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21 更新時間：11-06-14 20:50
徐府正廳內，大理寺卿同徐莊周議說了戎音忽然開出的登樓觀夜之事，他似是果真想與徐莊周一道前去、卻不知是何緣故。徐莊周聽後略略吃了一驚，知那戎音行事作風不循常規本意難料，但還是欣然答應了下來。畢竟是可笑的王命，李瑞登基不久坐在那高位上也會顫栗驚駭嗎？
徐莊周一襲儒雅白袍便與大理寺卿一道前去了城門處，自百級階梯登上城牆觀瀾樓。
今晚是民間稱之為的送春神，因此尚書省例外暫時停止了禁令。城中二十來人的隊伍戴著去厄的圓眼五色獅子麵具、巨大的麵具上獸麵猙獰青麵獠牙、鑲嵌鬆石蜜蠟的尖利的牛角似異域的神怪，如一團青煙彩霧在穿著暗色華服挑燈漫步的人群中穿行。
晚宴方才開始，擊鼓的聲音似春雷一邊響徹，水殿風來，暗香車塵馬足揚揚飛飛，這盈盈似乎泛著晶色露氣的朱紅華夜，花魁肩纏輕然的雲繡自百花樓上款款飄落，她蓮步碎踏，足下的“綠波屏”上綻開片片青色荷葉，一條條細長的裂縫沿著她的足跡向前延伸一路花綻。隱隱聽得有人在隆隆鼓聲中梵唱，一個個身著墨綠鵝黃重彩的戲子自巷落中遊走，如一眾百鬼夜行。
百尺高樓，瞰俯下方夜色沉沉中三方佛塔屹立、燈火浮耀如金鱗長龍盤踞圍護著這座王氣之城，世事長安花常在，春末花見。城牆上侍衛挑燈持劍，煙色隱隱。這樓閣雖名為“觀瀾”，卻非一覽那月引潮汐之瀾，而是天下波蕩雲卷之瀾。
戎音的身影如一抹黑色的魅影一般自陰影中步出，燭火映亮他大半邊臉，羽睫垂下在黑眸中攬出一片暗影如墨畫妝容，戎音笑道：“我已數年不曾見得京城華都夜色，正逢這民間俗節，心懷感念，今夜倒要多謝徐相賞臉赴我的邀約。”
一旁的大理寺卿低聲說了句：“這風雅之事都入了皇上的耳了，徐相豈有不來之理。”大理寺幾位寺正帶著衙役緊跟在後，為了成全這一樁觀瀾樓攬夜的“風雅之事”也算興師動眾煞費苦心。雖說是皇上欽諾的雅事，此時這層樓裏外三層衙役圍著倒顯得風聲鶴唳，若有人途經隻怕會以為邊塞又有了戰況。
徐莊周微微一笑，比出一個請的姿勢，便與戎音一同登上觀瀾樓。樓上風聲大作、卷席大風中戎音輕聲吟起歌謠，那聲音喑啞飄渺似要踏風而去。閉目凝聽，正是一曲鳳岐山的民謠。那段伴隨著麵前之人一路風華的歌謠：梧桐棲鳳凰，可思不可留。
這倒使人心中更加平添一份驚訝，原本以為，這容謙公子並非人如其名、本身是個驕橫跋扈的主，最當厭惡這種以他容貌作比的歌謠。
那歌聲轉而緩和下去，徐莊周才說道：“戎音公子可是想起了故鄉？這歌謠是南方的韻律吧。”
“故鄉？我早早的便不記得該怎麼回鳳岐山了，尚且也不想回去。沉溺世間萬象閑雲野鶴的穿遊，閑來無趣時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豈不頗有樂趣？”戎音笑了兩聲，眼中藐視之意如視螻蟻，那萬盞燈火卻似乎並不曾入過他的眼。“我雖厭惡朝堂，但看著這樣一群人長著幾片羽毛便以為能攀龍附鳳、結黨私營便以為能獨居一方，當著麵阿諛之言溢美之詞說的發膩、暗地裏冷箭閑言非得置對方於萬劫不複之地，這些可笑愚昧之人不管看多少次都會覺得樂趣橫生。”
“戎音公子這些年協助攀覃將軍征戰平亂，眾人在京城皆歎公子好謀略。”
徐莊周似是有意避重就輕並不迎著他的話，隻戎音卻笑著指了指心口，說道：“殺人者手起刀落，可這冷刀利劍的卻萬萬不及徐相之毫厘。徐相可殺人於無形、便是真真動手也不必髒了自己，煮茶閉目間對手便已死在了永不為人知的暗處。相比起徐相，那些賣弄權術之人實在堪比作灰土了吧？”
徐莊周心頭一怔，卻仍不知他為何忽然說起這些，隻看著遠方城外忽明忽暗的幾點星火，道：“戎音公子抬舉了，公子能出謀使得鎮遠軍百戰而無一敗已是讓眾軍信服。本相不過舞文弄墨之輩，‘殺心’二字實是不敢擔待。”
“‘紅燭燒殘萬念冷，黃粱夢破一身浮’，我雖不知那些爭權奪位者在追逐著什麼，但我卻從未瞧得起那些口上豪言壯語、卻從未將自己挪出井底之人。徐相有謀有勇，我卻很是佩服，我也是個惜才之人可惜你我立場不一，最後定要再分出成敗。”
戎音緩緩向城牆邊緣退去，正對著徐莊周，雙手十指伏在朱漆雕銀的欄杆上，下方晚宴上敲擊著的鼓浪，如重重海浪將風卷起，他一襲晚裝般的重紫長袍紛飛猶如曇花一現般的驚豔。然而，戎音身後若除去欄杆，便隻有一片空曠和獵獵的風聲。
徐莊周斂眉，上前一步說道：“此處欄杆長年失修，公子且別再過去了。”
戎音卻道：“我雖一直不知徐相當日為何會助我進宮麵聖，但我想此事亦並非偶然。徐相心底是什麼想法戎音也就不加猜測了，畢竟萬事都盡在鼓掌似乎亦無趣了些。徐相雖與我所想不同，但戎音尚且認為人生何極何樂，如何做的盡興便如何去做。”
戎音梳起的長發在風中散開，他道：“一世沉浮亦如花開花落，可思不可留。”
徐莊周三兩步走過去，伸出右手，隻觸碰到了一縷發絲，卻也滑過手心消失在了燈海之中。
他的身影猶如臨空墜落的花瓣，輕的猶如鴻雁。
城牆下傳來一陣驚恐的呼聲，人群中開始躁動不安。鼓聲轉而亦停了下來，似乎所有浮動的燈火都靜默的落入了水中，不真實的氤氳感在漸漸柔和的光芒中擴散。
徐莊周站在觀瀾樓上靜默片刻，大理寺卿匆匆走了上來，竭力克製住極喘的呼吸，盡力平靜的開口道：“徐相，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徐莊周側過身，靜靜的看著圍攏上來的一群人。大理寺卿繼續說道：“戎音死了。”
大理寺副卿說道：“戎音在鎮遠軍中的威信，此事一旦傳出鎮遠軍謀反的傳言恐怕就必定成真了。”
徐莊周不語，轉身緩緩走下了觀瀾樓。
遠遠的隔著向兩側站開、被金吾衛攔住的人去，嘈雜的嚷鬧聲中隻看見暗暗的影子。
大理寺卿站在身側，徐莊周轉過身去背對著人群，抬起右手將指關節抵在唇上，似是在低語一般聽不出語氣：“被他擺了一道呢。”
“什麼？”大理寺卿並未聽得真切，“徐相，這麼多人看著想要封口亦沒有辦法了。”
“是啊，果真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此事由金吾衛代替稟告皇上，你我二人現在還是進宮去請罪吧。”徐莊周淺笑一聲，快步走進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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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離完結尚且有比較長的一段距離，不過最近在群友的慫恿下開始準備新的故事了…下一篇預定是現代都市篇，唔，以後就按著一本古代一本現代的來吧~~非你不可和同人文集都需要暫時擱著了，那兩篇主要是小酒調劑心情之用~~
看了看統計，三十萬字了啊，忽然好佩服自己，原本覺得寫二十萬都是極限了…正因有大家的支持和朋友們的鼓勵，我這個懶惰的家夥才能拖拖拉拉的寫下去啦…經常斷更真是很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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