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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6142  更新時間:24-03-09 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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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什麼話也沒說,揮手褪去袞冕,隨手丟,殿內黃門紛紛跟在後麵用手接著,生怕摔壞了,拓跋宏穿著白色內袍意興懶散坐在陛前的台階上。拓跋禧坐在哥哥身後狠狠地抽了幾下自己的嘴,拓跋宏仿佛身後能看見一樣,用手拉下了拓跋禧的手,兄弟倆的手握在一起。

    高雲霞指揮眾人按位置上的名牌放下各人的官服,自己帶著拓跋洛的新宴服往芙蓉殿去。

    張整的神思也歸位了,讓出成淹與蔣少遊,成淹欲言又止,與蔣少遊一東一西背道而去。

    蔣少遊一路非常得意回到家中,對等待他祭祖的妻子和孩子們喜悅道:“太常卿未求到,我得不到旁人也不好得到,還得看太和殿的意思,原指望平陸侯得寵後能舉薦我。不承想,一月辰光他也不肯就範,到底高門大戶世家子弟,不願以色事婦人。”

    “不過官家今日倒是聽從了我的建言,往後宮中會大興丹青繪圖,我們作畫之人又多了一條出路,我蔣家又生出一條財路。此時告慰先祖一聲,別歲宴當浮一大白。”

    成淹則是退回平成宮值宿官曹九華堂,他拿起看了好幾遍的《皇興四年實錄》,準備再讀一遍,見常日伺候的宮小拿著食盒進來,方想起有些餓了,放下書走到餐幾旁坐下,問:“中書同值是哪位?怎地不見?”

    宮小回答:“是中書侍郎郭祚。”

    成淹喜歡道:“季祐兄與我同為士家子弟,我入平城日淺,尚不及多親近,太原郭氏門地略高於上穀成氏,往來聯姻隻清河崔氏、太原王氏、京兆韋氏、弘農楊氏。定會與我誌同道合,有幸與他同值除夕,別歲宴後當圍爐夜話守歲到天明,你夜膳多加兩道吃食,添一甕美酒。今夜別歲宴膳食頗豐,你若想吃甚,亦可打著我的名號從禦膳曹取來,將我們安置好,自去尋夥伴吃酒耍錢。現下前去看看季祐兄是否入宮,請他來一同墊點兒吃食,煮茶即可。”

    宮小道:“多謝大人體恤,那小的就邀幾位相好同僚一同吃酒別歲。郭大人臨時告假,方才出宮去了。”

    “家中出了何事?”成淹問道。

    “郭大人的姑姑彌留在即。”

    成淹奇道:“郭祚乃是孤兒,滿門被誅,何來姑姑?”

    宮小揶揄道:“大人雖是南朝人,對朝中大事知之甚多,怎地不知郭大人姑父是高平郡王。”

    成淹坐起驚問:“哪個高平郡王?”

    “平城有幾個高平郡王,就是王琚。”

    成淹有點懵,坐下一口滾熱的茶吃進去,燙得又站了起來,接過宮小遞過來的涼水將舌頭放進去緩一緩,同時也緩一緩他的腦子。

    半晌才說道:“太原郭氏士族名門,數百年的郡望聲隆,縱使凋敝落沒,又如何能將女兒嫁予無門地中官?成淹孤陋寡聞,委實想不到。”

    宮小說道:“當年之事尚未有我,都是入宮後聽來的。崔浩的門房之誅牽連的姻親五族,最慘的卻是太原郭氏,崔浩的妻族,弟弟崔恬的妻族都是太原郭氏。郭氏滿門被誅,男丁隻留下一歲的郭祚,女子隻留下他十五歲的姑姑,兩人沒罪入宮。”

    成淹問道:“郭祚如何未受宮刑?”

    宮小道:“聽說是清河張氏暗中護住了他,等長大些再受刑。”

    “那郭祚是當年文成皇帝登基後大赦出宮的,郭小姐也一並出宮了?”

    宮小搖搖頭:“張氏因與崔氏同為清河郡望,早年得崔浩之父崔宏舉薦提攜,著在宮中的族人,就是太官令的養父,一力嗬護保全。張大人是通譯官,頗得太子重用,費心讓郭小姐得了恭宗恩幸,躍為太子才人。郭祚是以太原郭氏唯一血脈獲太子特赦,並不是與範陽盧氏、河東柳氏一起被大赦的。”

    成淹愈發口渴了,連吃了幾盅茶,定了定神問道:“太子一年後薨逝,郭小姐便改嫁王琚?”倒了一盅茶遞給宮小,示意他坐下說。

    宮小躬身謝過,說道:“非也。”欠著屁股坐了半個在榻上,成淹拿起筷子說道:“既然郭大人不來,你就坐下陪同本官共進午膳。”

    宮小盛了碗米飯遞給成淹,再給自己盛了一碗,說道:“大人不愧是士族,一向對我們這些宮小都是以禮相待,今日更是抬舉小的同幾相食。小人寒門小戶,今日同食三代與有榮焉,一樣的北奔,比不得那些寒士,在大人們麵前不體麵,卻是賤我們更甚。”

    成淹問道:“蔣少遊也是?”

    宮小往嘴裏送進一塊大肉,嗯了一聲:“對官品高過他的中官倒是謙卑恭敬。聽聞畫師們想入造辦曹,須試作百日方可。”

    成淹笑道:“無薪?”

    宮小詫道:“啊?大人英明。”接著說道:“郭才人大家閨秀,識文斷字,尤善計算,不僅得太子殿下喜愛,亦得太子嬪喜愛,協理東宮。文成皇帝登基尊母親為皇太後,郭才人便做了皇太後的大長秋,不數月皇太後被太皇太後賜死,按理郭才人應順位為保太後的大長秋。”

    成淹說道:“保太後不喜她?”

    宮小又吃了一塊大肉,道:“非也,不是保太後不喜郭才人,是郭才人不喜保太後。保太後出身寒門,又是奶娘,能得太原郭氏為輔殿首官,意味著士族高門對她的臣服,當然是願意的。”

    成淹笑道:“不愧是大家閨秀,嫌保太後名不正言不順。”

    宮小問道:“小的一直不解,聽聞惠太後也是保母,為何當年朝中宮中俱敬重?”

    成淹道:“惠太後母家竇氏是河源郡望,她是夫家獲罪不肯離異入宮為奴,操行純備宮人盡讚之,得明元皇帝欽點為太子保母。別的且不論,就這兩項常氏就沒有,她是文成皇帝奶媽,而郭才人是文成皇帝庶母,如何肯屈就。我雖南朝人,然天下一體,就是士庶有別,士族亦分高門、世家、豪族、寒門,人分南北禮出同源,都是一樣的道理。”

    “原來如此,難怪同階品官,氣焰迥異,小的自小入宮,並無家人,相好的小宦都隻知道吃渴,不識字。”

    “宮中有學堂,宮女小宦都可習學讀書,為何不識字?”

    “安定公、略陽郡公均不大識字,俱封公侯,宗愛也不識字。”

    成淹哈哈大笑:“宗愛誣告冤死太子,弑殺二帝與秦王,賊膽包天皆因不識字原故,誅滅三族,連累多少無辜。中官寵貴新平郡王、宕昌縣侯、彭城郡侯兄弟俱有學問,宕昌縣侯鉗耳遇不僅有學問還有機巧,太皇太後恩寵,陛下也重用之,連登聞鼓這樣小物件都指定他親自督造。”

    宮小道:“讀不讀書都能封侯,費那個神做甚,太皇太後最寵中官,小的們隻要效忠太和殿就有機會出人頭地,且不論門地出身,封侯娶妻收養子,既承嗣又承爵,一樣光宗耀祖。”

    成淹笑道:“等你這般十一二歲的長大,太皇太後早已作古,哪裏還有你的出人頭地。”宮小醍醐灌頂,眨著眼睛望著成淹。

    成淹指指空茶盅,安慰道:“你如今習字也還使得,不必懂太深的,先將字都認全了。識字自有識字的道理,那不識字的別看他眼下也能飛黃騰達,後事終有不繼,你年紀小,多經些事便明白了。”

    宮小欠身謝道:“大人說的是,小人記下了,明日便去學堂。”接著說下去:“郭才人沒有侍奉保太後而是侍奉了太皇太後。”

    成淹想了想:“赫連太皇太後?”

    宮小道:“是赫連太皇太後,可是未過數月,赫連太皇太後就薨了,保太後晉尊皇太後,主持後宮,嫌郭才人晦氣,說她命中帶煞,妨死兩位上殿,要打發去瑤光寺舍身贖罪。恭宗昭儀斛律氏自請去瑤光寺帶發修行,為國祈福,點了郭氏為女官帶出宮去。過了好些年,保太後薨,馮皇後主持後宮,王琚獲寵。先帝登基,馮太後臨朝聽政,放出諸位先帝嬪禦歸母家自行其便,獨獨將三十一歲的郭氏指婚六十歲的禮部尚書王琚,為了抬舉還賜了廣平郡公。”

    成淹問道:“你叫什麼?如何進宮?”

    宮小答道:“小人叫楊範,長樂郡人,吏門,與太皇太後同郡,叔叔因族人犯罪連坐入宮。父母發配高平鎮為奴,死於西部敕勒武士殺殿中尚書胡莫寒及高平代理鎮將奚陵的反叛。給事中叱羅雲大人戰死後,回平城的軍士將我送入宮中交予叔叔,宮中男丁若無特恩,六歲便得淨身。”

    又補充道:“叱羅夫人便是叱羅雲大人的女兒,由太上皇帝擇為陛下禁侍,充為宮嬪。”

    原來如此,恰好尚書郞崔亮走進來,成淹聽完了就沒再多問,示意楊範收去食具,站起身子迎接上去。“敬儒怎地進宮?”

    崔亮回禮:“季文兄,別來無恙,亮已不再是中書博士,得順陽侯舉薦,由司徒大人提請轉遷尚書郞。尚書省各位上官不是直勤就是勳戚,皆往皇信堂別歲,丞官們也紛紛效仿帝室在家中或三五親族,或三五貴戚共同別歲,值宿就落到我這個小小的尚書郞頭上。聽聞兄與郭季祐也在值,故來閑話,隻是不知為何季祐兄告假?”看了一眼送茶的宮小,成淹說道:“兄不知,淹更不知。”

    崔亮:“成淹兄去過西昭陽殿,陛下可否說起明日策論?”

    成淹:“陛下在試新袞冕,納了蔣少遊言,要在內廷召畫師輔實錄,留存後世。”

    崔亮:“太皇太後的意思麼?”

    成淹不屑其言,故意刺他:“沒聽李思衝說起?蔣少遊薦了平陸侯入太和殿畫丹青已兩旬,每日一幅,午後抱嶷接入,晚膳前送回,太皇太後著了迷。”

    “啊。年下求書者眾,亮除了入曹公務俱在家中傭書致富,弟妹們一並忙碌,昨日李公府上送來年貨,亮尚未登門致謝,未見李公已月餘。”

    “方才前去王府,見有宮車停泊,便在門上給保衝兄留下便箋,代為向王爺致謝。自認下從兄後,時常得王爺下賜接濟,已然寬裕許多,不再捉襟見肘,弟妹舊年就置上新衣。班䘵後李公高義薦為中書博士,每月有十石進項,而今尚書郞俸祿增為年三百石,家中已無饑饉,何時再能有匹馬就好了。”

    不忍看崔亮因驚訝而綠黑的臉色,成淹的內心亦久久不能複原,起身站到廊下吹一吹冷風,望著開始變天的平成宮遠處宮闕,聽到兩聲大鼓響,隨後一陣如雷般的鼓點響起,如萬馬奔騰振奮人心,恍惚回到人嘶馬鳴,刀光劍影的彭城外,喃喃自語:“今夜有大雪。”

    平城東南的永寧寺內,也是一派過年景象,僧人們早已排好了酒和食,每日裏用的食堂也擦拭的一塵不染,空無一人。最熱鬧的是浴池,僧人們按年齡大小依次排列,從早上開始每人洗半個時辰,滌塵蕩衣過除夕,不苟言笑的永寧寺一年中隻有這一天是可以放肆地大聲說笑,年青的僧人們還一起打打鬧鬧。

    隻有上賓廂房裏的母子二人默默坐在炕上,愁容相對,屋子正中央的胡桌上擺著夥房裏送來的肉雞蔬酒,竟還有兩個石榴。

    步六孤安保和他的母親柳氏,自從太和殿頒下旨意,由弟弟盺之承襲父親步六孤定國的東郡王爵位並依婚約尚常山長公主,盧氏以家中要迎娶公主,人多屋少為由親自出麵請他們離府別居。好強的柳氏沒有拿盧氏丟下的一包碎銀子,隻是將自己的嫁妝用四個箱子裝點,讓兒子去街上雇兩輛大車。

    柳淑人出身河東柳氏,本是河東郡望,永嘉之亂後,河南河北的地方豪族紛紛南渡,而關中豪族們則晚了幾十年。河東三郡望,柳氏、裴氏、薛氏,隻柳氏一族南渡,雖晚仍被江北流寓貴族推舉為南朝一流士族。柳氏從南朝嫁入平城,並無多少親朋好友,隻剩下兩房陪嫁部曲七口,都願意跟著柳淑人離開東郡王府。

    倒底是回河東原籍解縣投奔柳氏族親,還是回建康叔叔家中,還是留在平城依靠叔叔平原王步六孤睿,母子二人站在府門前頗為躊躇。

    部曲賈勒年青卻跟著步六孤安保讀過幾年書,有些見識,便道:“不如先去永寧寺寄居再商議如何?王爺過世前令內史送了好大一筐珠寶去永寧寺,是我趕的車,識得收貨的和尚,前去打擾兩年是無礙的,淑人的妝奩有限,能省一些是一些。”

    於是主仆九人便在永寧寺住了下來,步六孤安保想留在平城,他認為就算是無法承襲爵位,自己也還是步六孤氏東郡王府這一支長房長孫,起家一個一品將軍府七品外參軍是容易的。

    開幕府的許多一、二品王爺都是父親至交好友,討個屬官而已,代人以武立身,沒有文官矯情,必須分明清官還是濁官,能起家就好。不承想,祖父步六孤麗這一支隻有一個叔叔,平原王步六孤睿,現任侍中、都曹尚書,當初一意支持他以長子襲爵,眼下不僅執意不肯舉薦,連麵也不見他。曾祖步六孤俟十二個兒子,除了父親這一脈就是建安王還能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

    從叔步六孤琇因忤逆太和殿為自己父親馮朗在長安建廟,不肯以朝廷之名祭拜,被褫奪了太常卿,建安王降為建安公,現正被勒令在家中反省,什麼也相幫不上。

    步六孤琇安慰道:“安保,如果你肯離開平城,倒是可以去正平郡我哥哥步六孤凱那裏,太守可自行召辟屬官,鮮卑人倒是不必評鄉品,過司徒府,隻需報備錄入在冊。他那裏的重要位置一直都由郡中豪族把持,也需要平城去的代人幫手,你又是至親。若不想去,亦無妨,隻是我如今閑賦在家,得罪了太和殿,不知猴年馬月才重獲起用。”

    步六孤安保:“從叔七歲被先帝立為建安王世子,步六孤族長,陛下侍禦長起家,我鮮卑男兒無出其右,自小宮中服侍官家,聖恩隆重,起複不過數日耳。”

    步六孤琇:“你對內廷之事不甚知解,官家再有心維護,也不會貿然逆太和殿而行事,縱然我拂逆馮氏為父立廟是為了維護官家的聲望。你叔叔還是都曹尚書,三十六尚書之首,僅次於尚書令尉元,左仆射張祐,右仆射丘穆陵亮之後,尚書省第四號人物,為你向吏部舉薦順理成章,為何避你不見?”

    “尚書省首長乃尚書令,曆來皆以公曹太華庭代指尚書令,而今平城不稱尉華庭皆稱張華庭,蓋因張祐乃馮氏肱骨,省內無人能敢居其上。想必是你叔叔已經因為你襲爵落敗吃了癟,不敢再得罪李思衝與盧氏過多。”

    步六孤安保跌坐在凳子上,步六孤琇接著說:“眼下你們母子寄居永寧寺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家後院外街尚有兩進院子,那一條街都是步六孤氏族人,不如你帶著母親一起住過去,隻七個部曲也是不夠的,我再拔幾家過去,一應用度參照族中子侄,由主簿一並按月送給。”

    步六孤安保想了半晌,方站起身來,說道:“多謝從叔實言相告,來日何去何從,侄兒還需深思熟慮後再定,暫且還是在永寧寺住著吧,母親的妝奩並不豐厚,也支撐不了多久,我除了會些拳腳,字識得幾個,身無所長。天若不憐我,不能謀到一官半職,真到了饑寒時再來相投。”

    步六孤琇送他到大門口,說道:“還有一人,你或可求一求,就是京兆王府的拓跋遙,他領校事府,繡衣使者起家不必走吏部程序,隻要他收你便可得官家詔命,隻是現在的校事府不比當初,隻負責勘察百官是否違反禁酒令,跑個閑差,管些閑事。如今校事府正在淪為官家私衛,或許還會有見不得光的差事,也不過區區九品,衛尉的五官,最末一等,你一個王府長子肯不肯屈就,能不能屈就?”

    他想了想,鼓足了硬氣來到京兆王府,正趕上京兆王拓跋太興代天子出巡六鎮,幾百人馬出府,人叫馬嘶無人理會他,亦無人認識他,還將步六孤安保當做看熱鬧的,推出老遠。他隻得悻悻地走回永寧寺,也未叫車,他現在是連一匹馬都沒有的人。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家門口,發覺裹口一路披紅掛彩,東郡王府降為東郡公府,門上新的匾額是平城第一書法大家,步六孤盺之的舅舅,盧淵所書,門前更是裝飾一新,部曲們正在用水掃地。他對著大門啐了一口,走出幾步方才想起,明日是常山公主入府的日子,實在氣不過走到柱子前將布幔與花飾一把扯下來,用腳踏踩。

    部曲不敢造次,叫來步六孤盺之,兄弟兩人打在一處,盧夫人出來,指揮著幾十個部曲拉開兒子,說道:“成親後三日省親,進宮拜謁太皇太後和官家,如何能掛彩?給我將這個瘋子腿打折,趕走。”步六孤安保聞此言招招對著弟弟的臉上揮去。

    步六孤盺之自小打不過他,精神頭都用在吃喝玩樂上,眼見不濟。盧氏急吼道:“如今他已不是東郡王府長公子,公主所出嫡子,我孫子才是這東郡公府來日的長公子。大婚後省親,駙馬都尉是要拜謁太和殿和西昭陽殿的,盺之與我侄兒同娶二帝姬,平城頭等盛事,我兒臉上不能有傷,每人賞一匹帛,給我盡快料理了他。”部曲們拿著棍子一通好打,血汙灰土滿身滿臉趴在地上。

    步六孤安保兀自不慫,“盧氏,你如此惡毒,是不會有孫子的。”步六孤盺之抖抖衣袂,對著他啐了一口,踢上兩腳,部曲們將他拖上車拉到永寧寺外丟下。

    養傷數月,他一會兒氣憤難耐要操刀殺人,一會兒又心灰意冷要出家為僧,不知不覺過去了大半年,平城的人都已經忘卻還有他這麼一號落魄之人。

    柳淑人帶著兒子給夫君的新牌位敬了香,說道:“今日除夕,千家萬戶燈火不熄到天明,我帶著你去永寧塔上瞭望北都盛景,且吃了別歲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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