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卷  第二章·白雲寺(3)

章節字數:4539  更新時間:24-09-03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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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智點燃壁龕前的佛燈,率先提燈入內,雪銘與伯毅緊隨其後。

    不過接下來注定要讓伯毅失望了,裏麵並沒有想象中的巨大空間和各種機關暗器之類的東西,隻是一間約十尺見方的狹窄腔室,除了地上有一個用舊的蒲團外,空無一物。

    小小的空間突然湧進三個人,轉身都有些困難,雪銘於是讓伯毅到外麵的過道裏去站著。

    “另外那件失竊之物,原本就在此間。”

    雪銘環視一圈,問道:“是何物?”

    “是…我師兄的遺骨,也就是本寺的上一任方丈,宏源法師。”

    說出這句話仿佛耗盡了宏智一半的力氣,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額上此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哦?”

    從會麵到現在,總算有點能引起雪銘興趣的東西了。

    一旦開了頭,說起接下來的話,宏智顯得輕鬆了許多:

    “我師兄於十年前圓寂,我繼承他的衣缽,接任方丈一職,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師兄乃得道高僧,曾貴為國師,圓寂後,他的屍身並未腐壞,隻是一天天脫水變小,最後變得如同三歲孩童大小。”

    雪銘點點頭,這類現象在修道界並不罕見,但他至今還從未親眼見過所謂修成正果的不腐之身。

    “既是如此,怎麼不將法師置於殿中供奉,反而藏在這密室之內?”

    一座寺廟裏如果有一具不腐不壞的得道高僧遺骨,絕對會拿來大肆宣揚。這麼說或許有些不敬,但這是吸引香客的一個重要手段。

    宏智避開雪銘探究的目光,垂目道:“因為我師兄他並未徹底咽氣,仍尚存一息。”

    “什麼?”

    伯毅的驚呼聲回蕩在小小的密室之中,震耳欲聾,雪銘甩給他一枚眼刀,伯毅心虛地捏住上下嘴唇,表示從此噤聲。

    宏智也被那一聲驚了一跳,而後繼續說道:“這種事實在奇怪,雖然確定他還活著,但又與逝去了沒有兩樣,不吃不喝不動,一直維持著圓寂時打坐的姿勢,成了一個活死人。”

    “由於種種原因,當年我隻能對外宣稱已將師兄的遺骨火化,哪怕是本寺的僧人,知道此事的也不出三人。為了定期觀察師兄有無異狀,我暗中派人在師兄的禪房內開辟出這間密室,將他藏於此間,並安排了可靠的僧人每三天進來打掃一次。奈何這十年間師兄一直維持著原狀,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兩天前,負責打掃的僧人照常進入密室,竟發現師兄的身體不翼而飛,門鎖和密室機關沒有任何人為破壞的痕跡,更無人目睹有可疑之人出入寺內。”

    “您方才說”失竊之物”,也就是說,您認定是有人偷偷潛入寺內,將宏源大師偷走了?”

    “是的。”

    “會不會是大師他突然蘇醒過來,自行離開了呢?”

    宏智遲疑了一下,說:“一開始我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但這間密室隻能從外麵打開。”換言之,除非有人潛入此處打開密室之門,否則裏麵的人是沒法出去的。

    雪銘道:“既然宏源大師曾身為堂堂國師,想必道行了得,區區機關,恐怕難不倒他吧。”比起雪銘,作為繼任者的宏智應該比他更清楚這一點才對。

    “即便真如您所說,那他為何會不聲不響地離開,又去了何處呢?”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另外我還有一事相問,不知宏源大師如今高壽幾何?”

    宏智答:“與我相當,明年便已是古稀之年。”

    “看您身體頗為硬朗,那麼想必十年前的宏源大師並非由於年老體衰而成為活死人,這又是為何呢?”既然有能力成為堂堂國師,也不可能因為疾病之類的原因就歸西了吧?

    站在過道口的伯毅立刻感覺到宏智的呼吸節奏變了,提燈的手有些不穩,火苗晃動,急促的喘息聲回蕩在針落可聞的窄室裏,但很快恢複平靜。

    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雪銘也自然察覺到了,不過他隻是不動聲色地靜待下文。

    宏智竭力穩住呼吸,抬手擦了把汗:“或許是由於師兄法力消耗過度的緣故,您也許知道皇宮周圍有一道很強的結界吧,那便是由師兄主導,與另外四位有名的高僧共同出力設置,此舉耗費了他不少力量,以確保妖邪之物無法闖入皇宮。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需要他的地方。國師的名頭雖然風光,但背後的付出卻也巨大。”

    “是這樣嗎?”

    雪銘的黑眸透過麵具的眼洞,投射出銳利的目光。從宏智的角度看去,那雙眼睛仿佛不是從麵具後麵看過來,而是從深不見底的黑洞裏對外窺望。

    他像被針紮了似的閃躲了一下。

    “總之,現在當務之急是把師兄找回來。”

    “的確如此。”雪銘移開目光。

    現場觀察完畢後,三人走出密室,宏智再次轉動佛像,將一切恢複原狀。

    雪銘對宏智說道:“要找到宏源大師或許不難,若有他身體的一部分的話,可事半功倍。”

    “有的。”

    宏智似乎早有準備的樣子,從袖中取出一隻三指寬的銀盒,內有一卷白色絲綢,裏麵明顯包裹著東西。

    “這是我師兄的剃發。”

    雪銘沒有接那盒子,“一根便足夠了。”

    宏智於是從中抽出一根來,伯毅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看這個長度,應當是首次剃度時留下的。

    宏智再三囑托道:“此事切記保密。”

    時間正值晌午,宏智有意留二人用些齋飯,雪銘本不想再在此處耽誤,奈何伯毅一聽見要吃飯,肚子裏立刻響得驚天動地。

    伯毅假裝看不見來自師兄的冷漠凝視,對宏智行禮道:“那就多有叨擾了。”

    真不是他臉皮厚,他也是沒辦法,小時候餓怕了,以至於後來每餐總是吃的很多,師兄應該知道他的呀。

    雪銘不喜人多嘈雜之地,用餐處便就近安排在一間空置的客房內。

    宏智則表示有事不能奉陪,先行告辭了。

    伯毅往門外張望一陣子,確定周圍沒人,湊到雪銘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師兄,我覺得剛才那個宏智沒有說實話。”

    “你看出來了?”雪銘把整個身體陷進椅子裏,這不爭氣的身體,真是越來越經不起折騰了,分明什麼重活累活都沒幹,竟然會覺得累。

    “他為什麼要說謊?”

    “或許是另有隱情吧,反正就算硬要問也不會有結果。”

    “那你說宏源大師是真的被人給帶走了,還是他自己離開的?”

    雪銘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到時候你就親自問他本人吧。”

    伯毅上半身隔著桌子傾過來:“師兄這麼快就有眉目了?”

    “非也,咱們下山了再說。”

    不久後,兩名小沙彌端來了齋飯,伯毅一瞧,隻覺食指大動。這裏的齋飯可真不差,有香菇、竹筍、山藥、豆角、豆腐、素蝦球、羅漢麵、煎餅等等,鋪了一桌子,絕對管飽。

    伯毅對送飯的小沙彌道了謝,然後迫不及待地開動了,三五兩下就解決掉一盤菜。他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給雪銘夾菜,含糊不清地說:“司兄,快次這個,還有這個……”

    兩個小沙彌看得呆了,估計是從未見過如此吃相的客人,雪銘隻好禮貌地請他們離去,然後恨鐵不成鋼地用筷子重重拍了下伯毅的手背,斥道:“慢點,沒人跟你搶,你是餓死鬼投胎嗎?”

    伯毅被打得瑟縮了一下,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總算放慢了速度。

    吃飽喝足後,他就托著下巴看雪銘吃。雪銘食量小,從小到大吃東西的樣子也很優雅,細嚼慢咽地,和伯毅的吃相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雪銘很快就吃好了,以絲巾輕輕擦拭嘴角。伯毅見狀,把盤子裏剩下的食物風卷殘雲般掃蕩一空。

    肚子太飽,他有點想噓噓了,對雪銘說道:“師兄,我想去廁所。”

    雪銘沒理他。

    “那你等我一下哦。”伯毅說罷便出門去了。

    伯毅此去其實並非這一個目的,他還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解決了生理需求,他一路晃悠來到正門前,先是繞到右側的石獅跟前。

    從外觀看,確實與普通石料無異。在背部一陣摸索,果然摸到一小片稍有些粗糙的地方,應該就是抹了石灰的地方了,但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又來到左側的石獅跟前,他馬上有了新的發現,原來那獅子不僅會動,還在哭哩!

    隻見石獅那威武莊嚴的外觀搭配淚眼汪汪的大眼,十分滑稽。

    伯毅觀望片刻,不太確定地嚐試與其溝通。

    “那個,你哭啥?”

    石獅沒有反應。

    伯毅隻好再走近一步,拍了拍它的前足,這下石獅終於低下頭來俯視眼前的青年,“你在跟我說話?”

    “對呀。你哭啥呀?”

    石獅忍不住仰天長嘯:“我老婆跟人跑了,我能不哭嘛嗚嗚嗚……”

    伯毅聽了,瞬間無法產生同情。

    連石獅子都有老婆,我的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伯毅指了指另一尊石獅:“你是說原來在那裏的?”

    石獅以一串突然噴射出來的鼻涕作為回答。伯毅身手敏捷地閃到一邊。

    “可我聽說是被偷走的。”

    石獅憤恨哽咽道:“不是被偷走,是跟一個男的跑了!”

    “咦?男人?跑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陣子,我們之間有些矛盾,每天都打架,經常打得頭破血流。後來來了個男人,問我們願不願意跟他走,我沒立即答應,結果那個沒良心的就這麼跟他下山去了,猶豫一下都沒有,好像巴不得擺脫我。”

    “所以,那尊假獅子是那個男人的手筆?”

    “嗯。”

    “那你為何不阻止?”

    石獅咆哮:“我打得過我會在這裏哭嗎!!!”

    伯毅齜牙咧嘴地捂住耳朵後退兩步,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長相如何?”

    石獅歪頭思索片刻,搖頭:“我不記得了。”

    又不記得了啊,怎麼會那麼巧?

    “那你可曾發現有誰從寺裏偷走什麼東西?”

    “沒有吧,好歹我也是有點靈力的,有的話我一定會知道。怎麼,寺裏丟東西了嗎?”

    “這倒是沒有。”

    石獅以前爪抹了把淚:“話說,你是誰啊?”

    伯毅正低頭思索,忽然發現周圍有幾個人在對他指指點點,估計是看他一個人那裏自言自語,以為他腦子不正常吧。

    伯毅臉上一紅,感到很不好意思,對石獅說了句告辭就快速離開了。

    沒走幾步,迎麵見到雪銘正向這邊走來。

    伯毅跑上前去報告剛才打探到的消息,卻隻得到一句“是嗎?看來你還沒退步嘛。”

    伯毅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很關鍵的線索,想邀功來著,沒想到師兄的回應這麼冷淡,不禁有些失望。

    之後依然是伯毅把雪銘背下山的。

    兩人找到停在山下的馬車,兩隻馬兒正在樹蔭下優哉遊哉地吃草。

    雪銘鑽進車廂,撩起衣袖,念了幾句伯毅聽不懂的咒語,他那雪白細瘦的手臂上隨之浮現出一小塊紅色光斑,隱約是某種鳥類的圖案。還未等伯毅看清,紅光向外躍出,一隻大鳥憑空出現,撲扇著翅膀停落在雪銘肩膀上。

    “嗚哇——”

    伯毅嚇了一大跳,慌忙向後閃躲避開,不過車廂就那麼大,他就算把身體緊緊貼在壁上,也避不到哪裏去。

    定睛細看,原來是一隻白鴞,通體為白色,身上點綴著少許褐色斑點,最為醒目的是,它的頭上有一束綠色羽毛,隨著不同角度的光線反射出多變的金屬色光芒。

    不知是否是伯毅的錯覺,他似乎看到那鳥對他翻了個白眼。

    雪銘輕柔地撫摸著白鴞的背部,白鴞則順從地配合他的動作,一副十分享受寵愛的模樣。

    “把頭發拿出來吧。”

    “哦,好。”伯毅趕忙把東西從懷裏取出,他把這根關鍵的頭發裝在隨身攜帶的小竹筒裏放著。

    雪銘隻取了一小截頭發,讓白鴞叼在喙中,說道:“把我的命令傳達下去,盡快辦妥。去吧。”雪銘撩起車窗的帷幔,白鴞靈巧地跳到窗沿上,振翅而去。

    “剩下的頭發就由我來保管了,或許以後會有需要用到的地方。”雪銘敲了兩下車壁,兩匹馬兒像是接收到信號,發出低低的嘶鳴,馬車再次移動起來。

    伯毅忍不住問:“師兄,剛才那是?”

    “沒看出來嗎?是你認識的。”

    “莫非是翠羽?”

    其實也不難猜出真相,他之前已經得知翠羽並非人類,再加上白鴞頭頂上那撮顯眼的綠色羽毛,色澤與翠羽頭上的“綠發”相差無二,師兄又說是他認識,那麼答案就隻有這一個了。

    難怪那鳥剛才對他翻白眼來著,這是翠羽經常對他擺的動作,估計是看他剛才驚嚇的樣子太誇張了吧。

    “原來她的真身是一隻鳥啊……”伯毅算是知道她為何叫這個名字了,“她是如何成為師兄的禦靈的呢?”

    雪銘踢掉鞋子,癱在軟墊上:“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慢慢說給你聽。”

    伯毅又問:“師兄,你有很多禦靈嗎?”他沒有忘記方才雪銘說過“把我的命令傳達下去”,這句話說明他手下的禦靈不僅僅包括翠羽和小紅,還有其他禦靈存在。

    “是啊,還有很多。”

    “有多少?”

    雪銘打了個哈欠:“沒數過……我要睡了,到家了叫我。”

    伯毅原本還想問為什麼他從來沒見過其他禦靈,這五年來師兄又是如何提升修為,已經達到何種程度,不過他也不是很懂修煉方麵的知識,隻是有些好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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