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章節字數:3286  更新時間:10-11-21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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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米懷樂準時到達“洛麗塔”。他不遲到,也從來沒提前過。

    更衣室亮著幾盞射燈,昏暗的黃光有些曖昧地灑下來,把人的輪廓修飾得如刀刻斧鑿子般深刻。米懷樂哼著小曲拉開櫃櫥,今天心情不錯,中午喝了媽給煲的靚湯,心裏暖融融。他把疊好的白襯衫抽出一件來,‘嘩啦’,有個東西被帶出來掉在地上,米懷樂撿起來一看,是個白色的信封。嘎?情書?不會吧?他抽出信紙展開來,上麵鉛灰色的印刷字體撞入他眼簾:米懷樂,你去死!

    哈哈,這寫匿名信的哥們兒真沒創意,就不能來點兒新鮮的?比如請你華麗麗的轉身,優美地去赴死神之約。呃……這個其實也不夠有創意啦。米懷樂搖搖頭,繼續看字下麵附帶的圖片,燈光太暗,湊近些,一看,汗毛都豎起來。他趕緊拿起手機,按下周浦江號碼,不在服務區。米懷樂心跳快到擂鼓般,直接把電話打到周浦江辦公室,對方一接通他就喊起來:“你大爺!幹嘛不聽手機!”

    電話那頭頓了片刻,默不作聲地把聽筒遞出去,於是周浦江微喘的聲音沙沙響起,透著極不耐煩:“誰?”

    有人?他辦公室裏有人?是誰?米懷樂一時語塞,心裏頗不是滋味兒,聽那邊的動靜,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在做什麼呢!打擾了人家的好事,人家能耐得住性子嗎?米懷樂吭哧了半天:“你……忙著呢?”孫子忒迫不及待了,居然在辦公室裏那個啥,真是‘當春乃發生’。

    “小米?”那頭衣衫悉悉索索,周浦江清清嗓子,捂著話筒正音道,“你先出去吧。”米懷樂聽出關門的聲音,一陣恍惚,果然是有人。

    “啥事兒?”

    “你過來一趟吧,這事兒得當麵談,電話裏說不清楚。”米懷樂冷清著嗓子,瞬間弄明白他剛才的慌張,全都是因為信的內容涉及到周浦江。

    “我這兒有些事情要處理,脫不開身啊。”周浦江仍然不慌不忙,懶洋洋地應著米懷樂。

    “忙個屁!趕緊過來!”米懷樂飆了。

    “小樣兒,三天不收拾你就上房揭瓦,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反了?”周浦江樂得直抽抽,聽電話那頭沒動靜,知道米懷樂炸毛在即,連忙識趣地見好就收,“等會兒,朕這就擺駕。”嗯了一聲撂下電話,米懷樂一天的好心情,灰飛煙滅。

    換好職業裝,米懷樂把稍長的頭發攏一攏,在腦後紮成短尾。看看鏡中的自己,勉強地彎起嘴角——豈是一個怨字可以形容?無精打采的慘白著臉,好像馬上就要趕赴刑場再無生機的死囚。他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笑不出來的,即使是窩在沈廣的臂彎裏,他也不能發自內心的開懷了。生活也許就是這樣,總有九成的煩惱頂在頭上,作為那一成歡樂的破壞分子,讓人欲哭無淚。

    最近米懷樂滿腦子裏都是怎麼編瞎話騙沈廣上醫院複查。醫生已經打電話催過他好多次了,讓沈廣回去檢查,評定一下藥物的療效,再決定長期服用哪種抗衰竭的藥。米懷樂歎口氣,這不是為難他嗎?要是能直接讓沈廣去醫院檢查,他還費勁隱瞞病情幹啥?米懷樂找不到合理的借口。自從吃了醫生開的藥之後,沈廣頭發也不掉了,那話兒也不疼了,胃口好得跟牛一樣,一天到晚嚷嚷著餓。米懷樂變著花樣兒給他弄好吃的,主要是腰子大餐:爆、炒、燜、蒸、煮,煎、炸、溜、烹、燉,名堂搞盡。中醫講究,以形補形,以豬腰子補沈廣的腎再合適不過。

    在咪子同誌的悉心照料下,沈廣半個月之內胖了16斤,體重幾乎是一天一斤的飆升。精神好了,身體康健了,老人家又開始忙了。什麼叫好了傷疤忘了疼?說的就是沈廣這號隻長肉不長記性的家夥。讓他把工作辭了,他就推脫說正在做職務交代,不能馬上離崗,做事得有始有終……總之理由多多。

    米懷樂雙手撐在吧台上,怔愣著一個方向出神,褲兜裏的信像把烙鐵,一下一下吱吱溜溜地熨帖著米懷樂的心。突然米懷樂手邊的鈴響,服務生送來客人點的雞尾酒單,笑著跟米懷樂打招呼:“米哥,彩虹,謝謝。”

    “OK,一分鍾。”這是‘洛麗塔’的特色,所有雞尾酒的調配時間不能超過一分鍾。當然不是所有調酒師都可以做到這點,米懷樂是在市裏舉辦的調酒師技術大賽上拿金獎的人物,周浦江高薪請他,也就是這個原因。門麵是要壯的,衣服是要架的,米懷樂跟周浦江現在的關係,就是老板與打工仔。

    墨綠色的薄荷酒流淌過隔層用的銀質小勺,均勻地鋪灑開來,反射天棚上星點的燈光。米懷樂尋思著,自己要在這麼幽暗的照明條件下看清楚酒瓶上的標簽都難,更別說是調酒了,他這兩個禮拜下來,完全憑借感覺。要不是還有稀疏幾根調情用的小蠟燭,估計他得把酒倒到杯子外麵。這黑漆馬虎的鬼地方!

    一杯‘彩虹’完成,米懷樂夾起一顆泡在龍舌蘭酒裏的櫻桃,鑲在杯口,正要往杯子邊緣抹上果味兒鹽沫,店長走過來在他耳邊說經理有請,在D區VIP包房。

    周浦江看著米懷樂走進屋裏,關上門一把扥過來摟在懷裏:“想我了?這麼急叫我過來。”說著,手就遊到米懷樂翹挺的臀上。

    米懷樂急忙大力推開他:“正經點兒!找你有大事。”

    “嗬!難得,你也有正經事。”周浦江嬉笑,回身坐在老板椅上,雙手交叉互握支起下巴,“說吧。”

    米懷樂腹誹,和著在你周浦江眼裏,我米懷樂就是個不學無識,混吃等死的禍害。

    “今天來上班的時候,我收到這個。”米懷樂說著把那封信掏出來放在辦公桌上。

    周浦江瞟了一眼,問:“恐嚇信?嘖!都寄到你那兒去了?”

    米懷樂聞言呆住:“你知道?”

    “嗯。”周浦江的回答簡短,米懷樂卻迷惑了,這家夥的反應如此平常,難道是經常收到這種類似的東西不成?不管怎樣,要先引起他的重視。

    米懷樂上前把信展開,推到周浦江眼皮子底下:“信中還有一張打印的照片,是那天咱們倆在停車場……”米懷樂本來想說在停車場親熱的時候被偷拍的,但他打住了,接著道,“有人跟蹤你,這你也知道?”

    周浦江拿起信來看了一會兒,抬頭對上米懷樂凝重而疲憊的眸子,麵上的憐惜一閃即逝,他‘嘻’地一聲笑出來:“等會兒一起吃夜宵吧?我最近發現一個吃啤酒鴨的勝地,味道好極了。”

    嘎?這家夥腦子長胃上了?就知道吃!米懷樂氣了,啪地一拍桌子,吼道:“要吃你自己去!我沒那個閑情逸致!混蛋!”皇帝不急太監急。

    “小米,”周浦江仍舊是那副悠閑散漫,火上房都與我無關的模樣,大拇指和食指夾起信紙,來回摩挲,“我沒關係,顧好你自己。”

    看著周浦江的臉,米懷樂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愚蠢,明明收到恐嚇信的人是自己,卻在看到周浦江照片的時候害怕他會受牽連,擔心他會有危險。周浦江就是吃定算準他心腸軟,所以才總是用這種愛答不理的態度慢慢折磨他。自己是不是太老好人了?是不是太賤了?豈止是傻,簡直是二!

    米懷樂壓抑不住胸膛的起伏,它憋悶的快要爆炸了。包房裏的空氣怎麼突然變得稀薄起來?米懷樂有些暈眩,他雙手攥成拳頭,怒瞪周浦江:“你是不是覺得我家人對你做了那樣的事,就得用一輩子償還?!”止不住,心漲得疼,肺裏的空氣也要用盡了,還有什麼濕熱的東西在眼眶裏打轉,“你也夠了!我爸已經為那件事付出了代價!二十年!一個人有多少個二十年?!我們不欠你什麼!”不能冷靜,叫米懷樂怎麼冷靜?他沒想到周浦江是那麼記仇的人,他更沒想到周浦江會不顧一切地狠狠報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實施的複仇。在學校與米懷樂稱兄道弟,把他捧在手心裏慣著,在米懷樂捅了簍子的時候義無反顧地幫他收拾爛攤子,在米懷樂被仇人圍堵奄奄一息的時候及時趕到施救,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周浦江布置好接近米懷樂父親的局,米懷樂是他的一顆棋子,捏呆傻愣地任由他擺弄,布置在傷害最親人的刺刀之上,殘忍地衝鋒陷陣。

    那天周浦江說:“小米,暑假咱們上鄉下玩去,哥給你釣田雞吃。”

    米懷樂兩眼放光:“真的?什麼時候動身?”周浦江的笑就像那天白日裏的太陽,耀眼地迸射著光芒,隻是米懷樂看不出,那光的名字是仇恨。

    “你想什麼時候?不要就今天吧?我陪你回家拿幾件換洗的衣服。”

    趕巧那天米懷樂家沒人,他留了張條子,就去樓上收拾東西。他太激動,太高興,興奮得忘了拿內褲,塞了兩雙冬天的厚棉襪在包裏。周浦江並沒有催他,一直靜靜地坐在客廳不顯眼的角落裏等。米懷樂偷瞄一眼樓下客廳裏那人側坐的身影,從容得似乎時間在那一刻無窮無盡,可以任其揮霍。米懷樂腰部的肌肉因為高漲的情緒而微顫,他試著深呼吸,好幾個來回之後,心跳卻越來越快。他拎起袋子快步跑下樓,喊聲:哥,走吧。率先衝出家門。

    離家後的很多年,米懷樂每每想到那天,都會懊悔。如果他夠細心,如果他借口落下東西返回家看一眼桌上的字條,他的父親就不會鋃鐺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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