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15 更新時間:25-11-26 08:04
這段婚姻栓住的不止是兩個年輕自由的靈魂,更是斬斷了張秀蘭高飛看世界的翅膀。
六月六號,趙沐陽沒有回藤安,他自從三天前離家出走之後就再沒有回來了。
這天是張秀蘭和趙沐陽大婚的日子,大家喜氣洋洋,嘴裏說著喜氣話。
被關押在黑屋裏的張秀蘭被村裏婦人們七手八腳的擺弄打扮,全程都沒有反抗或者是言語,像一個提線木偶。
又俗又豔的紅色塵舊寬大紗裙套在了張秀蘭的身上,那堆女人們摸著張秀蘭畫著蒼白妝容的麵皮嬉笑著說好看!真好看。
婚禮當天她拄著拐杖偷偷的躲在人群後邊看,大家看見覺得晦氣,沒人搭理。
可是顧妍卻是覺得眼前的一幕就好似一出荒誕的戲曲,張秀蘭一個人拜天地拜高坐上的村長夫妻,夫妻對拜拜的卻是空氣。
紅蓋頭下,刺耳的嗩呐聲裏,張秀蘭會是怎樣的絕望?
“送入洞房——!”木然地張秀蘭被眾人推進了婚房,把她一人鎖在了裏邊,沒有新郎,隻有刺耳的嗩呐還有蒼白的妝容,張秀蘭就像嫁給鬼。
一場婚禮隻有新娘子一個人,新郎不知所蹤。
六月九號傍晚趙沐陽回來了,不過他並不承認這一門婚事,將張秀蘭趕出了趙家,昏黃的路燈下人群聚集在村長家門口看笑話,但是張秀蘭被趕出來之後呆若木雞任由旁人打量。
“誰娶的你你跟誰過日子去,粘著我算什麼?”
趙沐陽語氣冷漠與以往陽光討人喜的模樣截然不同,大家暗自唏噓的同時有轉過眼去看站在一旁的村長夫妻,心裏麵都在暗自竊笑:兒子不要的老婆,誰去跟誰過,這不就是便宜村長了嗎?
村長老婆哪能不知道這群人心裏邊想的那點齷齪事,於是走到呆愣的張秀蘭麵前冷哼道:“自己沒有本事栓住老公,他不要你,你就先睡東屋旁邊的米倉吧!”
張秀蘭死魚眼球似乎終於轉了一下,腳步一轉朝那間窄小漆黑的屋子走去了。
她甚至都沒有說一句不,就像行屍走肉一樣。
“裝這麼一副樣子不知道給誰看呢?”
“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能進我趙家的門是你修來的福分……”
“你以後就一直住在哪裏吧,隻要我兒子不接受你你就一直住在哪裏,別想給我出來賣慘!”
……
福分?這當真是張秀蘭的福分嗎?
是她福薄還是命薄?
華國五十五年的六月似乎格外的熱,太陽曬得人眼眶發澀。
顧妍磨磨蹭蹭回到家,院子裏還是冷冷清清。
顧乞六月十日清晨出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顧妍連他去哪裏了都不知道,隻能從日出等到日落,一天又一天,偶爾拄著拐到張秀蘭還有趙沐陽家附近轉轉,打聽打聽兩人之間的近況。
總也等不到顧乞回來,院裏劈過的柴堆得老高,顧乞是怎麼離開的?他當時有沒有和自己道別?
她對顧乞離開發生的事情好像都忘了,怎麼都記不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怎麼會變成這麼一副樣子。
張秀蘭還有趙沐陽一直在躲她,村裏邊的人見到她也如避蛇蠍。
顧妍自己拄著拐杖倒是越發的順手,隻是,上麵的布條子舊了,不過顧妍想著是顧乞給她做的就一直沒有扔。
闕呈的家門也時常是緊閉的,一直不見人,顧妍想再去看一眼張翠枝,奈何村裏的人都不願載她,有不懂事的小孩看見她會喊瘋子、啞巴、瘸子,每一聲都砸在她的心口。
家裏越發的空寂,她總是想出門走走,卻找不到能去的地方。
有一次,顧妍想去岸邊坐一坐,走到蘆葦蕩裏的時候,她聽到了村裏的婦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她腳步一頓剛想離開,卻聽到了她們提到了孫大娘的名字:
“要我說那張家媳婦孫玉就是中了邪!你們自己看,接近顧家那個啞巴的誰能撈的個好?”有人語氣嫌惡又篤定的道。
“那可不!我告訴你們一件事情,可不要朝外邊宣揚我同你們講的!”有一個婦人環顧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
顧妍將自己的身子往蘆葦蕩裏邊藏了藏。
“李家的,你能說點什麼破事,故作神秘!”大家笑著不以為然。
李氏住在村長家旁邊,顧妍對這人有點印象。
“去年冬天夜裏有次我出門上茅廁,看到了兩個黑影你們猜是誰?”李氏似乎還是有點緊張,聲音壓得很低,顧妍離得遠差一點聽不清。
大家看到李氏這麼一副樣子麵麵相覷,心裏打鼓都有點著急,於是拿話激她“莫不是你半夜饑渴難耐幽會情郎去了吧?”
李氏麵色青了白,反應過來她們是拿話刺她於是啐了一口:“呸,一堆嘴巴騷/哄的玩意!胡說個啥?我看到的人你們絕對猜不到!”
“誰?”
實在是被吊起了胃口,有什麼事情能夠讓李氏忍這般久絕對會是驚天的大消息。
“孫大娘啊!她旁邊還站了一個男人!”
一堆婦人聽的眼睛都亮了,手下洗著的衣服都停住了,仿佛是惡狼看見了鮮肉。
紛紛追問。
“莫不是人家夫妻出門滾野地被你瞧見了!”
“那哪能啊!就孫玉那婆娘,平日裏正經的跟什麼一樣,榆木腦袋一樣床上姿勢我看啊也就知道疊羅漢!她能樂意和自己男半夜出門野地廝混倒是奇了!”
李氏翻起了白眼,語氣裏仿佛都帶著不屑和優越感。
“那你說說能是誰?”大家沒法了,但是又實在是好奇,於是也不捉弄李氏了,急迫的問。
“我也不知道——”
李氏回答的一臉自然。
“啥!?不知道你賣啥關子!”
大家夥吊起來的胃口就這樣被糊了一嘴的屎,擱誰身上不等鬧一鬧,一堆婦人準備叉腰開罵。
“欸!等等——我還沒有說完呢!”李氏終於目的達成,看著一堆人對自己罵罵咧咧但又急切期待的樣子,訕笑著終於娓娓道來。
“我猜,是綁架顧家母女的人!”
李氏話畢看了一眼周圍的幾個婦人,一個人都不追問答複她了,大有你再賣關子不好好說話就罵死她的架勢,摸摸鼻子不敢再作。
“那天起夜,我看到的孫玉那個婆娘被一個跛著腳的年輕男人拿刀抵著脖子走,嚇得我不敢出門,顧家前些日子不是才發生綁架那檔子事嗎?”
“我尋思著張家媳婦孫玉也遇上了,嚇得根本就不敢出門救命,結果人家第二天不但沒出事,後半夜還摸到了人家家裏去殺人!”
李氏撇了撇嘴,似乎是嘲諷什麼:“張翠枝結婚前夜失蹤,闕呈跪在村長麵前求幫忙讓村裏人進山尋人,那山幾十年都沒有人敢進去了,深更半夜的誰不怕死樂意幫這個忙?”
說到這裏,那些個婦人臉上終於開始動搖,覺得李氏沒有再胡說八道。
但依舊有人覺得她這話唬人。
李氏大喇叭一樣的性子,這些事換做以前能埋在肚子裏超過三天都是怪事!
這件事情她能瞞這麼久不作聲?
誰信!
有人懷疑,激她:“你這話說的搞笑,你有什麼證據?猜的?我還猜那個是孫氏找的野男人呢!”
李氏著急上火,擂衣服的棒槌都扔了下來。
急道:“我那夜可是沒有睡,聽得一清二楚!村長家那條瘋狗一直在狂吠,吵得人腦仁疼,後麵你們自然也是知道了,村裏一戶人家都不肯幫忙,村長隻幫忙通知其他賓客婚禮推遲……話說她顧家惹了事,管俺們啥事?半夜三更上山尋人怕不是說夢話!”
說到這裏,眾人臉上才稍微緩和,共情一般,非但沒有一絲的尷尬或者是愧疚,反而是理直氣壯齊聲道:“我看他們家餐館生意就是當了別人財路,惹上了狠角色,我們去了能幫什麼忙?白白搭上性命!”
“就是!”
“我看啊那顧家就是自作自受,俺們可不像湊到跟前沾了一身的血!”
李氏將話題又被自己扯回來,笑了,這才接著道:“這還沒有完,村長家的那個小子你們也看到了,現在性子大變樣,這個小子現在估計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每天都是夜深了才敲門回家,有一次我還聽到村長那兩夫妻吵架砸東西呢,說什麼生米煮成熟飯……”
眾人皆是一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打著小算盤:“當真!”
李氏賊兮兮的竊笑兩聲,道:“難不成你們不信我?我有什麼必要撒謊?”
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李氏向來和隔壁的村長老婆不和。
“難怪我說張秀蘭那麼好的一個丫頭放棄前程不要,著急忙慌的選了了個那樣的日子結婚,拜堂連個新郎官都……”
“可不是!她娘殺了人要槍斃,現在家裏全都是她那個渾不吝的酒鬼爹當家,現在看來啊,下半輩子算是毀咯!”
顧妍聽得一整顆心都在下沉,雖然李大娘也是連蒙帶猜多數都對上了,但是孫大娘被人脅迫以及那句生米煮成熟飯更讓她覺得後脊發涼,難道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操控?
那這樣看來,不管是那個強奸犯兒子還是孫大娘都是受到了別人的挑唆還有威脅,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那顧乞知道這些嗎?他現在去哪裏了呢?
那邊的話題還在繼續,但是都轉到了一些是是而非的事情上邊了,所以顧妍撐著自己的拐杖走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前腳剛走後腳那堆婦人就談論到了顧家。
顧乞消失整整兩個多月了,在這期間,顧妍沒有聽到關於顧乞的任何消息,闕呈一直都沒有回來,顧妍的腳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至少可以丟掉拐杖行走了,除了膝蓋不能夠大角度彎曲走的有點慢有點跛之外,她恢複的似乎比醫生說的雖好情況還樂觀一些。
沒了拐杖,顧妍自己爬上拖拉機,前些日子自己行動不便上不了車,村民對她如避蛇蠍冷眼旁觀,她來到村口想要進城卻是沒有辦法,一次次地拄著拐杖站在村口的大榕樹下,看著車子走遠。
她不是沒有求救過口不能言就比劃,但是那些人隻拿她當笑話看,根本就不去理會她比劃的是什麼東西,隻覺得好笑。
拖拉機的速度不快,噪聲很大,她被擠到了最邊上的位置,那裏柴油尾氣的味道最重,也是最顛簸的位置,但是吹著風顧妍不去理會他們如何看待自己,下車的時候把錢付了就慢吞吞的下了車。
跳到地上的時候腳踝傳來鑽心的痛,身後傳來笑聲,她扶著膝蓋起身一瘸一拐的朝醫院走去。
探視重症監護室的家屬需要穿戴防護服才能進入頂樓的隔離防護門,顧妍站在值班台前麵等著護士給自己拿衣服。
“你好,您確定病患是叫張翠枝嗎?”護士微微皺眉,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有點疑惑的再一次和顧妍確認信息。
顧妍指了指本子上自己寫張翠枝的名字,點點頭。
護士納悶了,嘀咕了一句:“真的是怪了?”
接著就對顧妍道:“您稍等一下,我這邊問一下護士長!”
顧妍不知為何,那種莫敏奇妙的慌亂又襲上了心頭,強製自己鎮定,麵不改色的點頭。
這個時候科室那邊走來了一個中年女人,護士打扮,一臉嚴肅的看了眼慌張的年輕護士,詢問發生了什麼。
顧妍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有點出神,不知道張翠枝昏睡了這麼多天有沒有蘇醒的跡象,她希望看到闕呈的時候他的臉上帶上一點喜色,最好不要那般死氣沉沉。
“你好小姑娘,請問你是張翠枝的家屬嗎?和她是什麼關係。”
那個應該是護士長的女人一臉嚴肅,眼裏似乎帶著些不解和戒備。
身邊的小護士扯了扯那個女人,示意顧妍說不了話,要把筆遞給顧妍,示意護士長和顧妍這樣交流,可是她卻是擺了擺手,告訴顧妍正常打手語即可。
顧妍愣了愣,右手捏耳垂接著伸直五指掌心朝下蓋[女兒]。
護士長果真看得懂手語,皺緊了眉頭有些不解的問:“您確定是張翠枝的女兒嗎?”
顧妍點頭。
“可是我們ICU病房現在沒有叫張翠枝的病號。”
護士長的話如一顆驚天巨雷,將顧妍驚的渾身一震。
怎麼可能呢?顧妍確定自己沒有記錯,當時顧乞帶她來的就是這家醫院,然後坐到了最頂樓的重症監護室。
[不可能!我之前還來看過她。]顧妍著急,比劃的很快,但是那個中年護士看起來並沒有讀不懂,反而是接著地問她“那她在這裏住了多久了?”
[大概六個月。]顧妍看著麵前二人,眼中帶著脆弱迷茫和懇求。
護士長和身邊的實習生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進了ICU基本上都是命懸一線的人,搶救回了半條命,但是要靠高端的儀器吊著口氣,要是能救活病情好轉就會轉普通病房,進ICU錢就跟流水一樣,足以將一個富裕殷實的家庭幹垮,這個小姑娘一開口就是五個月,她們都覺得這個顧妍是不是腦袋有問題。
但是她們肯定不會直言,於是護士長委婉問了一句:“是不是轉普通病房去了?”
顧妍頓住,搖了搖頭,覺得不對又比劃:[我不知道。]
“不知道?”護士長把顧妍比劃的話敘述了一邊,倒是把小護士也嚇了一跳,顯然對於顧妍的這個回答同樣驚訝。
兩人愣住了,都感覺有點棘手,但是又不能不管顧妍。
值班室的電腦開著,她們見顧妍一個啞巴四處打聽實在可憐,於是開始查找普通病房還有重症監護室的入住信息。
兩個人分工協作,一月一月的往前查。
護士長從現在的月份一直往前查,一連往前看了三個月都沒有發現有這號人物,她在心裏邊越想越是覺得離譜,想著這個小姑娘不是故意來找茬的吧?自己親媽重病能五個多月不來看一次?
但是想到她雖口不能言,腳還是跛的,怒氣就散了些釋然了,也是個苦命的人。
護士長一目十行,鼠標輪滾的飛快,她都快放棄了,覺得人肯定是記錯了或者是腦子不好使的,結果就在她飛速略過那些名字的時候,她看到了“張翠枝”這個名字。
沒想到還真的讓她找到了,但是一看日期她就呆住了,戳了戳自己身邊找著頭暈眼花的實習生,示意她看屏幕上的名字。
兩個人麵色忽然變得有點奇怪,顧妍不解但是靜靜地立在一旁等。
“張翠枝的確是在ICU住過一段時間。”護士長斟酌片刻才道,表情一言難盡。
顧妍心在下沉,眼皮突兀的開始跳個不停,她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但是三個月前已經過世了。”護士長艱難的開口,看著顧妍慢慢暗淡的的眼神有些覺得可憐。
張翠枝三個月前就已經死了?
顧妍連自己怎麼走出醫院的都不知道了,她隻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無家可歸的人,醫院那邊說家屬已經領走遺體,但是屍體的具體去向卻是不知。
家屬領走了遺體?她猜一定會是闕呈,可是為什麼沒人告訴她張翠枝去世的消息呢?
闕呈到哪裏去了?顧乞又到哪裏去了?
像無頭蒼蠅一樣的在街道上亂逛,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翠枝餐館的那條街道,這裏還是很熱鬧,熟悉的店麵依舊客來人往,可是牌匾上的字變成了“蘭州拉麵”,熱鬧如常,物是人非。
來往的人偷瞧她,帶著疑惑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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