侖冉國篇  第28章 搬離王宮

章節字數:5288  更新時間:07-05-20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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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搬離王宮

暖香隻是個丫環,她的死對於這宮裏的人來說隻是茶餘飯後的一點談資。

禦醫斷不出暖香的死因,這一點讓我幾欲發狂。更讓我生氣的是他們的態度。他們的態度告訴我,他們不在乎暖香的死。最後,是牧司憤怒的要求他們無論如何要給個說法,他們才惶恐的應與帶暖香的屍首回去仔細查看。被我拒絕了。暖香已經死了,我不想她死後還不得安寧。至於她的死因,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她是為我而死的,我知道是誰害了她。

我不知道牧司的憤怒是為了暖香,還是為了我的心傷。我即希望是前者,又希望是後者。

暖香在他新婚之夜的離奇亡故,讓他和品純的婚姻陷入尷尬。自那日後,因為還要忙著新年的事,牧司很少在宮裏,而即便回了宮,也總是在我這裏陪著我。品純很少出自己的房門。因此,她見牧司的機會是少之又少,而牧司也從來沒有去她屋裏。

這兩個人的確是疏遠了,卻是以暖香的死為代價……

他們婚後第二天,也就是暖香死後的第二天,皇帝的旨意下來了。我和牧司的婚事定在三月底。忙完了新年和朝拜後,就是我們的婚禮了。

這幾個月裏,侖冉王宮的喜事連連。暖香的死,在這喜氣裏,被衝動煙消雲散。除了彙耀宮仍沉浸在悲痛中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笑,都在鬧,都在期待著新的一年。

我不想看到他們高興的樣子,我的悲傷在裏麵顯得格格不入。所以自那以後,我沒有再出過宮門。晚上牧司會回來陪我,而白天,我會到品純的房裏陪她。

皇帝的旨意已經下來了,不知品純知道了作何感想,再加上我之前將暖香放在牧司身邊的行徑,她會不會覺得我在和她爭寵?可是不管她心裏是怎麼想的,表麵上她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友好,找不出一點瑕疵。我不知道這是她生活在宮廷中磨煉出的虛偽,還是她的真心。隻是覺得原本就空蕩蕩的心裏異常沉重……

在有一天晚上,牧司陪著我的時候,我問他,成親後,我們搬出宮裏,好不好。

牧司看著我,回答,好。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容易就答應。直問他是不是看到我難過,故意安慰我的。

牧司說,他已經失去了很多很多,唯一剩下的就隻有我這個妹妹了,若是登上皇位,卻失了妹妹。不值得。隻會讓以後的生活更累更累。

他說,他本就無意於皇位,隻是皇帝希望他爭那個位置。

他說,之前講得偏激的話讓我擔心了。

他說,他對此很抱歉。

他說,他以後再也不會讓我擔心煩惱了。

他說,以後什麼都願意聽我的,隻要我能高興。

他說,沒有了暖香,他會更加倍的對我好,加倍的疼我,包括暖香的那一份。

……

我淚流滿麵,沒有人能比他更讓我感動了,沒有人能比他對我更好了。

孤獨,寂寞,無奈的牧司,和同樣孤獨,寂寞,無奈的我,在這寒宮深處,在這寒風呼嘯的冬夜裏,隻能互舔傷口,相互陪伴了……

這一天,我來到龍潛宮想和皇帝陛下說讓牧司搬出宮的事。卻不想在宮門口等待通報時,從裏麵走出了意想不到的人。

對於暖香的死,我不能說不恨。可是我卻沒有能力為她報仇,所以隻能隱忍。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笑伶公主這次再看到我沒有了第一次的輕蔑,也沒有了第二次的陰鷙,而是以一種很認真的眼神,從上自下,明目張膽的研究著我。

我知道她在研究什麼,她想知道,為什麼暖香死了,而我卻活得好好的。

她們想害的,從頭到尾都是我。而能讓我逃過,卻使暖香受害的,隻有毒。午飯裏的毒。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毒,也不需要知道。我沒有把這些告訴牧司,也不會張揚。因為沒有用。不說暖香隻是一個小婢女,她的死沒人在乎。就算她是高貴的公主,查出了凶手,也隻能不了了之。因為皇後或眼前這個公主,都是動不得的。

“你是來找父皇的?”沒研究出什麼的公主問。

“是。”對於皇後,我還有憤怒的情緒。可對於這位公主,我是一點招呼的心情都沒有。

“你找父皇幹什麼?”她又傲慢的問。

“……”我很想不理她,直接進去。可是不行,她無論在皇後身邊還是皇帝麵前,都很受寵,在我不能對付她之前,絕對不能撕破臉。“為了……婚禮的事。”

“哦~婚禮的事啊?”她露出愉快的笑容,說:“既然你就要是我六嫂了,”她靠近我,跟我臉對著臉,“那我奉勸你,不要背叛六哥,在外麵亂勾搭男人。”說完,就甩袖而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暖香已經死了,現在我在乎的隻有牧司了。牧司是皇帝寵愛的兒子,她不敢動。而我,她恐怕沒有能力動。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起步,由宮門口的公公領著向皇帝的書房走去。

亂勾搭男人?她是怕我勾搭拓吧?

聽到裏麵皇帝的許可後,領路的公公推開門,我打起精神踏進門內。麵對這個威嚴的皇帝,我必須要帶著十二萬分的小心。

“很難得啊,找朕有什麼事?”這次他沒有坐在書桌後,而是站在書櫥前翻閱著什麼資料。

“民女前來,是為了六王子的事。”

“六兒?六兒的事還要你來說?”

“因為……民女要講的是家事,而民女是六王子未過門的妻子。”

從我進門他就一直翻閱著手中的資料,而這時他抬起頭來,好笑的看著我,說:“還沒過門呢,就擺起主母的架子了。雖然說皇家無家事。你說吧,我聽著呢。”他又放回手中的書,又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翻閱。

“是。民女是想請問,殿下和民女成親後的府邸,陛下安排在哪裏?民女好現在過去打理。”

他猛地合上手中的書,抬起頭來瞪著我。

我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仍極力維持著情緒,穩住加快的心跳。和他對視著。

“六兒知道你今天來嗎?”

“是,殿下答應的。”

他勾起嘲諷的笑,“你還真是厲害啊,朕真是小看你了。”他向書桌走去,將手中的書奮力擲到書桌上,背手看著我,說:“沒進門的人,就敢慫恿朕的兒子,離朕而去?”

我惶恐的跪下,“陛下恕罪,但……這是殿下的意思。”

“六兒的意思?你沒來之前,朕怎沒聽說六兒有這樣的意思?”

我眨眨眼,思考了會兒,道:“因為殿下已然大婚,想來是希望有個普通而溫暖的家庭。”

我知道他對牧司的寵愛中是含著愧疚的,所以特別加重‘溫暖’這個詞。

果然,他沉默了,盯著我低垂的頭看。似在琢磨我話中有幾分可信度。

若他認真琢磨,就會發現我這話是百分之百真實的。

他繞過書桌,在桌後的位置上坐定,看著我說:“你知道搬出宮去對於六兒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曆來都是隻有繼承人,也就是太子,才能成親後仍居於宮中。

“知道,意味著他放棄角逐皇位。”我擲地有聲的回答。

“你不想做皇後?”

我垂眸,“不是民女不想,是殿下不願。”

“那麼說你是想的了?”

我咬著唇,不知如何回答,說不想,褻瀆了皇家。說想,又恐他不放我們出宮。

“民女……民女嫁雞隨雞,全遵從殿下的抉擇。”

他把玩著桌上的筆,想了一會兒,說:“好,朕知道怎麼做了,你先下去吧。”

如此過了幾天,仍不見皇帝有什麼動作。讓我心急,卻又沒有法子。

直到除夕那一天。

曆代王朝凡遇‘萬壽聖節’、‘千秋節’、除夕、冬至以及皇帝大婚,均要在宮殿或禦苑舉行大小宴會,屆時,皇帝、後妃嬪禦、宗室戚族、文武百官、屬國使臣、內外命婦等人皆衣冠環佩、花團錦簇地魚貫而來。

我很不喜歡這種場合,太累人了。若我還是個客人的身份,一定是要逃掉的。偏偏,現在我的身份已正,是牧司的準王妃。無論如何是免不了的。

這次的筵席是二十個人一桌,擺了整個禦花園數十桌。皇帝的位置在最上方。從他左邊依次是皇後、果親王、曜卜辭、曜牧司、笑伶公主和幾位妃嬪王爺。

我作為牧司的準王妃出席,和其它一些王妃一起坐另一座。品純雖然是側妃,卻是個公主,也隨我們一起來了。現在還沒有開席,早到的賓客們,三三五五的聊著。雖然是冬夜的室外,卻被眾多的花燈照的燈火通明,嘈雜的人群也去了寒冷。

在這喜氣洋洋的氛圍下,暖香的死給我留下的陰影也消散了不少。我不禁露出了微笑。

“幼幼很久沒有笑得這麼輕鬆了。”品純說。

我微微皺眉,隨即對她露出友善的微笑。

我很不喜歡別人叫我‘幼幼’,這會讓我想起在玄壬昂身邊苦苦掙紮,不得自由的日子。在離開玄壬昂後,我都是告訴別人叫我小桑的。品純難道沒有發現,這裏除了她,別人都叫我小桑的嗎?

另外,幼,這個字眼讓我覺得很脆弱,很渺小。

在現代,爸爸媽媽要創業,我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名字也是奶奶取的,尹桑幼,我覺得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小時候,奶奶會叫我小幼。但到我8歲,奶奶都會叫我小桑。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我小的時候,需要嗬護,她叫我小幼,意味著要嗬護我。現在我長大了,不能再要求別人的嗬護,而是要嗬護別人。桑,滄海桑田的桑,意味著要我懂事,理解別人,關懷別人。

或許是我還沒經曆過什麼滄海桑田,在現代,我的家境是可以算得上富裕的。父母陪我的時間很少,卻給我提供了最好的物資生活,隻要我開口要的,他們都會盡力滿足我,在奶奶過世後尤甚。他們把我保護的很好。所以,我並不能像奶奶那樣總為別人著想。我必須先想好了自己,才能去想別人。

在這裏經曆的這些,還有暖香的死,讓我必須要學著長大。我需要的不是權利,而是一顆能夠麵對一切的心。

我看向被眾位公主圍在中間的,耀眼的笑伶公主。

我有預感,這些都隻是開始,一切都剛開始。我必須要做好準備,麵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品純還是和一年前一樣,對陌生人很害羞,沒說幾句就會臉紅。在眾位成熟,優雅的王妃中顯得很突兀,卻也因而很得各位王妃的寵愛,都像逗小妹妹一樣逗著她開玩笑。

我在一邊看著這一切,卻沒有參與的心情。

對品純我是有愧的,我曾試圖用暖香來阻隔她和牧司,現在更是因為暖香的死,讓她和牧司形同陌路。可是我不會對牧司說‘到品純那裏去吧,她需要你’,我現在也很需要牧司。

伴著眾人注視敬仰的目光,皇帝和皇後入座了。今天的晚宴也正式開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高高在上的皇帝身上,每個人都認真的聽著皇帝的每一句話,適時的恭維,讚歎。而我,在此時沉寂了。這種時候,真是讓我無聊的感到厭惡。

突然一陣驚呼聲響起,而我的神思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待問過品純,才得知是皇帝讓牧司年後搬出宮去住。

我掩住心中的喜悅,安慰著品純著急擔憂的情緒。她果然是希望牧司做皇帝的。這時的她已經不安的要哭出來了。我見猶憐啊。

“另外……”主位上又傳來皇帝威嚴的聲音,我向他看去,發現他也正看著我,說:“三王子也一起搬出去。”

我一驚,周遭又是一片驚呼。品純也如釋重負,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是一起搬出去呢。”

我仍怔愣的看著皇帝,他朝我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後,低下頭開始和身邊的妃嬪低聲說著話。

如此一來,牧司還在皇位爭奪中。即便搬出了宮,仍逃脫不了這裏的一切。

我該知足了,我垂下頭想著,至少牧司可以不用再為我擔心了。隻是,他要一個人麵對這宮裏的一切了。可是隻要他存著不爭位的心,應該可以輕鬆麵對。我擔心的是,他真的沒有這個心嗎?有這樣一個機會在,他還是願意試試看的吧。

一場豪華的宮宴就這樣熱熱鬧鬧的結束了。我渾渾噩噩。

第二天一早,牧司是命令宮裏的太監宮女們收拾東西準備搬家。他說到‘搬家’時,臉上的笑容燦爛的仿佛冬日裏的太陽,溫暖,充滿希望。

一下子搬出去兩個王子,還是兩個受寵的王子,在這王宮裏也算是大振蕩了。每個人都動了起來,來道別,來幫忙的都有,但是到彙耀宮來的,都是不受寵的妃嬪。熱鬧和曜卜辭那裏是沒的比的。曜卜辭的母親是皇後,現在皇後一定是帶著一大幫妃嬪宮女們幫著她的兒子打理吧。

在這樣的時刻,兩方的對比尤為明顯。曜卜辭有個身份高貴的母親,身後還有蘇絡國這個靠山。他本身也是能力卓越,氣勢不凡。相比起來,牧司不過是個孤兒罷了。在這宮裏,除了一個要照顧所有人的父親,什麼親人都沒有。又不喜交際,從來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拒人於千裏之外。

他和曜卜辭之間的差異,他自己心裏也清楚的吧。不知他現在心裏是什麼感受。我僅是想想,就為他心疼。若是,若是相國還在的話,若是木家還有一個人在的話,他一定會好過很多吧。

馬車一輛一輛的駛出宮。牧司牽著我的手,讓我陪著他再看一遍這個他生活了17年的王宮。

王宮很大,若要細細的看,恐怕要一整天。他隻是拉著我走了幾個他經常回去的地方。最後他帶著我去的,是曦龍宮。這是太子的宮殿。

他說,每次他都要早早出門,因為要在早朝之前來這曦龍宮看看。這樣他才有信心麵對朝堂上的一切。

“6歲的時候,父皇帶我第一次來到這曦龍宮。父皇說,雖然他是皇帝,卻從來沒在這曦龍宮住過一天。父皇告訴我,他要我替他住進這裏。”

“別的王子都有母妃,可是他們都是由嬤嬤帶大的。我沒有母妃,卻是由父皇帶大的。父皇對我的寵愛多得讓所有王子都黯然失色。他批閱奏折時,會讓我在書房裏玩。他看書時,會把我抱在懷裏陪他一起看。隻要有可能,父皇都會把我帶在身邊。那時候,我是這王宮裏最驕傲的王子。沒有人敢讓我不高興,沒有人敢忤逆我,也沒有人敢和我說話,沒有人敢接近我。明明,我沒有對他們做什麼。他們卻都害怕我。”

“我知道,是因為我有父皇的寵愛。他們躲我,怕我,就像怕父皇一樣。我知道父皇的孤獨。因為我感同身受。”

“可是父皇是我唯一的親人。能陪著我的隻有父皇。為了讓他高興,我願意努力達到他的要求。盡管,我不喜歡那個位置,”

“可是現在不同了,除了父皇,我還有個妹妹。如果妹妹不喜歡的話。”他的視線從‘曦龍宮’三個大字上移到我的臉上,“我以後再也不來這裏了。”

“我不想哥哥太累。”我哽咽著。

我握著我的手緊了緊,道:“我知道,我答應你了,你也就不用擔心了。至於……”他遠望著曜卜辭的宮殿,“與其有那麼多虛偽奉承的人在身邊聒噪不停,我情願身邊隻有一個會擔心我的妹妹。”他撇唇一笑,“不知道三哥有多羨慕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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