
以局外人的目光看這世間一切，如同隔著一層紗，朦朦朧朧，影影綽綽，如夢似幻。
琳琅滿目的首飾攤位前，一位粗布麻衣的年輕男子正在挑選著，攤主不斷推薦著一些很華麗的首飾，那男子卻隻在幾根雕工細致的木釵裏挑選，雖然手腳局促，但很目光卻堅定。
應當是給心上人挑選禮物吧，看年輕男子的衣著，可能他一個月掙的銀錢也買不起地攤上的一隻小耳鐺，隻能選個普通的木簪子表達心意。
雖然廉價，卻是他能付出的全部，對於被他放在心裏的人來說，必是莫大的滿足和幸福。
一位老伯坐在小板凳兒上，麵前鋪著一張草席，草席上擺放著十幾件精致的木雕玩具，有小馬、小牛、小兔子等，雕工細致，栩栩如生。
玩具旁邊還摞著一疊竹籃，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小孩正蹲在老伯身後，玩著草編的螞蚱，看年紀應該是老伯的孫子。
攤位前麵也擠著幾個衣著普通的小孩子，手裏皆拿著一個木偶，小心翼翼的玩著，孩子們不買，老伯一點也不惱，笑嗬嗬的看著他們玩鬧。
安貧樂道，不外如是。
馬車繼續前行，路過了一個餛飩攤，攤位上人來人往，生意很好。
嫋嫋霧氣飄散在空中，陣陣香氣被來去走動的人帶四處彌漫，一縷又一縷的飄進了馬車。
鍾眠聞著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腹中嗡鳴，饑餓感如潮水般湧來。
攤位上，老板夫妻二人帶著一個小姑娘忙碌不休，招呼起起落落的客人，四季如是此，忙碌又充實。
鍾眠用力按了按腹部，忍住叫停馬車的衝動，將視線移向了其他地方。
這次鍾眠看到了一個扛著草靶賣糖葫蘆的人，紅彤彤的糖葫蘆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紅豔誘人，一群小孩跟在小販身後，一群父母跟在孩子們身後，擰耳朵的擰耳朵，買糖葫蘆大的買糖葫蘆。
傳承記憶中沒有糖葫蘆的味道，鍾眠覺得此物必定十分美味，否則不會這般受孩子們青睞，日後若是有機會，定要買一串嚐嚐。
隨著那車轆轆前行，鍾眠看到了一個賣麵具的攤位，三層木架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麵具，猙獰恐怖的、滑稽有趣的、漂亮的、妖異的，不一而足，很是有趣。
鍾眠一飽眼福，再度想著，若是以後有機會便買一個戴戴。
忽而，鍾眠想起，自己好像沒有銀錢，摸了摸袖袋，除了宮長玥方才給她的手帕，袖袋裏空空如也。
她為什麼這般貧窮，鍾眠忽然覺得太過淡泊名利並非什麼高貴的品德，不過她倒不是真的淡泊名利，隻是沒途徑獲得罷了，日後還是要積攢些錢財的。
人生在世，衣食住行，哪樣都離不開錢財。
鍾眠收回摸袖袋的手，按著有些發酸的肚子，默默的思索著如何攢錢。
等有錢了，她便偷偷溜出王府，好好逛一逛朔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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