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09 更新時間：24-08-06 11:36
（二）
姑蘇城的詩意，盡在河畔人家。
屋宇連綿，沿河而建，錯落有致，盡枕河畔。一條條拱如彎月的小橋，承載著曆史的厚重，橫臥在平靜的河麵上，橋下流水悠悠，仿佛在輕輕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小橋上，人來人往，一對年輕夫婦憑欄張望，若有所待。
河岸邊，垂柳旁，兩個小女孩手牽著手，不時低語輕笑，聊得正歡。
小橋的那端，小少爺白衣飄飄，緩步走來。
年輕夫婦似有所覺，一齊扭頭望了一眼，驟然愣住。
小少爺輕輕一笑，緩緩道：“盤龍飛鳳，琴瑟和鳴。我正尋思著，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賢伉儷呢？不想竟在此處遇上了。”
盤龍也笑了笑：“人生何處不相逢。小少爺尋找在下夫婦所為何事？”
飛鳳冷哼了一聲，冷冷道：“難道小少爺還想讓我們陪你練劍喂招？”
小少爺俊臉仿佛微微一紅，打開手中包袱，拿出那把“盤龍劍”，訕然一笑：“我是來還劍的。”
盤龍接劍在手，滿眼狐疑之色，沒有說話。
小少爺拱手一揖，一臉歉意：“上次多有得罪，還望二位海涵。”
盤龍笑了笑，搖頭道：“既入江湖，勝負與生死，當以等閑視之。小少爺學劍有成，為了揚名立萬，種種行為雖然過於偏激，但也情有可原，畢竟是少年心氣，誌向遠大。”
小少爺搖了搖頭，歎道：“古人雲：欲速則不達。唯有厚積薄發，在不斷的實踐中慢慢積累經驗，方為成功之道。”
飛鳳瞪大了一雙美麗的眼睛，訝然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番話從小少爺口中說出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數月以來，你究竟經曆了什麼？”
小少爺笑了笑，悠悠道：“以前我不知天高地厚，目中無人，幾乎迷失了方向，幸好我遇見了一個為我挑燈引路之人。”
“哦？！”飛鳳螓首輕點，微笑道，“能讓小少爺臣服之人，想必一定是個頂天立地的了不起的大人物。”
盤龍也憨憨一笑，問道：“他是誰？”
小少爺伸手指向小橋的另一端，輕笑道：“他已經來了！”
盤龍飛鳳夫婦轉身回首，驟然一怔，忍不住一起驚呼出聲：“秋先生。”
初夏的陽光依然明媚，多情而溫熱的風輕輕拂過，吹動著一個天青色的人影。
——葉楓攜著小女孩的小手，拾階而上，身後跟隨著一隻精神抖擻的黑貓。
“秋先生，你怎麼來了？”盤龍又驚又喜，快步迎上，拉著葉楓的手，輕輕晃動。
葉楓輕輕點了點頭，笑了笑，低頭看著小女孩，柔聲道：“玲瓏，剛才伯伯對你說的那些話，你都記住了嗎？”
小女孩瞪大了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點頭道：“嗯！以後要是再遇見那個小姐姐，一定躲得遠遠的。”
“秋先生，發生了什麼事？”飛鳳蹙眉輕聲問道。
“剛才和玲瓏搭訕的小女孩，正是殺手樓的頭牌殺手隱木夫人身邊的雨童。”葉楓壓低了聲音，輕歎道，“看來殺手樓早就已經盯上你們了，你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隱藏起來，暫避風頭。”
飛鳳搖頭苦笑道：“殺手樓無所不能，隻怕所有的掙紮和抵抗都是徒勞。”
葉楓點了點頭，沉吟不語。
小少爺低聲道：“這事就交給我吧！”
“你有辦法？”
小少爺仿佛胸有成竹，神秘地笑了笑，點頭道：“在姑蘇城裏，沒有我辦不成的事。”
（三）
庭院深深，鮮花滿徑。
一棟孤獨的小樓，遠離鬧市的喧囂，隔絕紅塵的紛擾，顯得無比靜寂和安然。
清涼的南風仿佛從遠山的楓林那邊遙遙飄來，越過高高的圍牆，掠過靜靜的荷塘，空氣中流動著一陣陣淡淡的清香。
一個衣著華麗，光彩照人的紫衣婦人站在窗前，沐浴著和熙的陽光，凝神眺望。
這婦人年近古稀，歲月的風霜將她的青絲染成了花白，整整齊齊地挽在腦後，皺紋爬上她的眼角和額頭，若隱若現，但麵色依然像嬰兒般紅潤，脊背挺得筆直，毫無老態，仿佛在告訴世人，也在提醒自己，心若向陽，便不必畏懼時光的侵蝕。
“篤！篤篤！”叩門聲輕輕響起，隨即“吱呀”一聲輕響，虛掩的門被緩緩推開。
“奶奶，我們回來了！”小少爺聲音輕柔，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紫衣婦人緩緩轉過身子，慈祥的臉上充滿了和藹的笑容，柔和的目光掠過小少爺的臉，落在葉楓的身上。
葉楓驟然如遭電擊般渾身一震，眼神呆滯而驚訝，張大了嘴，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婦人眉目如畫，眼神從容柔和，未語先笑，無論是動作還是神態，不能說是像極了丁香，簡直是一模一樣。
瞧著那滿頭銀發，葉楓目光漸漸變得朦朧，仿佛看見了丁香老去時，童顏鶴發的模樣。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紫衣婦人笑意盈盈，聲音輕柔而清麗，“秋先生，我們終於見麵了！”
葉楓嘴唇翕動，欲說還休。
“老身久聞大名，可惜機緣不合，始終未遇。”紫衣婦人輕輕歎了口氣，臉色忽然變得黯淡而憂傷，“香兒對你一往情深，癡心不改，說你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一諾千金的真俠客，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今日一見，香兒的眼光果然不淺。可惜香兒紅顏薄命……”
聲音突然中斷，兩行清淚悄悄滑落，沾濕了紫衣婦人的衣襟。
“奶奶！”小少爺快步走到她的身邊，輕聲叫喚。
葉楓深吸一口長氣，瞧了小少爺一眼，緩緩道：“你的奶奶……就是丁香的母親，丁老夫人？”
小少爺點頭道：“丁香就是我的姑姑，我叫丁寧。也許秋先生早就已經有所懷疑了吧？所以才一再容忍我種種不妥的行為，不辭勞苦遠赴嶺南，為我尋醫解毒。”
“嗯，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葉楓沒有否認，“你長得太像丁香，丁家堡就是你的保命錦囊和免死金牌。”
丁寧黯然一笑，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矢誌學劍？”
葉楓笑了笑，笑得那麼苦澀，那麼悲傷。
“從我記事起，姑姑就一直跟我說起你，說你的故事，也說你們的故事。”丁寧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敬仰和崇拜，“姑姑說，雖然她不能與你廝守終生，但已經無怨無悔，也沒有遺憾，因為她所愛之人，是天下第一劍客，是個真正的好男兒。那時候我就暗暗立誓，長大以後，一定要成為像姑姑的心上人那樣的人，縱橫天下，睥睨世間。”
葉楓搖了搖頭，黯然歎道：“可是我……終究錯過了她，也辜負了她。從相遇那一刻起，我就做錯了，是我害了她……”
“不！這不是你的錯。”丁老夫人截口打斷道，“是老爺糊塗，墨守成規，非逼香兒嫁入柳生門，這才導致悲劇不斷發生。其實如今的丁家堡，早已不複當年盛況，而老爺幾個錯誤的決定，無疑加快了衰敗的速度。”
丁寧驚聲叫道：“奶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丁老夫人長長歎了口氣，苦笑道：“秋先生可知道，老身為何非要寧兒找到你不可？”
葉楓搖了搖頭。
“實不相瞞，丁家堡最近發生了大變故，岌岌可危，就連柳生門都受到了波及，如今已為他人所控製。”丁老夫人壓低了聲音道，“你們是否聽說過殺手樓？”
——又是殺手樓！
葉楓和丁寧心頭齊齊一震，相顧愕然。
丁老夫人慘然一笑：“丁柳兩家，生死存亡，隻在他人揮手一念間。能解燃眉之急者，非秋先生莫屬。”
葉楓擰眉問道：“為什麼是我？”
“寧兒還太年輕，不諳世事，不懂人心險惡，尚不能獨擋一麵，力挽狂瀾。”丁老夫人目光熠熠，語聲堅決，“秋先生是香兒一生傾慕、至死不渝之人。老身相信香兒一定不會看錯。”
葉楓低垂著頭，默然不語。
丁老夫人歎道：“莫非秋先生不願意出手，幫丁家堡逃過一劫？”
“我終究隻是一個外人，能為丁家堡做些什麼？”葉楓搖頭苦笑道。
丁老夫人展顏一笑，低聲道：“老身希望秋先生可以不計前嫌，先解柳生門危機。”
葉楓輕輕點了點頭，突然想起柳絮飛臨死前說的那些話：“我不想做一個傀儡，失去自我，身不由己，受人控製。”
——柳絮飛的棋局已潰，殺手樓殺局尚在，幕後黑手神秘莫測……柳生門也許就是破局之關鍵，隻要解開二者之間的秘密，真相便將漸漸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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