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緣變第七幕

章節字數:4389  更新時間:07-05-11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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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

藍衣少年依然靜靜地坐在偏僻的角落裏,默默地喝酒,但客人們驚異的目光仍然沒有停過,久久地落在他的身上。他沉默不語,仿佛一切與他毫無關係,右耳上的藍寶石卻異常的閃亮,湛藍色的光芒,跳躍流動。那寶石美麗得就像是最深邃的大海。



“公子,請您隨我到煙雲閣一趟。”藍衣少年的身邊來了一位素衣姑娘,應該是絆煙雲的侍女。

“有請姑娘帶路。”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的神情平靜得高深莫測,墨黑幽深的眼波波瀾不驚。

藍衣少年起身就走,他身後的隨從也立即起身,但卻被那位姑娘阻撓,

“煙雲姑娘隻想和這位公子單獨會麵,其他人一律不見。”

“誰知道那位煙雲姑娘會對我家少爺怎樣,我一定要保護少爺的安全。”隨從還是反對她的阻撓,堅決要保護他的少爺。要是少爺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可是人頭不保的。

“放肆。”誰知藍衣少年卻對隨從的態度極其不滿,語氣中帶有少許的怒氣,但神情還是異常的平靜。

“你就在這等我行了。”說著就朝那位女子走的方向走去。

藍衣少年先是隨那姑娘穿過長廊,再繞過花園,再掠過亭台水榭,最後便看見姑娘停在一座樓閣前,這樓閣並不大,位於繪春樓的最後方,仿若是獨立,卻又仿佛隻是雲的影子,不論滄海桑田如何變幻,它總是跟在雲的身後。

“公子,您進去便是了。”對他打了個手勢,向是請他入閣。

荻葉長長地舒展著,碧綠柔嫩的葉麵上池水穿珠綴玉,閣裏非常清靜,與繪春樓的熱鬧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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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現在就去告訴他,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夏瑩月高興地跑出去,但走到門對官旭樺回眸一笑,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她十分感謝官旭樺對她的照顧。

她打開門,卻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她的心又驚又喜,臉頰嬌媚粉紅,於是走到那位男子的身旁,略一頷首,柔媚羞澀的笑容在她臉上漾了開來,含羞待放般嬌潤。

“我……我跟煙雲姐說了,我要離開這裏。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與君無悔”

“抱歉,瑩月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藍衣少年一針見血的拒絕夏瑩月的美意。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不夠美嗎?還是,還是因為我的身份,因為我是一個青樓女子?又或是,公子你已有了心上人?”  淚水淌過她的下巴,瑩月淒楚道。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任誰看了也不忍心。

“都是。”傳來他冰冷的聲音。毫無婉言之意,果斷,毫不猶豫。

瑩月驚呆當場,她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地拒絕她。頓時麵孔慘白,接著哭著跑了出去,泣聲婉轉,恍如杜鵑涕血。

白衣女子依然坐在窗台前,看著夏瑩月離開,她沒有挽留她,因為是她自己說的,與君無悔。她留下來,也隻會被人侮辱嘲笑唾棄罷了。

沉默了許久

她抬頭看著這位藍衣少年,月光灑在他深藍的衣上,幽黑發藍的頭發淡淡飛揚,他右耳的藍寶石閃出詭異的暗光。他的眼睛突然湛藍如大海,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種異樣光彩,這種光彩就好像是旋渦一般,教人好奇,景仰,甚至深陷。他那雙眼睛太亮太深,萬事萬物在他眼中便若透明一般。他麵容冷漠,象是這世間再沒有能夠令他在意的事情。

“為什麼如此傷害她?”聲音依然是清泠無波的,沒有悵沒有憾,如山澗的溪水,潺潺流過。

月影稍映於格窗一角,他注視著月光下的那位女子,一身潔白素衣,清新素凈如水中青蓮。那樣的雙眸,清如水亮如星,一眼看去,仿佛可以看到清湖中那黑水晶似的瞳仁,再看時卻是深海中的黑珍珠,遙不可觸。麵紗遮蓋住了她半邊的臉,即便如此,依然十分的美貌,黛眉如柳,眉宇間卻籠著一份孤傲,神色間帶著一種拒人千裏外的冷絕。這少女清麗秀雅,莫可逼視,神色間卻是冰冷淡漠,當真是潔若冰雪,也是冷若冰雪,實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樂…….一身白衣幹淨而耀眼,仿若聖華不受塵埃的侵染。這當真跟傳聞所說的一樣,風華絕代,月華無色。

“是她自己誤會了。我這樣做,是為了她好。”  他的聲音低沉。

“她很愛你,她愛你愛得可以不惜放棄一切。”目光遙視窗外,仿佛望到天地的盡頭,那麼幽深。

“可惜……她愛錯人了。”他輕笑。聲音瞬間沒入窗外夜色,空蕩蕩的消隱。

“是你太無情罷了,遇到一位這麼癡心愛自己的女子,卻不懂得珍惜。”語氣中略帶一絲怒氣。

“哼,是我無情嗎?”冷笑道,那,那個人做的那些又算得上什麼?魅惑的瞳中流過不為人知的暗色。

他的手不由微微一緊,那幽深難測的眼眸此時如雪湖山水般明澈一片。閉眼,藏在心靈深處的記憶的大門被打開•••••

記得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當他趕回皇宮時,大雪紛飛。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冬雪讓人的感覺隻有一個字——冷。宮中一副銀妝素裹的樣子,大地一片銀白,一片潔淨,而雪花仍如柳絮,如棉花,如鵝毛從天空飄飄灑灑。無意世人相知,魂舞天涯。

他立即趕到翠華宮,衝門而入,卻看見一位中年婦人,坐在床前,凝視夜空。身影沉默而孤單,夜霧迷茫,瘦削的肩膀,眼裏的迷惘,影子的蒼涼,長顰減翠,瘦綠消紅,與月光斜照卻相迎。她如水般柔軟,如冰般脆弱,似乎風微微吹動,就可以把她飛舞在空中。他知道,她微弱的身子支撐不了多久,看著她那晶瑩的瞳孔裏溢滿了對紅塵凡世的眷戀。

“母後。”他快步走到她的身邊,扶住了她那虛弱的身體。

“熙,你回來了。”  她淺笑道。

“是的,母後,我一定會找最好的大夫來治好您的…….”  一雙消瘦的手捂住他的嘴,隱去了他所沒有說完的話。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很快我就要死了,很快。”她的笑容在嘴角綻放,淒豔而晶瑩。

“他……還是沒有來看我,我愛了他二十年了,可他卻變心了。嗬嗬,哪怕是我死了,他也不願從他的風雲宮來看我一眼是嗎?”她舉目看著天空,然後拭一下嘴角,苦笑。

“他不值得您去愛,也不配得到你的愛。他是個冷酷的人。”他的眼眸轉為一片深沉的冰藍。“熙,我的兒子,你知道嗎?你也會和他一樣的……傷害了這個世界上……你最愛你女子……傷得她好痛……好深……”她的口中吐出了紅紅的鮮血。

“母後,您先別說話,我去叫禦醫來。”他扶住她,她的身子已經連站也站不穩了。

“沒用的,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從我嫁給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熙,你要,你要……切記……別傷害了……傷害了……你最愛的那位女子…….”她閉上眼睛。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麼。一個女人,如果沒有那麼強烈的愛,就不可能有那麼強烈的恨。

“母後,母後……”淚自他的眼角滑落,那種決絕的美麗,簡直撕心裂肺。

雪花片片地飄落,不僅僅是潔白,還帶著絲絲的冷漠,他以為把它捧在手心它就會屬於我,可隨著慢慢融化,蒸發,消失了,也帶走了他心底那點點的溫存。

最後,她還是死了。她愛他,至死不渝的愛啊!他怎麼能這樣。真是方繆,情緣就似昨日情歌,為何令她那麼瘋魔呢?他恨那個男人,從他一出生開始就恨他。但是,她更恨的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博得天下所有男人的同情。從那女人出現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來過,無論母後是病是憂,他連看也不看一眼。說是當朝皇後的後宮,哼,根本就和冷宮沒有分別。算了,他忍了。在母後的麵前,與他的某位妃子卿卿我我,他又忍了。可是,這次,他再也忍不了…………

他將皇後的遺體輕輕地放在床上,讓她安詳地“睡去”。然後,他快步走出翠華宮,他的眼神開始冰冷。  

他疾步走到禦書房前,卻被兩位門衛阻止了。

“太子殿下,您不能進去,皇上在批閱奏折。”

“哦?父皇不是隻會沉迷女色。不問朝政的嗎?看來是我誤會他了。”他的唇邊卻扯出一抹古怪的笑,這笑,是訕笑。

“外麵發生什麼事了嗎?”禦書房內傳來一陣聲音。

“回稟皇上。太子殿下求見。”

“哦?是嗎?熙兒來了。準他進來。”

李羽熙推門而入,冷眼看著那位當今皇上,身穿金色龍紋袍衣,雙目緊閉,看來批閱奏折費了他不少的精力。他麵黃肌瘦,但眉宇間那屬於王者的凜然貴氣卻仍在。

“你們都退下。“皇上吩咐著。

“是。”所有的內侍、宮人全部悄悄退下。

“坐下吧。”他抬抬手道。

“謝父皇。”他在錦凳上落座。

皇上看著李羽熙,靜靜地看著在他眾多的子女中最聰明又最可怕的兒子。

“熙,你來找朕有何事?”  終於,他開口了。

“何事?”他似有些疑惑,抬眸看著他,“父皇真的不知到嗎?”

他看著那雙與自己極為相似的眼眸,那樣的黑、那樣的深,仿佛將所有的東西都要吞噬掉。甚至比他的更加深邃。

“有何事?”

“母後死了。”他平靜道。

“是嗎?她死了•••••”他定定的盯著李羽熙,似想透射他的內心一般,良久移開眸,輕輕的、似是歎息著道。

“是你和那個女人害死她的。”他凝視著皇上。

皇上閉上眼睛,似是回憶著什麼,又似回避著他不能也不忍目睹之事,片刻後,聲音略有些嘶啞的開口:“這是她的命。”

當他睜開眼時,刀光附在他的頸上,

“你要殺朕嗎?”他看著眼前的人——他的親生兒子。

“沒錯。不過父王你有一點倒是料錯了,我現在恨的是世界上所有的人。”他握緊手中的劍,準備刺向他的父親。

“來人啊,護駕啊。”外麵傳來尖叫的聲音。接著,進來的是幾位錦衣侍衛。

“噹――”劍掉在地上,李羽熙被錦衣衛抓起。

“皇上,太子企圖弑君。”

皇上看著李羽熙,看著他,微微歎一口氣,卻是無語。

良久,才擠出一句話來。“將他拖出去,跪地反思。任何人都不許為他求情。”

那個冬日,天降大雪,別的世子都能圍著暖爐,有人侍侯。而他卻被逼赤裸上身,跪在雪地裏,整整跪了兩個時辰。李羽晨一聽到消息趕到時,看見他都快沒氣了,卻還是一動不動地跪著。

“父皇。求求您放了皇兄吧。”

“我說過任何人都不許為他求情。就連晨你是朕的兒子也不許。”他依舊批閱他的奏折。

“父皇。皇兄他是因為知道皇後死訊,一時激動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求父皇您放過他。”李羽晨也跪了下來,他知道,若不是他的母親下的毒手,事情也不會變成那樣。父皇跟皇後早已變成一對恩愛無比的夫妻。他一直對他的母親做的一切一切,總是有一種懊悔,內疚。

皇上一直沒有理會李羽晨的求情,批閱他的奏折。

就著樣,一個時辰過去了。李羽晨仍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下,仿佛有著不一般堅定地意誌。“晨,我的好兒子。快起來吧!”他走過去,扶起李羽晨。

“父皇,請您放了皇兄吧。”

“嗯。我知道了。來人,送太子回去。”對外麵的人命令道。

“多謝,多謝父皇。”李羽晨的臉上浮起的笑容。

“晨啊,我的好孩子。雖然,你跟熙不是同一位妃子所生的,可是你的仁義之心感到了本皇。”皇上的神情滿是喜悅和讚賞。但眯起的笑臉中略帶一絲失望,晨啊,你知道嗎?你這樣做是永遠都做不了明君的。

刺骨的寒氣,深深地刺進他的心,仿佛世上沒有人可以忍受那樣殘酷的冰冷。

他變得為仇恨而存活,獨立,強壯而且明智。更重要地,是讓他明白了,權利就是代表了一切。

從那一天起,他戴上了母後給他的遺物——那隻鑲著幽藍色寶石的耳釘,釘是他親手釘進去的,連同他的仇恨一起釘進去………

他已變成一個不擇手段的人。當別人有可能阻礙到他時,他便會毫不留情地將他除掉。

從那一天起,他整個人都變了,不再愛說話,見人也總是冷冰冰的。他與他著麵也不打招呼,也是自那時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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