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華山絕頂

章節字數:4686  更新時間:07-07-23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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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華山絕頂

    第一節

    那倒在血泊中的壯漢,突然間躍起,捧刀向金蛇郎君的軟肋刺去。

    這一刀狠辣無匹,比毒蛇更毒,而且也快捷迅速,瞬間即到。

    金蛇郎君一直以為他就是失蹤多時的鐵穿甲,可哪知並不是,這個壯漢的臉孔全是刀疤,即使沒有刀疤,也絕不可能是鐵穿甲。

    壯漢的五官都在挪移,白森森的長牙仿佛要努出唇外,惡毒的一雙眼孔,閃著綠色的光華。

    壯漢的刀已刺到,雪亮的刀鋒閃著刺眼的光芒,凶光四射。

    刀尖幾乎已刺破了金蛇郎君肋下的衣衫。

    可忽然間,金蛇郎君的身子就像一支離弦的快箭一般,順著刀鋒向後滑出,他的速度竟比刀鋒更快。

    壯漢用力過猛,幾乎趴倒在地,他手握匕首,正準備再次撲向金蛇郎君,但他的身子卻突然像釘子般釘在了那裏,眼中露出恐懼之色,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勇氣。

    因為在金蛇郎君的掌中,已突然出現了一柄小小的飛刀,三寸七分長,刀鋒雪亮,鋒利而薄刃,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光華。

    金蛇郎君冷冷地看著對麵的壯漢,用比刀鋒更冷的聲音道:‘你是誰?鐵穿甲呢?‘

    壯漢瞪著雙眼,狠狠地道:‘他早死了,你來的太晚了。‘

    壯漢忽然一抖長袖,從他的袖中竟飛出了一條手臂,正好落在金蛇郎君的麵前。

    手臂早已幹枯,更沒有了血色,任誰都可以看的出,這隻手臂已被斬下有五六天了,而且是人的一條右臂,並且粗壯而結實。

    金蛇郎君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了殺機,麵容上也現出了可怕的忿怒之色。

    大漢盯著他的雙眼,從內心底處生出一種從所未有過的寒意。

    金蛇郎君的目光中射出了萬道異樣的光彩,壯漢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飛離了軀殼,躍入了上空,就像騰雲駕霧一般飄飄然,他嘴角露出了一種特別的笑容,他整個人都已癡呆。

    金蛇郎君忽然道:‘鐵穿甲是怎麼死的?‘

    壯漢癡癡地道:‘他還沒有死,隻是手臂被斬掉了。‘

    金蛇郎君道:‘他現在在哪裏?‘

    壯漢喃喃道:‘他在華山絕頂登峰崖。‘

    金蛇郎君還未等他說完最後一個字,身子就已竄起,雪雁緊跟著他竄出。

    第二節

    華山海拔數千丈,他們要躍上絕頂,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山路崎嶇,亂石橫生,懸崖峭壁,怪樹縱橫。

    他們二人的身法都奇快,雪雁邊縱邊道:‘鐵穿甲真在絕頂麼?他會不會是騙咱們?‘

    金蛇郎君道:‘絕不會,在我麵前他隻能說實話。‘

    雪雁道:‘鐵穿甲如何會跑上絕頂?他雙臂已失,遇上了仇敵怎麼辦?‘

    金蛇郎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也許,這正是天竺聖僧布下的陷阱。‘

    雪雁道:‘你既然明知是陷阱,為何還要去?‘

    金蛇郎君道:‘我不去鐵穿甲就得死。‘

    雪雁道:‘鐵穿甲的事我可以來辦,你現在可以去先吃飽了,再睡個覺,然後再去會天竺聖僧。‘

    金蛇郎君苦笑道:‘天竺聖僧安排下的計策,就是要對付我的,你去了又有何用?‘

    雪雁道:‘至少我不會讓鐵穿甲死,這華山之上,除了天竺聖僧外,餘人未必能擋得住我。‘

    金蛇郎君道:‘嶽之群,司馬良呢?‘

    雪雁緊咬著嘴唇,沉默。

    金蛇郎君又道:‘天竺聖僧之所以布下這樣的陷阱,就是在耗損我的體力,到決戰時,他便可以一擊成功。‘

    雪雁道:‘那麼你為何還要中計呢?你不吃不喝,長途跋涉,到決鬥之時,你已筋疲力盡,你如何能是他的對手?何況或許司馬良也在,而司馬良的劍法的可怕,恐怕更在天竺聖僧的陰陽搜魂手之上,你這一去,豈非九死一生?‘

    金蛇郎君道:‘可我不去又如何?遲早都得麵對這一戰,今日逃過了,來日呢?他終究會找上我的,我也遲早會找上他們的。‘

    雪雁道:‘可此時,你去了根本就是死路一條呀。‘

    金蛇郎君道:‘天竺聖僧之所以會這麼做,就因為司馬良不在,或是他不會出手,否則,他就不會如此大費周折了,因為天底下絕對沒有任何一人能接得住他們二人的聯手合擊。‘

    雪雁道:‘既然司馬良不會出手,而嶽之群又是江湖中的君子,他們二人就不會攔我了,那麼我就可以救出鐵穿甲了。‘

    金蛇郎君道:‘嶽之群外表是君子,可他的內心呢?你又如何肯定他不會出手?‘

    雪雁道:‘即使他真要出手,他也未必能敵得住我,因為他在兵器譜中的排名在我之後。‘

    金蛇郎君道:‘嶽之群人是個偽君子,他的武功當然也可以作偽,你又怎麼會知道他不是你的對手?‘

    雪雁道:‘可不老書生的眼光怎麼會錯?‘

    金蛇郎君道:‘不老書生又是誰?你知道麼?‘

    雪雁低聲道:‘我不知道。‘

    金蛇郎君道:‘天竺聖僧這樣做,就是要我無力再戰,他也知道我必定會去,每一步都已在他的計劃之內。‘

    雪雁道:‘那麼他是有必勝的信心了?‘

    金蛇郎君道:‘是的。‘

    雪雁的眼眶忽然溢出了淚水。

    第三節

    人生中本來就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你明知不能去做,但你卻非做不可,既沒有人逼你去,也沒有人請你去,但你卻無論如何也必須得去。

    明知去了隻有死路一條,但卻還是要去送死,這也許就是人生中的悲哀。

    沒有人不死,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死亡,每刻都有人去尋死,但世界上的人口仍然越來越多,是不是人死的越快,出生的也就越快?

    金蛇郎君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但他的步伐卻並沒有放慢,仍然保持著同樣的速度,雪雁與他並排而行,但卻低垂著頭,她知道,自己無法控製自己的眼淚,仰頭時,必將被金蛇郎君看到自己滿臉淚痕的臉。

    雪雁偷偷地把淚水拭去,慢慢地抬起頭。

    風很冷,現在仍是冬季,嚴冬也仍未過完。

    暮色漸臨,漸深。

    人仍在狂奔,他們既不管山路的險惡,也不顧自己的體力。

    他們已不顧一切。

    夜色漸臨,漸深。

    山路上根本就再沒有任何人行走。

    又是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寒風徹骨,夜空中仿佛又飄起了雪花。

    漆黑的夜晚,崎嶇的山路,山路的盡頭,就是華山絕頂登峰崖。

    華山絕頂並不叫登峰崖,而登峰崖是在山峰的側麵,武林人士的比拚,都在登峰崖上。

    二人終於登上了絕頂,金蛇郎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抬起頭,凝望著前方。

    二十年前他曾來過這裏一次,那場血戰直到現在他仍然記得清清楚楚:力會清風劍客柳悅清,再戰蹬雲劍客歐陽煥,遭崆峒七老及滅絕師太的圍攻,被擊下登峰崖。血光,月光,刀光,混合在一處,已看不清人影,隻看見血。刀光,劍刀,痛叫聲,慘呼聲,絞織在一處,猶如地獄中的惡鬼在嚎叫一般。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是因為恐懼麼?

    前方就是天竺聖僧的約戰之地,前方一片漆黑。

    雪雁突然衝到他的麵前,咬著嘴唇盯著他道:‘天竺聖僧一定已知道你來到這裏?‘

    金蛇郎君點頭。

    雪雁道:‘所以他已先設好了一個很好的陷阱等你往裏跳。‘

    金蛇郎君閉著嘴,又點了點頭。

    雪雁道:‘所以隻要你走過去,你就必死無疑。‘

    金蛇郎君沉默。

    雪雁道:‘所以你絕不能走過去。‘

    金蛇郎君忽然道:‘那你呢?‘

    雪雁靜靜地道:‘我過去,因為他的陷阱不是為我設置的。‘

    金蛇郎君歎了口氣,淡淡地道:‘他苦心設下的這個陷阱,就是為了要對付我,他也知道我非過去不可,所以我就是爬,也要爬過去。‘

    雪雁的淚水再一次湧了出來。

    第四節

    雪雁盯著他,熱淚忍不住又奪眶而出,她忽然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金蛇郎君,勢淚沾濕了他憔悴的臉。

    她摩擦著他的臉,仿佛要以自己的淚水來洗去他臉上的憔悴。

    世上若真有一樣物事能洗去人的憔悴,那或許就是情人的淚。

    金蛇郎君僵硬的四肢開始輕微地顫抖,漸漸地變的柔軟,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

    他們抱得很緊,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說不定也是最後一次。

    漆黑的夜空,四外死一般靜寂。

    如果說黑暗是魔鬼,那麼靜寂就是地獄,因為魔鬼就生活於地獄中。

    空中忽然傳來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然後他們就聽到了一種奇異的聲音,仿佛是野獸臨死前的喘息,又像是地獄深處魔鬼的呼喚。

    金蛇郎君的臉色微變,挽著雪雁的手臂,向聲音處縱去。

    慘叫聲,悶哼聲,刀砍在骨肉上的‘撲哧‘聲。

    血,地上已流滿了鮮血。

    殷紅的鮮血令人作嘔。

    夜空中有寒風吹動,血腥氣隨著飄蕩,風越吹越大,但血腥味卻並沒有被吹散,反而越來越濃。

    戰場上拚命廝殺的有十六個人,現在業已有七個人倒在血泊中,剩下的八個人正在圍攻一個鐵塔般的大漢。

    大漢已被鮮血染紅,臉上全是血,身上更是皮肉外翻,血肉模糊,他的雙臂已失,他隻有用兩條鐵柱般的腿連環飛踢。

    另外八人中,為首的是一位老者,銀髯飄擺,掌中舞動一口青鋒長劍,出招狠辣詭秘,但一招一式,卻分的清清楚楚,而且每一招,每一式都穩紮穩打,平緩而淩厲,赫然使得是崆峒派的心儀劍法,心劍合一,靈意結合。這位老者,正是崆峒派七位長老之一的白鶴。

    另外七人中,有老有少,拿槍的,握劍的,揮刀的,各個身形電閃,勢如猛虎。

    其中已有三人身負重傷,甚至有一人口中還在噴血,但他卻仍然毫不退縮,繼續在往前狂撲,揮掌中兵刃狂斬鐵塔般的大漢。

    他們並沒有狂吼嚎叫,而是閉著嘴,咬著牙,宛如野獸般在作殊死搏鬥。

    沒有人開口,更沒有人痛呼,甚至連刀砍在身上也不會掙紮。

    刀光閃動,那柄可怕的鬼頭鋼刀已斬在鐵塔般大漢寬闊的左肩上,鮮血湧出,從血口中狂湧不止。

    鋒利的刀鋒砍進他皮肉裏,嵌在骨頭裏,持刀者急切間竟沒有拔刀來。

    那沒臂的大漢正是失蹤多時的鐵穿甲。

    鐵穿甲緊咬著牙,嘴唇早已被咬的血流不止,他忍住痛,不讓自己出聲。猛然間,他的頭撞出,正撞中了對方的胸膛,一陣骨頭的碎裂聲傳出,持刀者悶哼一聲,身子已橫著飛了出去,他的胸間肋骨已被全部撞折,他在地上掙紮了一下,便再也不動了。

    鐵穿甲縱然是鐵打的金剛,也避不了刀劍的鋒利,他的全身已因劇烈的疼痛而在不停地顫抖。

    死亡的陰影籠罩了這裏,天地間一片漆黑。

    漆黑正如同死亡。

    漆黑也象征了死亡。

    第五節

    殘殺,血腥。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

    沒有人言語,這個世界裏的人隻會流血,絕不會流淚。

    血在狂湧。

    寒風在狂吹。

    蕭殺的氣氛籠罩了萬事萬物,籠罩了死命掙紮的殘缺肢體。

    死亡。

    這就是死亡。

    殷紅的鮮血已模糊了鐵穿甲的眼臉。

    一個長須的惡道忽然刺出了他掌中的喪門劍,劍鋒上早已染滿了鮮血,劍光竟已不是銀色的,而是血色的。

    沒有亮光,喪門劍已刺到鐵穿甲身前。

    鐵穿甲並沒有閃避,而是迎向了劍鋒。

    沒有人會想到他會如此,惡道似乎也愣了一下,但握劍的手卻並未放鬆,而是麼直刺向了他的胸膛。

    劍鋒已刺穿鐵穿甲的胸膛,劍尖從背後刺出。

    鐵穿甲沒有叫,也沒有立刻倒下去。

    惡道的臉孔上現出了殘忍的笑意,眼神中帶著惡毒的寒意。

    鐵穿甲忽然揮起了拳頭,猛擊惡道的太陽穴。

    鮮血又現,猶如萬朵桃花灑落,桃花中,竟伴隨有一股慘白的腦漿。

    惡道的腦袋已被砸碎,頭顱裂成了數半,白花花的腦漿隨著鮮血淌出。

    他的屍身倒下時,持鉤者的雙鉤已擊向了鐵穿甲的頂門。

    突然間,刀光一閃。

    也隻僅僅一閃刀光。

    那就是一束超越極限的刀光。

    看不見刀,聽不見刀聲,隻能見到刀光一閃。

    那就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奪命飛刀。

    沒有人能形容它的速度,更沒有人能明白它的力量。

    因為它已超越了任何神奇的速度與力量。

    奪命飛刀。

    世界上也隻有奪命飛刀才有如此神奇的威力。

    奪命飛刀出手之時,也就是一個腐朽的生命結束,死亡來臨之時。

    任何人都休想逃脫生命的製裁,正如任何人都難以避開他的奪命飛刀。

    奪命飛刀已插入了持鉤者的脖哽,刺穿咽喉,直沒至柄。

    紛亂的戰場刹那間變的寂靜無聲,所有的動作突然停止。

    空氣的流動幾乎也停頓,寂靜中偶爾傳來幾聲短促的呼吸之聲。

    持鉤者已倒下,死魚般的眼睛瞪著金蛇郎君。

    鐵穿甲終於也倒在了血泊中。

    一條鐵槍從上空刺來,直向他背心刺去,他既不能招架,也完全沒有了閃避的力量。

    刀光又起,那閃電般的刀光一閃即沒,就像是流星的餘輝,刹那間消失在黑夜的長空中。

    還是沒有人看出刀是如何出手的,但他們卻看的清清楚楚,那柄飛刀已插入持槍者的咽喉。

    此時,戰場上血戰的十六個人,已隻剩下四人。

    他們究竟都是人,究竟都怕死亡,當他們本已戰勝時,忽然又遇上了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奪命飛刀時,他們又能如何?

    奪命飛刀正象征了死亡。

    死亡對任何人來說,都絕對是一種恐懼,無論在任何時候,隻要你還活著,你就絕對會恐懼死亡。

    很普通的青鋒小刀,但在金蛇郎君的掌中,卻無疑已變成了世上最可怕的利器,隻要殺人的方式最有效,這種兵器就最可怕。

    死亡。

    死亡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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