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4 更新時間：24-05-03 10:56
溫城雖地處偏僻，在人間與境外交界處，但街市卻熱鬧非凡，不少吆喝著的攤販子，賣的物什也琳琅滿目。
往來行人絡繹不絕，或是挎著菜籃買菜的老婦，或是和攤主爭價位的買家，又或是一起逛街的男女。
珠寶販子細細打量著每一對男女，正見一對氣宇不凡的男女穿行過人群。
衣著麼，雖樣式簡單但布料看起來便是上上等；姿態端正，又都持著劍，指不定是俠客或是修仙者；看上去年齡相差不多，關係要好，應是一對情侶，再不濟也是兄妹。
珠寶販子想著，手上便拿起個桃木簪子，趁二人走過時滿麵春風地問一聲：“公子，給您身後的姑娘買一支簪子怎麼樣？三千青絲為君挽,從此長發為君盤,小小桃木簪子，定能將姑娘襯得美麗動人。”
一般說，隻要身上帶了閑錢，男方都會為了彰顯自己對女子的情分購下一支，接著含情脈脈給女方戴上，女方則會表露喜悅。
至於男方到底愛不愛女方，這不關珠寶販子的事，隻要能來錢就夠了，二位看著是外地的，身上必有盤纏，又是有錢人。
那風度翩翩的男子卻笑著擺手，道了一句：“謝謝，不必了，我愛徒不喜戴簪子。”
哦，是師徒哇……珠寶販子方訕訕要放下簪子，這時聽得一個少女的聲音響起：“這簪子看著不錯，販子，給我挑幾隻最好的！”
聞聲攤販一喜，連忙朝對方哈腰點頭，忙不迭拿了最最上等的流蘇簪：“好嘞，大小姐看看這隻……”
珠寶販子沒去注意，方才那對男女趁著人流早已漸行漸遠，連背影都摸不著了。
“邊境之地竟還有如此盛景，屬實難得。”帝纖雨由衷感歎，她自雖師尊雲遊以來，所到邊境之地無不民生慘淡，或瘟疫四起，或妖魔橫行，而入了這溫城簡直像進了另一番天地，分不清這裏是鄙地還是中原。
卓七封緩緩邁著步子和她並肩走，瞧著四周繁榮景象應答：“想必城主是個勵精圖治之人，你若想了解，我們登門拜訪結識一番。”
“多謝師尊，”帝纖雨喜不自勝，笑盈盈作答，“若是人間處處如此地安逸繁華便好了。”
卓七封隻低低嗯一聲，他知曉自己這五徒弟身為帝姬心懷天下，期盼天下安平，可這何其艱難，縱使是京城也依舊有乞討的流浪漢，再繁華的地段也會有最底層的人掙紮求生。
“對了，這裏可有師兄的氣息？”帝纖雨詢問。雖她從未見過師兄，但也著實關切。
師尊雲遊一是為了帶她見見世麵，二是為了尋師兄的音信。回回到新地方，必是先探一探有沒有師兄的氣息，然後才帶她除當地的妖魔鬼怪。
“似乎有些……”卓七封摩挲著左手食指關節上若隱若現的一顆小痣，半晌又道：“罷了，我們先去吃飯。”
二人便進了一家飯店，這時候還未到飯點，店裏客人稀少，他們挑了個角落位子坐下，店小二唱了諾，見是眼生的客人，笑臉相迎道：“客人，要吃點什麼？店裏新出了排麵，滋味可是上上好！”
“那便來一份，”帝纖雨應了，又扭頭看卓七封，“師尊要什麼？”
“要碗餛飩。”卓七封仍是低頭摩挲著那小痣，心不在焉答。
店小二下去，隨即上了熱騰騰的麵和餛飩，二人拿起筷子來，此時鄰桌交談的聲音漸大了起來，打眼瞧去，是幾個農家人打扮的漢子。
“我都看見了！又是那個仙師，今早剛進城，這次似乎還帶了個小的。這都不知道第幾回了！整天擔心他那破身子，不如早沒了算了。”
一個漢子臉上堆著笑，語氣帶著幸災樂禍：“我看吧，大公子罪有應得的，這回真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了。”
“胡鬧！這樣說也不怕給大公子的人聽見。一會要下地，還是趕緊吃了。”另一個漢子厲聲止住他。
幾個漢子又紛紛埋頭扒碗裏的米飯。
卓七封和帝纖雨麵麵相覷，終是也沒說什麼，隻顧低頭吃著。聽那幾個漢子的話，大公子必是什麼不討喜的人，還遭了不少橫禍，可能是妖魔作祟。二人雖一句話也未說，心裏都和明鏡似的，定了吃完要去拜訪城主府一探究竟，單單對視一眼便達成了默契。
正無言吃著，卓七封忽地一抬頭，也把帝纖雨驚到。
“師尊，怎麼了？”
“無事。”卓七封又低下頭去吃餛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那小痣似乎有一瞬異常明顯。這一下攪得他心癢，忍不住去觀察那小痣，又是沒了動靜。頓時連碗裏的餛飩也沒那麼誘人，卓七封心不在焉吃上一口又在意著小痣。
小痣偶爾也會閃一下，煙火似的跳動一瞬又滅下去，自進了溫城這感覺就愈發強烈，卓七封的心裏在打鼓，起碼能知道戰延晚還沒死。也是，戰延晚沒那麼好死……反正遲早會找到的吧？
帝纖雨摸不著頭腦，但也沒有多問。師尊有時候會奇奇怪怪的，自言自語說些她聽不懂的文字，也總念叨四師兄，有時候是些碎碎念，有時候聽起來像罵人的話。也就是從這些念叨裏，帝纖雨知曉了自己那可憐的四師兄年紀輕輕便流落，到現在已近百年了。
至於具體原因，帝纖雨猜測是被人販子拐了。
人販子真是可惡，等她登基了要專門製一本律法懲治人販子！帝纖雨想著，發狠用力咬了一口麵。
場麵一度又寂靜，帝纖雨識趣地沒再問，關於四師兄的事師尊很少和她說。
飯後去櫃台結賬時，卓七封還想確定一下大公子的事，朝櫃台的夥計招招手，湊近壓低了聲音低聲詢問這大公子是遭了什麼難。
夥計聞言左右看了他們兩眼，也是壓低了聲音悄悄道：“我見你們是外來的人，人生地不熟，定不知道這溫城的規矩，這溫城裏啊，最是不能聊大公子的事！”
“所以——隻能私底下悄悄聊，畢竟都愛拿他的事當話題。”
“說來聽聽。”帝纖雨也豎直了耳朵。
“最早是幾十年前，先聽說大公子是個好男風的……”
二人俯身傾耳，微微睜大眼，見狀夥計又神秘兮兮繼續道：
“可大公子也是有娃娃親的，後來也是娶了人家姑娘，也不再好男色，說是在床上給個少年咬斷了……”夥計說著，自己忍俊不禁嘿嘿笑了兩聲才繼續道：“姑娘家也鬧過這件事，鬧了好幾回，非說要查一查大公子，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就不鬧了。”
“哦……這樣啊。”卓七封也是見過世麵的，聞言隻是點點頭，帝纖雨則抿唇一言不發，陷入了沉思。
“還有麼？那為什麼又遭那麼多橫禍？”
“虧心事做多了唄，聽說好幾回鬧了人命，都叫城主拿錢壓下去了，城主也可憐，命運弄人啊，生了這麼個兒子。”
“大公子常常請修仙的到家裏去除妖魔，這回肯定又被冤魂厲鬼纏身了，許久沒出來作惡，聽說在病榻上躺了好久了。”
“前段日子他夫人也剛被診斷出來有孕，真是邪門，幾十年沒懷上，偏偏這時候……唉，指不定懷的是鬼胎。”
夥計歎了口氣，這時候又有客人來付賬，他立馬擺起了笑臉給客人算賬，卓七封和帝纖雨便轉身走出了飯店。
“典型的，作惡多端自食惡果。”卓七封道。
人在低處時，抬頭是望不到頂的山，會怨這世間險惡；人在高處時，俯瞰形同螻蟻的蒼生，自己也易成了惡。
“去城主府看看吧。”帝纖雨道。
一路詢問下來到了城主府，帝纖雨發覺大公子雖品行不端，但在百姓口中城主的形象卻極好，一聽他們去拜訪城主，便積極給他們引路，帝纖雨更篤定了要和城主結識一番。
卓七封卻一路一言不發，越是離城主府近，卓七封的眉頭皺得越緊，也越發緊張。
“師尊？”帝纖雨察覺了卓七封的異常，也緊張地問。
“你師兄好像在……”
食指上的小痣變得豔紅非常，這一點紅無法忽視，撞進卓七封眼裏，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狂跳著。
“二位仙師請進吧。”引路的下人恭敬地請他們進府，緊接著帶領他們一路去了會客廳。
邁進大廳那一刻，四目相撞，卓七封眸子裏映出自己尋了近百年的人的麵容，五官已經長開了不少，沒什麼表情，從前總飽含笑意看著他的眸子如今正盯著他，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深。
對方見到他是似乎也是一愣，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見，緊接著攥進了拳頭。
小痣發了瘋似的，豔紅的好像鮮血，又像瘋狂在風中舞動的火焰，燃燒著血液。
一時間，殺意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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