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93 更新時間:10-08-20 14:56
一路上風和日麗,小橋流水,蓊蓊鬱鬱,翠翠鶯鶯,都沒有入她眼裏。想到要見到他了,她一心幻想著他的麵容已經自己心中的招式。
苦苦尋了半年,總算找到,終於可以了卻師父臨終前交付給自己的心願了。
漫漫長途,在她愉悅的遐想裏變成了咫尺之近。在花老大帶引之下步步要靠近暮茂玨山莊。內心激動如同破殼而出的小雞,早已按捺不住。
暮茂玨,她終於抵達。
常相憶,她終於看到了他。
他沒有花老大的俊秀,沒有朝白的冷酷,沒有夏木得偉岸身軀,沒有無題的幽默風流。他很平淡地站在那裏,身著一件發黃的白色長衫。
帶著溫和的笑容迎接著自己。而這溫和的笑容仿似一個寬厚的肩膀,在等待著自己輕輕將下顎擱放上去,然後雙目輕掩,享受這相擁的溫馨。
他那簡單的麵容卻透著一股迷一樣的魅力,使你甘願將自己的感情當作決堤的洪流泛濫傾訴。
他負手而立,若山般巋然不動。
她知道,在他指間,夾著足以讓太多成名江湖人士驚愕間失去呼吸的兵刃。
那是無期師伯用寒鐵打造而成的刀。兩指寬,三寸長,放於袖間。薄如紙箋,色白,鋒利,帶有寒氣。因所施者過於迅速,所以在他人看來好似無物。
師父行事處處和師伯相反。一日偶得一大塊千年玄鐵,主意頓生。立即讓鑄劍師打造一把大半人來高的巨劍。
此劍又重又高,不方便使用。為了使九姑娘用之出神入化,有信手拈來般隨意之感。師父日夜練她力氣和內力。
自五歲開始,手和腿上綁上鐵砂袋跑山。歸來後,在井口邊蹲馬步。雙手平伸,掛上大水桶,一蹲便是兩個時辰。
年齡漸長,師父開始命名她拉著一大堆笨重物體步履維艱地走上山坡,大水桶裏裝的不再是水,而是鐵砂。
練身法時需得綁上雙倍的鐵砂袋,一招一式同樣綁上鐵砂袋,在一個逼仄擺放了障礙物的小房間裏,艱難穿梭。剛開始腳步不穩健,時常撞到牆壁,額頭立即血紅一片。夙興夜寐,日夜交替時分,打坐調息,練內功心法。
這樣的動作一直重複了十九年。一次次量變,她忘記了到底有多少次,自己被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胸口發悶,頭暈,欲吐出一口鮮血。
總算不再如最初一般雙手費盡力氣才勉強舉起這把巨劍了,如今可以像拿起一支筷子一般將它抓在手間。
想到了師父,慕容九不由淚眼婆娑。
師伯處事有條有理,師父偏偏與之相反。喝酒,說話大大咧咧,不習字讀書。心想,你的兵刃叫空,來去無形,我就創出另一種兵刃叫非空,來來去去,讓所有的人都覺得醒目。本來是以令一種方式好讓他將自己放到心上。可是卻因各自的不輕易表達,各自的口是心非,各自的驕傲自尊而日漸遠離。
唯有在夜深人靜後,對著彎彎明月籲聲長歎。
誰辜負了誰,現在追究又有何用,年華早已不再,連蹉跎歲月也即將不再。
不堪回首的總是往事。
還記得師父臨終前,雙手拉著自己苦口婆心道:“小九啊,日後要是碰到心儀的男子,就大大方方地告訴他你對他的喜歡,感情之事,豪爽對待。沒必要藏藏掖掖。可不要像師父這樣,隻有把這份遺憾帶到黃土裏去嘍。”
師父!
雖然在練功方麵嚴格苛刻了自己,自己犯一點馬虎,她都會陰沉著臉教訓一番,然後將那動作重複百遍。
但是要不是師父揀回被生父生母遺棄的自己,從繈褓中將那個哭泣的嬰兒抱回,她哪可以活到今天。
時常如此,她們一起坐在山頂的亭子上,端著大碗喝酒。
時常如此,她趴在師父背上細數她的蒼顏白發。
時常如此,她躺在師父懷裏,聽師父講述江湖風雨。
如今,這些溫暖,隻有在回憶中重溫了。
師父得知師伯收了個徒弟。臨終前交代自己,拿著這把巨劍“非空”,於之一決勝負,看看她老來一生的幸苦是不是白費了。
這一日,他們對立而站。
慕容九緩緩取下非空,揭開蓋在上麵的黑布。慢慢拿起,指著對麵的常相憶。
你可知,這一刻,等待了太久,已經忘記了斑駁的時光。
常相憶背手而立,看著懸掛在遠山上的斜陽失了神。
師父不在了,師伯也走了。青山依舊,夕陽幾度紅?
袖中的空似感受到了他這份愴然,身若綢帶擺動,掙脫袖口束縛,掉落在相憶手心。
指間刀!這麼多年,是你與我形影不離,度過日日夜夜。兵刃雖無心,但因為寄予太多感情而可以和人惺惺相惜。
“開始吧”相憶看著慕容九緩緩笑道。
九姑娘點了點頭。右手拿著巨劍扭動,內力立即充斥劍身。整個人和劍一起突然向相憶直刺而去,身法之快,身旁的花老大還未清醒怎麼回事,她已經來到了相憶跟前。
相憶心知她功夫絕非能等閑視之。可是這樣的身法仍舊使自己驚詫一番。這樣分神一下,躲避已是不及,唯有將右手從後背拿出,對著來勢洶湧的巨劍,左斜向上輕輕一撩。
看似輕輕而緩慢,隻有九姑娘得知,這一撩,他已經用上了畢生功力。
而在大家看來,莊主竟是使用空空劍指迎接那巨劍一擊。而九姑娘知道,這兩指之間夾了一柄白色薄刀,寒氣可以深入你的骨髓,讓你動作停滯一分。
“嘭”一聲巨響,抖動了地麵。兩人紛紛退後數步才站穩。大家擔憂地看著莊主,見他臉色蒼白,失血過重,內心不由隱隱擔憂。
再看向九姑娘,同樣雙唇同樣蒼白。長發被汗水粘附在兩邊臉龐上。咬著下唇,似乎在忍受一場劇痛襲擊。
相憶依舊背手看著九姑娘,眼神一半擔憂一半驚愕。一個看似如此嬌小的姑娘,她的功力竟然如此醇厚,練肌肉外力也達到這般地步,可以和自己相擊而絲毫不落下風。
想到自己一路走來的艱難練功路途,他想,九姑娘是忍了多少難堪的煎熬才練到這番地步的啊。
九姑娘平衡了呼吸後,巨劍再次舉起。身如衝天之鶴,拔地而起。雙手握劍,空中舞出絢麗劍花,然後劍背朝下,形成巨大劍影,向常相憶拍去。
“原來是她”殘雪不由道,原來當日在佘府,陡然出現又消失的巨大劍影視於她。殘雪知道這其中的威力,那一劍之後,佘天賜已如死屍,在地上紋絲不動了。
相憶不敢大意,上個回合之後知她力道驚人。若再加上這一瀉而下的氣勢,自己若硬接下來唯有苦力支撐。於是,鬼魅身法展開,躲開這道巨大劍影的攻擊。
又是“嘭”一聲巨響過後,隻見相憶先前所站之地,出現了一個兩人並長,兩人並寬的深坑。相憶也被劍氣所迫,衣服已經出現多出破裂。
當機立斷,指間刀和自己合而為一,以匪夷所思的身法欺身而上,一股逼人寒氣彌漫,襲向九姑娘。
一旁的花老大們忘記了呼吸,這是他們第一次見莊主主動攻擊。麵容嚴肅機警。這個嬌小可愛的九姑娘,到底何門何派,豈是用深藏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慕容九見常相憶轉眼間就已經攻進。她不得不提劍後退,離他一尺之遠,這樣寒氣才不至於短暫間冰凍血脈。
她雖然拿了巨劍,可是身法也是來去如同鬼魅。兩人在時而在地上遊走,時而在空中穿梭,一時之間混為一團,難以辨清誰是誰的身影。
兩種絕世兵刃,都暗湧白光,一個透熱,一個透寒。將周遭的花朵悉數凋敝,連地麵也出現無數的坑坑窪窪。
花老大一行人不得不後退觀戰。
多少招了,沒有人數的清楚。時間過去了多久,沒有人記得去記下。他們對莊主隱隱地擔憂逐漸被這完美無瑕之戰消除,心中唯有欣賞和仰慕。
帶著虔誠的心看待這一生中的最美。
他們終於停了下來,兩個身影似乎蒼老了許多。九姑娘頭發淩亂,嘴唇發白,口角溢出鮮血。相憶亦是如此。
九姑娘僵持在相憶頭頂兩寸高的雙手頹然分開,緩緩放了下來。慢慢低頭看著他那隻擺在自己咽喉的左手,疲倦道:“想不到,你左手也會使指間刀,且勝於右手。”
常相憶淡淡笑笑,然後收起左手。突然忍不住一陣咳嗽。咳出一口鮮血來。剛才貿然的當機立斷一擊,硬生生抵製住頭頂壓下的巨大劍影壓迫。他知道,若是自己慢了那麼一點點,自己性命就不保了。
暮紫聽他相憶咳嗽,立即疼彎了眉毛。急步過去向相憶焦急道:“莊主,你受傷了。”
大家也一起圍了上來,擔憂地看著相憶。
相憶輕鬆笑道:“不礙事,一點內傷罷了。午紅,快給慕容九服下綠蘇子。”
午紅依言拿出綠色小瓷器瓶,取出一粒綠色藥丸給慕容九服下。然後趕忙再取出一粒遞給莊主道:“莊主,你快服下一粒。”
莊主擺擺手道:“我自身修複,那樣可以提高抗衡力。”
話剛畢,又忍不住咳嗽一聲。
午紅和暮紫同時祈求道:“莊主!”
相憶依舊淡淡的笑,然後看向慕容九,問道:“師妹,我若請你擔任暮茂玨副莊主,你可願意?”
九姑娘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似乎認為他剛才所說隻是夢中語。
見九姑娘沒有回答,相憶繼續緩緩道:“當然,你自己好好想段時間再來決定吧。”
相憶說完,交代花老大給慕容九安置好住房,然後獨自走向那件白色相思屋。九姑娘目送他的背影離去。他是這樣孤單,受傷也要自己硬抗過去。
可是自己還有好多話好多話要對他說,比如,當初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他師妹,為什麼那日不肯和自己相認,竟讓自己苦苦尋找了一年時光。
午紅過去扶著慕容九,一臉驚歎。兩人隨意說開來,都是開朗之人,很快投機。午紅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副莊主啊,你剛才雙手拿劍往下一拍那招叫什麼,威力好大。”
九姑娘不好意思地回答:“那是非空第四式拍蚊子。”
“拍蚊子”午紅忍不住大聲重複道,然後和身邊的人一起哈哈大笑。
九姑娘不好意思解釋道:“因為我師父和莊主的師父處處故意相反。師伯取的劍招很文雅。我師父就故意取下俗氣的名字。”
暮紫哦了一聲道:“不過,這名字到蠻形象的。”
大夥兒聽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陣風適時拂麵,仿似天也愉悅起來。暮茂玨內,花成海,芳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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