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486 更新時間:07-04-22 20:39
“黎天愛,我是王清蘭,你今天有事嗎?能不能出來談談!”正在工作的黎天愛接到了王清蘭的電話,她能從王清蘭的語調上聽出這次見麵對黎天愛來說將是一場在所難免的災難。
“我們之間好像沒什麼事情可要談吧!”黎天愛想拒絕。
“我不這麼認為,也許你不應該拒絕今天的見麵。”王清蘭的聲音明顯高起來,她似乎抓住了黎天愛什麼把柄一樣趾高氣揚。
“對不起,看來要讓你失望了,我一點都不想去。”黎天愛不是一個能被別人威脅的人,她從來都不怕這些無中生有的亂七八糟的荒唐事。
“那你以後可實在不要後悔今天你的決絕。”王清蘭在電話那頭也頗有氣勢地說。
“那好啊,走著瞧,看誰先後悔,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我也不想再看見你本人,請你和你們那一夥人都從我的生活消失。”說完,黎天愛就掛了電話,她知道沈繡紋的女兒也不是好欺負的孬種,她說完這句話,定會有不知道有多狠毒的語言來攻擊她,那麼如果不想聽,就隻好先掛電話。
其實去與不去對黎天愛來說都很危險,因為這次她的行為是徹徹底底堅定了王清蘭複仇的決心,麵對已經掛斷的電話,王清蘭在這邊狠狠地說:“黎天愛,不是隻有你才會贏。”
其實王清蘭原來不是這樣的,她性格開朗,人也還算聰明,雖然長得不算漂亮,但總因為性格的原因也還蠻招人喜歡,可是經過了一係列的客觀和非可觀的因素,現在的王清蘭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個和她媽一樣的潑婦。
她從小就嫉妒黎天愛的美麗,從小就恨黎天愛畫的一手好畫,長大後她又討厭黎天愛的光芒總是勝過她,似乎所有的好事都給了黎天愛,隻是她太片麵了,她忽視了自己的優點,忽視了自己性格中最可愛的那部分,她與生俱來的開朗性格是黎天愛學不來的,甚至是她下輩子也學不來的。
她也忽視了自己的家庭,她有一個可以讓她隨時隨地躲避風雨的港灣,但是黎天愛從小就被生父拋棄,母親再婚又以失敗告終,本來就有經濟危機的家庭像一艘載暴風驟雨的海麵上就要被吞噬的小船,加上重病在身的姥爺的拖累,她的生活從小就變得支離破碎,加上兩個舅媽的欺負,黎天愛從小就不信任別人,不善和別人打交道,像一個受傷的小貓,喜歡躲在遠處添傷口。
如果王清蘭能夠看到自己這麼多較黎天愛更幸福的地方,她應該心滿意足了,可是她沒有,她誇大了自己的弱點,誇大了自己所受的傷痛。
然而黎天愛本來和王清蘭的關係也沒有這麼差,差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本來一對很好的小姐妹,卻因為家庭之間不必要的矛盾而變得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不過現在無所謂了,黎天愛也不在乎,有句話叫遠親不如近鄰,就是這麼回事,親戚到動真格的時候還真不一定就能有朋友幫得上忙,更何況是一些落井下石的親戚呢!
現在幾乎所有當初對不起她媽媽和她姥爺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沈繡紋離婚了;陳淑苑夫婦倆因為兒子吸毒而無家可歸;王清蘭每每戀愛總以失敗告終;還有自己的爺爺奶奶家那邊的人也都沒有什麼好下場,不過對於那邊的人,她早就已經不再去關心了,他們是死是活已經和黎天愛沒有任何關係,因為黎天愛早就已經把那些人當成是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陌路。
至於兩個舅媽,以及她們的家人,黎天愛倒是記得很清楚,她要看著她們一步一步的走向慘敗,看著她們遭到報應的時刻,看到她們也有今天。
接到王清蘭電話不久以後,黎天愛遇見了她的大舅王鬆和大舅媽陳淑苑。現在的她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不可一世,驕橫放縱了,現在他們因為兒子吸毒,變賣了所有的家當,可兒子還是死性不改,屢教屢犯,現在已到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田地。而陳淑苑和王鬆更是變得老態龍鍾,沒有了人的精神氣。
當時的情形是,黎天愛正好和鄭諾一起回家,遠遠的看見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站在街角,目光呆滯,於是隨手扔了兩個硬幣到乞丐麵前,沒想到其中一個女乞丐竟然凶狠狠地要往黎天愛身上撲,幸好有鄭諾相助,黎天愛大驚,仔細看了一眼才看出來竟然是冤家路窄的陳淑苑夫婦倆。
“喲,真沒想到啊,舅舅,舅媽!你們出來散步啊。”黎天愛看著兩人的慘象,禁不住笑了出來。
“不要臉,賤人,你不得好死,你和你媽一樣不得好死。”陳淑苑像瘋了一樣咆哮著。要不是一邊的王鬆拽著她,她一定能上前麵來把黎天愛撕得粉碎。
“你走吧,別惹事啦!你走吧,你快走吧,我們不想再見到你了。”王鬆帶著一種告饒的語氣說道。
“錯,是我不想見到你們,我惹事?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真是活該!我原來以為你就是窩囊,沒想到你還這麼不分青紅皂白,你也配叫人。瞧瞧你做過的那些爛事,居然還能活到現在,我真是服你了,你們倆都應該去死了!還活著,敗類。”一聽王鬆的話,黎天愛氣不打一處來。
“野種!滾,滾遠點!不要臉的野種!和你媽一樣的賤人。”陳淑苑還在罵著。
黎天愛上去就是一巴掌呼在陳淑苑的臉上,她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她已經去世的、一生都在悲苦中浸泡的媽媽,她尤其不能容忍這個作惡多端,卻仍苟活在世的賤女人侮辱。
這一巴掌又激怒了陳淑苑,她像一頭瘋狗一樣要往黎天愛身上撲,一旁的王鬆使勁的拽著,還顫顫巍巍的說:“我是敗類,我對不起你和你媽!你就放了我們吧。你快走吧!”
黎天愛打陳淑苑耳光的時候是毫不含糊,決不留半點情麵的。她雙眼裝滿憤怒和一招斃命的惡毒。這一巴掌呼得陳淑苑猛地震住了,估計頭一定嗡了半天。
“我本來也沒想和你們有什麼瓜葛,是你們總是接二連三,糾纏不休,還有,我告訴你,你們之所以有今天,不是我做了什麼,是你們自作自受,是你兒子不爭氣,活該!”黎天愛因為激動,說起話來也咄咄逼人。
“好好好,都是我們不對,是我們自作自受,就請你大人有大量,忘記這件事吧,繞了我們吧,放我們一條生路,你看我們都這麼慘了,你還想我們怎樣。”王鬆說。
“你說錯了兩件事,第一件: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想把你們怎麼樣,我恨你們這是一定的,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那個房子是你的寶貝兒子賣給我的;第二件:我永遠都不會忘了這件事,恩仇是天大的事,豈能一笑而泯之。”黎天愛又冷靜下來,冷笑了兩聲說道。
“怎麼說,我也是你舅舅……”王鬆還要說著,被黎天愛打斷。
“舅舅?狗屁!這時候你是我舅舅了?當初你怎麼不記得你是我舅舅,是生你養你的老爸的兒子,是從小就慣著你的姐姐的弟弟啊?當初你沒有住的地方,是誰把房子給你們住?結果你拿什麼報答的你爸爸?你把他趕出去了!你和這個賤女人狼狽為奸,把你自己親生父親給趕出去了!你小的時候,你姐姐自己餓肚子,把東西都留下來給你,後來你怎麼回饋她的?她走投無路來投奔你,你裝作不認識她,把她轟出去了!我來求你,希望你能幫我們一下,因為我媽媽危在旦夕,你怎麼對我說的?你還記得嗎?你說‘沒錢,早該死了!’這種喪盡天良的話的你都說的出口,現在果然遭天遣啊!告訴你,我今天親眼看到你們的下場,不知道心裏有多高興,我怕自己高興的兩天兩夜做夢都會笑醒啊!”這樣殘酷的童年怎麼會忘記?黎天愛沒有那種廣闊的心胸容得下失去信任的疼痛。
“我們現在真的知道錯了……”
“晚了!遊戲結束了!”黎天愛已經麵無表情,眼中一閃而過的快感和決不手下留情的決絕。
說完,黎天愛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空留下老淚縱橫的王鬆和瘋狗一般見誰都叫、見誰都咬的陳淑苑。
“本來今天挺高興的,竟然遇到他們!晦氣!”雖然黎天愛狠狠地罵了兩個混蛋,可是心裏還是憋了很大的火氣。
“我看見他們這副德行,不知道為什麼真是明白了一個詞的意思——大快人心啊!”鄭諾也在一邊說道。
“這就叫報應,我媽說的對,我根本就不用找他們,也不用整天想著怎麼對付他們,老天爺都看在眼裏了,老天爺自然不會放過他們!可惜媽媽和姥爺都看不見了。”黎天愛說著說著,留下了眼淚。
人要背負多大的苦才算是償還掉前生欠下的債?黎天愛覺得此刻的自己雖然掙了一口氣,卻顯得更加孤獨無助了。
她不知道剩下的路還怎麼走下去,想當初年少的黎天愛之所以能有那麼堅強的毅力和勇氣活下去,就是因為她要活出一口氣,她發過毒誓,她不能容忍這麼壞的人還能如此猖獗的活在世上,現在,她看到陳淑苑像一頭牲畜一樣活著的時候,興奮之餘,她又覺得自己像被抽空了氣的氣球,幹癟起來。
“天愛,現在所有人都得到相應的報應了,是時候該我們真真正正為自己活著了。”雖然表麵上看來黎天愛一直都在認真地為自己而活,可是隻有鄭諾才真正知道黎天愛的內心。
她一直都在伺機報複,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她甚至有點急功近利的接近有權利的人,不過是為了收回房子,童政一開始追她的時候,她的性格本可以當場拒絕,可是當她得知兩人都是王清蘭的男朋友時,她改變了自己,她要讓王清蘭也嚐嚐什麼是失去的味道。
“是啊,該為自己活著了!忽然之間覺得好輕鬆,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黎天愛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當初,媽媽就告訴我‘別為了無意義的人耽誤自己。’是啊,不管怎麼說,我都挺過來了,我可以重新活了!”
“聽你這麼說我真高興!”鄭諾走到黎天愛身邊,愛撫著摟住黎天愛,輕輕地說,“你贏了。”
黎天愛的身體不易被察覺的抖動了一下,迅速又恢複正常,她的臉色不陰不晴,微微一笑。
兩個月以後,黎天愛鎮定而欣慰的告訴鄭諾——王靖遠竟然在戒毒所裏殺了一名管教。現在已經被執行槍斃。
看著她反射著光彩的眼睛,鄭諾忽然覺得悲傷。
也許春天真的到了,因為黎天愛已經聞到了一種叫做生機的味道。
她說自己和自己打了這麼多年的賭,說自己就算是短命也一定會看到王靖遠因為吸毒而死的模樣。
迄今為止,黎天愛隻希望過兩個人死在她麵前,一個是她的生父,那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另一個就是王靖遠,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他是陳淑苑的兒子。
當冬天的最後一場雪掃遍整個慵懶的北京城,人們都在這似是而非的季節中尋找春天的氣息,明明在馬路兩旁的花圃中已經看到了若隱若現的綠色,可是一場雪又把它們隱藏的不見痕跡,可在黎天愛的心中,春天早就已經來了,在心裏,在心裏。
此時的黎天愛已經不再去想從前發生的事情,她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可是她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某個陰暗處理,王清蘭和童政卻又悄悄地走到一起。
“我哥死了!”王清蘭手裏拿著一杯紅酒,輕輕的晃動著。
“我知道。”童政座的離王清蘭隔了一個人的距離。不看王清蘭,也不拿酒。黑邊眼鏡框下是一雙猜不透的心。
“你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嗎?”王清蘭斜著眼睛,挑起細眉,帶著一種抓住把柄一樣的得意調調。
“毒品。”
“錯,是黎天愛!都是那個賤人一手搞的陰謀!”王清蘭把酒杯狠狠地放在茶幾上,眼神中露出凶光。酒在杯子晃了兩晃,灑到桌麵上。
“怎麼?”童政聽了王慧蘭的話,露出一臉輕蔑地笑。
“這個賤人為了報複,她害了我和我哥!我也服了,你們這些男人自認為自己很有眼光,怎麼樣,現在也栽在這個賤人的手裏了吧!哼,自作自受!”王清蘭拿起酒杯,晃了晃杯子裏的冰塊,眼睛盯著茶幾上還閃著火星的煙蒂,惡狠狠地說道。
“據我所知,好像是王靖遠自作自受吧!他從小就是一個不服管教的小野種,長大更是目無法紀……”童政警惕的盯著王清蘭,他不希望自己一世英名都毀在這個沒有前途的女人身上。
“怎麼,到現在還為那個賤人說話?”這回換作王清蘭輕蔑的笑著說。現在的王清蘭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單純的不問世事的小姑娘了,她變得醜陋而不知廉恥,她穿著袒胸露背的衣服,希望能招攬一些有權有錢的好色之徒。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是一個對法律專業十分著迷的學生,她也忘記了那片散漫了金色陽光的草地上,為了能在童政麵前顯示自己對藝術地了解,而向黎天愛不止一次的請教,她更忘記了因為她在校聯歡晚上穿的衣服壞了,黎天愛特已跑遍了整幢學生公寓,挨門借衣服。
王清蘭徹底因為某些原本可以和平解決的事情搞丟了記憶。
為了童政,她放棄了自己最愛的法律專業;也是為了童政,她和黎天愛反目成仇;為了她所謂的不幸,她決定讓黎天愛付出血的代價。
“當然不是,她那麼對我,我就算再怎麼沒臉沒皮,我也不會再死皮賴臉的貼著人家了,我隻是公平的說罷了!”童政也輕蔑的笑著說,兩個人的關係向美中關係一樣微妙。
說起童政對王清蘭的厭惡也是有記載的。在大學時代,王清蘭在一次模擬法庭課上認識了頗具紳士風度的童政,她對黎天愛說,那小子挺帥的,是她喜歡的那種人。
可黎天愛有些不以為然,她說那小子一般,沒什麼特點,反過來還給人一種很做作的感覺,好像在演戲給人看一樣。
王清蘭就說,你的朋友好啊?一個一個流裏流氣,不像好人。黎天愛笑著說,那叫藝術氣質,人很好的,時間長你就知道了。王清蘭就說,那你怎麼知道他就不是呢!黎天愛就無話可說了,她說那好。
於是,王清蘭就去追童政了,童政說好,兩人就好上了,就這樣,很平淡,平淡得讓人沒有任何遐想,好像一場口水戲劇一樣無聊。
可畢竟兩個人在一起了,起初的時候童政和王清蘭有很多專業上的東西可以交流,可時間長了,他就發現王清蘭很煩,煩到他發現手機上顯示的是王清蘭的號碼時,他就把手機狠狠地摔在床上,說不上因為什麼,就是王清蘭不能給他那種追求的感覺,王清蘭總是一味的順從,什麼事都無所謂,太沒有想法,太沒有見地了,太讓人失望了!
可是她的表姐黎天愛卻不,她天資聰慧,對藝術有自己的一番見解,總能說些很好玩的事情,穿漂亮的衣服,可能還有些什麼事情是好的,總之黎天愛很吸引童政,他開始表達自己對黎天愛的愛慕之情,他開始不斷的逢迎黎天愛,可是這世上誰都不知道黎天愛的心裏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後來,事情越發不可收拾,王清蘭麵對自己失敗的初戀痛不欲生,她整天以淚洗麵,她越希望童政感受到自己的悲傷而回到自己身邊,童政就越嫌棄她的懦弱。
最後護女心切的沈繡紋出動了,她跑到學校,像瘋了一樣不容分說的撕扯童政,這樣一向在同學麵前以翩翩君子形象示人的童政很氣惱,又沒辦法施展,於是他把這件事化成了對王清蘭最大的仇恨。
“算了,我們倆就不要在鬥了,這還沒怎麼著呢,就先窩裏鬥起來了。我們倆之所以今天還能走到一起,也算是緣分。”說著王清蘭舉起一杯酒要敬童政,認識童政也有很長時間了,她最懂得童政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可她現在已經顧及不到那些連她都覺得的裝腔作勢的派頭了,她舉起酒杯的時候想到童政不喜歡喝酒,可仍然沒改口,她想自己已經沒必要再挽回什麼了,況且現在的她根本也挽回不了什麼。
“不必了,緣分說不上!我不太喜歡沾酒這種東西,它讓我神誌不清。”童政絲毫都沒給王清蘭麵子,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麼還會同意這次約會,還會和她來這種讓自己覺得肮髒的不入流的地方。
“怎麼?還因為當初我媽撓你那事恨我?還是怕我會稱你神誌不清的時候把你吃了!”說這話的時候,王清蘭露出最近一陣她養成的那種讓人厭惡的下賤表情,她斜瞟了一眼童政,手不老實地摩挲著童政的腿。
“哼!我怎麼會跟你們這種人一般見識。”童政躲開王清蘭的撫摸,正眼都不看王清蘭一眼。雖然不能得到黎天愛,但是童政還不至於會墮落到喜歡王清蘭這樣的女人。其實話說回來,童政在本質上並沒比王清蘭強哪去,隻不過他更有背景,更有辦法使自己還不至於這麼早就原形畢露而已。
“姓童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今天找你來,不是來聽你冷嘲熱諷的,你最好給我放聰明點,看清楚誰和你才是一夥的!”王清蘭顯然已經被童政激怒了。
雖然對童政她也有恨,但相比起來,她更恨黎天愛,她一意孤行的認為所有這一切都是黎天愛造成的,她沒有經受住她媽的蠱惑,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姓王的,我也告訴你,我根本就不屑和你這種人苟合,你也不擦亮眼睛看看,休想拖我淌你的渾水。”童政也聲色俱厲起來。
“既然這樣,我隻好另找高明了,隻可惜兩個法學係的高材生,不能……”
“不能執法犯法!”童政打斷王清蘭的話,“話不投機半句多,恕我失陪了!”說完,童政轉身就走了,留下王清蘭一個人拿著酒杯,眼神中散發著憤怒的光。
“我操,王八蛋,裝什麼裝……遲早還不是要回到老娘手裏!”王清蘭又倒了一瓶酒,咕咚咕咚喝了幹淨。
王清蘭不知道,酒吧間裏實在太吵了,不適合談這些令人壓抑的勾當。她也不知道童政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卻道貌岸然。
太直接的暴露自己這麼卑劣的行徑,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從酒吧間裏出來的童政厭惡的抖抖自己身上混濁的煙酒味道,我這方向盤的手顯得有氣無力。心不在焉又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間車子開到黎天愛的樓下,他忽然一個急刹車,穩了穩神兒,又揉了揉眼睛,發現不是自己家,心情沉重地又擰了擰鑰匙。
鄭諾正端著被咖啡站在窗台向外張望,黎天愛還沒回來,讓她不免有些擔心。一眼看到童政的車,心卡在嗓子不上不下,直覺一口氣憋在嗓子口,快要背過氣去。
鄭諾連忙把屋子裏的燈關掉,拉上窗簾大氣都不敢出的躲在窗簾後麵看外麵的情況,她在心裏默默祈禱……管她媽的祈禱什麼,反正不要讓鄭諾暈倒就行。
車裏的人還不知道樓上已經有一雙眼睛把他牢牢盯死,有些懊惱得坐在車裏不知道在猶豫什麼,終於還是鼓足了全身力氣打開車門。
抬頭向樓上那個熟悉的窗口望了望,鄭諾本能的向窗簾深處挪了挪,喘了口氣斷定下麵的人看不見她才又探出頭來。
一個人?一個人!
咖啡在鄭諾手中不斷變涼,鄭諾的心仿佛被釋放一樣放鬆,鄭諾極有耐心的躲在窗簾後。既不喝咖啡也不放下。
樓下的人看到漆黑的窗口,有些黯淡的低下頭,靠在車身上,慢慢點了一根煙。除非工作應酬,童政幾乎是不抽煙的,但明顯現在的他很疲憊。
雖然已經過了嚴冬,但北京的早春還是很蕭條,樓下的路燈早就被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打壞了,一個孤單的身影和一個落寞的紅點成了鄭諾當天看到的最難過的畫麵。
鄭諾好像想起什麼一樣跑到屋子裏,拿起電話想都沒想就撥童政的號碼,望著窗下的人,手機在耳邊響著不停,童政似乎並不想接電話,他知道黎天愛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可是除了黎天愛的電話,他誰都不想理。
鄭諾很有耐心的再次撥童政的電話,想了十分鍾後,童政打開車門把電話拿出來,看了看上麵的號碼:鄭諾。猶豫的站在那裏,又抬頭看看樓上。
終究童政沒有接電話,鄭諾的臉上霎時劃過一滴淚,又一滴。
鄭諾軟弱無力的回到房間,行將就木一般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淚落在枕巾上,止不住地流。
黎天愛一夜未歸,沒有一通電話,也沒有一個留言。
望著這個有著青灰色天空的城市,鄭諾踱過窗台,太陽一如既往的蒼白。
不經意的一瞥,人已經不在了,可卻留下一地的煙頭。
從來沒見童政這麼狠的抽過煙,留下滿地的煙頭然後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每一腳都踩在鄭諾一碰即碎的心上。
眼看夏天要到了,北京的空氣已經開始明顯的讓人有難以呼吸的溫度。樹上的葉子變的濃鬱起來,小孩子們會擔心上麵掉下來肥大的肉蟲子;灑水車開始奔忙在馬路上;各種各樣漂亮的防曬傘遍地開花;賣冰激淩的大叔臉上又有了笑容;天安門廣場上,冒險賣冷飲的小販們依然我行我素,隻要沒抓住,就將“非法買賣”進行到底。
走過春天,人們才開始懷念起它的美好。起初柳絮飛起來的時候,詩情畫意的人們說它是夏天裏的雪花,可時間長了,人們不厭其煩起來,說它的果實像蟲子一樣惡心,把整潔的城市弄得很狼狽。
後來,人們說春天多好啊,不像夏天這樣炎熱,熱得人們喘不過氣來,很小心的活動都會中暑,可太陽還在不停的向街道上噴火,無論走到哪裏都有塊被灼化的不安,這時候人們開始懷念起春天那美麗的、總讓人們有希望的季節,盡管北京的春天從來都是多災多患的。
五月份的丁香花落了一地,飄起來的時候像日本的櫻花雨,盡管沒有那麼美,那麼浪漫,但多少能給喧囂的、塵土飛揚的城市帶來一些童話般的幻覺,讓人們相信自己還是這古老國度裏最幸福的後代。
青年人一如既往的喜歡這盛夏的季節,因為這時的他們就可以肆意妄為的穿各種奇裝異服到處招搖,以一種中年人早已喪失的熱情和老年人不能理解的激情穿梭於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畢竟誰也猜不到會在哪個街角的轉彎處,會在那個地鐵站的站口,又或是哪個遊樂場的旋轉木馬場,甚至是漆黑一片的老電影院的最後一排,一個偉大的愛情油然而生,轟轟烈烈、纏纏綿綿,說不清道不盡的少年般的為賦新辭強說愁的憂傷,所有的種種都在這個炎熱的季節發生著,大家都說,幸福的身邊總有很多圍觀者。
黎天愛家對麵的那個對什麼都覺得幼稚的男孩子在這個夏天毅然決絕的放棄了在這個世上“唯一能帶給他美好前途”的高考。
他背上了那個他曾多次向黎天愛顯示過的破旅行包,他那每天都在吵架的爸爸媽媽誰都沒有阻止他,他們明顯已經對這個“一念之差就生出來的”孩子厭惡到底了。
如果他自己不提出來走,遲早有一天他們也會找一個機會和他挑明:你已經很大了,可以自己闖蕩了。可能到那個時候,那個有著梁朝偉一般憂鬱眼神的男孩子會眼淚決堤。
他走的時候到黎天愛的家裏坐了一會。
“你決定了?”黎天愛叼著根煙,因為沒找到打火機,也沒來得及點燃,算了,就這麼叼著吧!過過嘴隱。
“不然又能怎樣,這個家我實在待不下去了,他們恨不得我立刻死掉。”男孩子說話時臉上騰起一種無藥可就的悲傷。
“大人說的都是氣話……”黎天愛又開始找打火機,但她沒忘記信口安慰旁邊的小夥子,又遞給小夥子一根,小夥子沒要她的女士香煙,從自己兜裏抽個根中南海。
“那你爸爸呢,還不是真地把你們拋棄了。”那男孩子說話的時候一臉的憤世嫉俗,他懷著自己對生活的所有憤怒和對人生所有的不解,伸手遞給黎天愛一個打火機。
“你打算去哪裏?”黎天愛看了小夥子一眼,遲疑了一下接過打火機,點上煙,又問道。
“不知道,看情況吧,也許去西邊,政府說西邊需要人才。”男孩子抬起頭看了一眼黎天愛,眼神中的羞澀又一次出賣了他。
“你算哪個專業的人才?”黎天愛把空調升高了一度,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熱得天,她忽然覺得有些冷。
“不知道,廣告吧,和你一樣!”男孩子笑了笑,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摁了摁,看最後的火星都消失了,“反正欺騙大眾就是了!”
“拿我開涮!”黎天愛給男孩子倒了一杯茶,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的茶味道有點不一樣!什麼茶葉?”男孩子很專業的問道。
“你喝得出來?”一聽男孩子的話,黎天愛來了興致,這是楊大川夫婦春天時去英國帶回來的茶葉,她給很多人喝過,可是沒有人覺得有什麼與眾不同。
“是啊,和我從前喝得茶不一樣,有一種雪山的感覺,像……,”男孩子看了一眼黎天愛,有點臉紅,低著頭說,“像一個插花的少女!”
“那是什麼感覺!不過你說對了一半,這是從英國帶回來的,經過特殊栽培和加工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植物嗎?”
“是什麼?很像伯爵茶的味道,雖然不知道純正紅茶的味道,但是想象一下,覺得早晨的紅茶熱乎乎的,比咖啡好,嗬嗬,真得很舒服。不知道我的杯子裏是不是也會跳出一個阿薩姆王子呢?”男孩子的臉幹淨得像早晨的鮮露,折射著溫暖的陽光。從沒遇上過這樣的孩子,安靜地時候,讓人不忍心打擾,就這樣聽他說自己的夢想都覺得和平和幸福。
“pink leaf,這種植物長粉色的葉子,傳說愛情出現的時候,盛開綠色的花!”黎天愛滿臉洋溢著幸福的色彩。
“騙人的,這世上沒有愛情!”男孩子的表情忽然甚是嚴肅,目光直刺黎天愛的心髒,“那就盛開不了花了,怎麼茶葉的顏色不是粉色!”
“好吧,你的推斷很有邏輯性,可是你太……,太過理智了,生活中有很多事情不需要那麼較真,相信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你會覺得生活很幸福!”黎天愛站起身來,卻不知道自己站起身來要幹什麼事,奇怪,剛才明明想著要做什麼事的,怎麼一站起來就忘了!
黎天愛忽然覺得剛才那個溫情的男孩子隻是一個幻影,甚至是自己的幻覺,那麼明亮又幹淨的笑容怎麼會轉瞬即逝。
是因為我們都被拋棄了嗎?為什麼我會這麼認真的看你。黎天愛不露聲色的猜想孩子的未來。
“可那是自欺欺人!”男孩子又喝了一口茶,“我猜愛情是和情歌一樣,最高境界是餘音嫋嫋。最淒美的不是報仇雪恨,而是遺憾。所以,Pink leaf——自然隻是表麵的歡顏,本質上是凋零吧!”
黎天愛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她意識到從前伍恩梓說的“愛比死更冷”這句話有多殘酷。
“也許,我以後都不會再看見你了,可我本來還想給你帶點我雲遊四海的紀念。”男孩子站起身,眼中忍住了一滴清澈的淚。
黎天愛叼起一根煙,又把煙盒遞給男孩,男孩擺擺手說,你也別抽了,挺傷身體的……黎天愛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她不喜歡這種悲傷的時刻,好像分離在所難免,隻是時間。
“可我還想聽你憂傷的薩克斯。”
“你提醒了我,我還有薩克斯!這可是我唯一值錢的家當,可不能把它弄丟了,實在不行,它還能幫我賺點路費回來找你呢!”男孩子又興奮道。
“你的父母不去送你嗎?”說完,黎天愛忽然覺得自己犯了一個不能原諒的錯誤。
“他們還有工作,況且,我已經長大了,我能擔負我的苦難!”男孩子強忍住痛苦的現實,故作輕鬆的說道。
“你讓我覺得你像一個流浪的詩人!不過,你也讓我很放心!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可以去送你,看著我的吹憂傷的薩克斯的朋友踏上他去西邊的、載滿了他對未來所有憧憬的征程。”黎天愛有些調皮的模仿莎士比亞戲劇人物的造型,慷慨激昂的說。
“真的?你把我當你的朋友!”男孩子的眼中閃著久違的幸福光芒。
“當然,你是我的朋友,四海為家的朋友!”黎天愛忽然覺得明媚咖啡屋的名字取得很好,怎麼自己以前沒有發現,又可能是一個錯覺,管它呢。
從火車站回來的路上,黎天愛的腦海中,男孩子的笑容一直揮散不去,一種想哭的衝動突然襲來,毫無防備。
來日方長,如果時間不可以令你忘記那些不該記得的人,我們失去的歲月又有什麼意思?
黎天愛趕緊把音樂打開,搞什麼搞?竟然唱著黃品源的《你怎麼舍得我難過》,沒有什麼比這個時候更令黎天愛悲傷,她覺得街道上的行人都在哭泣,哭得街道上都被鹹澀的淚水浸沒,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著,她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這樣的男孩子流淚。
思緒就這樣搖擺不定著,好像周圍的人都和她一樣悲傷——這個原來打算和新結交的女朋友一起去看媒體上宣傳了很久的所謂的大片,可是女朋友卻臨時有事取消了晚上的約會,隻好自己在家裏胡亂的轉台,打發這令人沮喪的周末;那個本以為回家就可以吃一頓豐盛的晚餐,沒想到剛剛參加完家長會的爸爸憤怒的坐在門口等著這個毫不知情的孩子天真的回到家裏,然後慘遭毒打;還有一株新鮮的蒲公英在起飛的那一刻興奮的對夥伴狂呼:我飛了,我終於如願以償的飛了,我就要飄洋過海,飛到我夢想中的國度,可話音還沒有消失在空氣中,它就被一陣大風吹到了下水管中;一隻漂亮的花蝴蝶努力的扇動它那一直引以為榮的翅膀,可正因此,一場浩劫正等待著它,忽的一聲,花蝴蝶暈眩在網中,接著它的翅膀被那個討厭的,滿身髒泥的小男孩揪在手中,它終於明白了美麗總是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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