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宴客(二)

章節字數:5945  更新時間:24-11-19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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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閔士承招呼大家入席。幾番謙讓之後,閔士承讓胡立三坐了主位,又幾次客套之後,大家才坐了下來。

    許是那尊壽牌的出現讓大家嗅出了金主的分量,席上的閔家人放下了慣有的矜持和傲慢,真正把胡立三當成了貴客看待。

    閔士承擔起了長兄的職責,為胡立三介紹起席上的各位兄弟。

    他指著坐在胡立三右首那個五十來歲的男人說:“這是我的二弟閔士隱,前朝時在外地為官,民國之後,心灰意懶,現在閑居在家含飴弄孫。”

    那閔士隱倒是相貌端方,隻是有著一種意義不明的淡漠,夾雜一絲為官多年習得的倨傲。聽得介紹,他矜持地向胡立三頷首,臉皮牽動,扯出了一個還算合格的微笑。

    這時閔士承看見閔士隱旁邊坐著的一個男人,不由得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眉。這是一位腐儒,叫劉勝奎,據說祖上是這個家的世交,平時跟老二閔士隱談得來,兩人是酒友,今天原本是沒有請他的,今天上席恐怕是閔士隱所為。

    閔士承跳過這個男人,指著自己對麵那個白白胖胖的男人:“這位是三弟閔士淦,也在前朝為官多年,後來民國成立,由於家父的反對,退出官場,回家修身養性。沒想到這一熬就到了這把歲數。”

    閔士淦倒是給了個真誠的笑臉,說道:“沒想到胡司令這麼年輕,真乃時代俊傑呀。”

    說完這些,閔士承指向士林:“我這裏還要特別向你介紹我的幼弟,閔士林。”

    聽了這話,席上的人包括胡立三都笑了。

    許是在宴席上氛圍刺激了閔士承,一時想起了長兄的責任,真情所致,說出的話也讓人動容:“我這個弟弟,按說也算是這個大家得來不易的貴子,原本是該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享受萬千寵愛的。不承想家道中落,非但沒有享受大家的福利,還平白受了這大家的牽累。如今連學業都沒有完成,還在外卑躬屈膝地討生活。也怪我們這些當兄長的無能,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除了一肚子聖賢書,百無一用,更不能庇佑這個弟弟,實在有愧祖宗。還望司令替我們多加看顧我這個年幼的弟弟。”

    這話說得至真至誠,士林聽得眼裏一酸,又讓在座的眾人五味雜陳。這一桌除閔士承知道宴客的真正目的,其他人隻當是閔士承受了壽宴的刺激。那閔士隱翻了個白眼,獨自喝了一口酒。

    閔士淦倒笑著說:“大哥,今兒個是老太太壽辰,你跑題了,不興說這些。”一邊招呼下人們上菜。

    倒是胡立三灑脫,也顯出了他的強勢,說道:“我原本就是他哥,自然會看顧他,誰要讓他受委屈,我第一個不答應。”

    這時,五個涼菜已經上桌。分別是茄鯗、網油蝦夾、口蘑腐竹、鹵味七拚、時蔬沙拉。加上精美的餐具映襯,也顯得活色生香。

    閔士承輕聲對胡立三說:“這茄鯗是按照紅樓食譜原樣做的。其他菜品參照了子才先生的《隨園食單》加上我們家廚子的加減製作而成。”

    士林聽得有些刺耳,心想你對一個武夫講這些無疑是雞同鴨講,他隻管好不好吃。不知道閔士承意識到自己的話涉嫌賣弄沒有,反正桌上人都噤了聲。

    最終還是閔士淦打破了尷尬,說:“大哥你別打斷,接著介紹,禮數要盡到,還有子侄輩和朋友呢。”

    一邊低聲跟胡立三解釋:“這人到了一定歲數就開始顛三倒四,你別見笑。”

    閔士承這才想起,又叫來了閔甘源等子侄輩一一作了介紹,這些都是各房的長子,他們在執晚輩禮之後在席間坐下。

    即或是這樣閔士承都還繼續遊走在自己的套路裏,此時,他又向胡立三謙遜道:“這個家已經不複當年。招待不周,還請胡司令海涵。”

    胡立三嘴裏倒是客氣:“那裏,這已經夠好了,畢竟是大家,能把普通的日子過得這樣精致,要換成平常人家,想都不敢想。”

    閔士承又對胡立三說道:“我們的幼弟蒙司令看顧,在這裏深表謝意。也是我們這些當哥哥的無能,幫不了他,倒讓他在外討生活,說來有愧祖宗。”閔士承把話說得顛三倒四反反複複,言辭間竟透出點卑躬屈膝。

    閔士淦實在是看不下去大哥的顢頇,說道:“大家喝酒,為了老太太的壽辰,也為胡司令的光臨。”

    眾人這才擺脫了由閔士承引發的尷尬,紛紛舉起了酒杯。

    隻是那閔士承好像還沒有明白自己的笨拙,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喃喃地對士林道:“我們家早該麵對現實了,這不丟人,隻是哥哥們明白晚了,你千萬別再受影響。”

    士林感激地對大哥一笑,也隻有今天他才感受到兄長的關愛。他夾了一筷子菜放在閔士承碗裏,抽大煙的人是不能喝酒的。

    接著熱菜上來,閔士承絮絮叨叨的逐一給胡立三做著介紹。

    那邊已經喝下了幾杯的閔士隱開始了自己的感歎。這閔士隱這幾年染上了酒癮,一喝就醉,一醉就開始懷舊,為此生發感歎、抱怨、憤怒、惋惜等多種情緒。今天總算逮到了感歎的對象,也就是他請來的幫閑劉勝奎。酒過三杯,閔士隱開始了他的感歎三部曲,喝酒就醉的人是不顧這桌上的規矩的。

    “閔家現在算是衰落了,當初家裏的私房菜應算得上雁城的一絕,即便有銀子也不定吃得到。隻是這些都是昨日往事,好多菜式都已經失傳了。如今的閔家養不起這麼高明的廚子了。”

    那劉勝奎倒是盡了一個白食者的本分,附和道:“那是,那是,你看如今的蝦夾就沒了早年的味道。”

    “這道菜原材料倒不是奇絕,隻是伺候起比較麻煩,是用豬邊油的油網裹蝦和肉油炸而成。”有了捧場的閔士隱來了興致,不覺提高了聲音,他才不管席上有所謂的貴客,當初在任上的時候,什麼大人物沒見過。

    那邊閔士隱的長子閔甘青好像覺得不回應顯不出自己的孝順:“是呀,爺爺那次從江南回來,帶回了好多稀罕的玩意兒。那時候這宅子不是那個人想進來就進來的。不過那時,小叔還沒有出生呢。”

    閔甘青說完看向桌上的幾個同輩,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幾個同輩隻是覺得怪怪的,沒有回應,隻管埋頭對付眼前的食物。隻有那劉勝奎毫無原則的應答,那是,那是。

    這邊閔士隱接管了話題,繼續嘮叨道:

    “曾經有一道菜,叫清水菜心,清澈見底的湯裏,幾隻鮮綠的菜心,表麵上平淡無奇,這道菜的精髓在那湯。是剁碎的雞蓉,加上雞骨文火熬製,最後要經過三十七道過濾,才能得到那清湯。”

    “吃過,吃過,那還是那年過年的時候,就是老爺子從江南回來那次。”

    “是吧,別說,當時的知府,大雪夜裏趕到閔家,就為了吃這一口,說是外邊的食府吃不到這個味,也吃不出這般精致。”

    “那是,那是。”

    眼看這席上的局勢漸漸失控,滑向了未知的方向,閔士承好像渾然不覺,其實心裏焦急難耐。他已經忘記了如何做好一家之主。就像現在他找不到掌控席麵主動的打開方式。他知道今天的貴客跟他跟這個家沒有共同語言。但是,他的母親跟他明確了今天宴客的目的,隻是這些他沒法跟兄弟們明說,也不指望他這些家人的配合。所以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局麵失控,自己無能為力。心裏愧疚無比,覺得慢待了胡立三,對不起士林。

    這邊廂,胡立三並沒有覺得受到了慢待,他本身就不是為了這幫腐朽而來,他隻是想知道自己的可人兒生長在什麼環境,有什麼樣的親人。他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在內心蔑視道,這大家不過如此,為了維護那已不存在的體麵,煞費苦心,這本身就已經不體麵。隻是可憐了他的可人兒,難為他了,不容易。

    另一邊的士林也在接受煎熬,他隻是覺得這些老人們,而不是哥哥們,不該用這種愚蠢的方式向胡立三炫耀,這顯得外強中幹,達到的隻是相反的目的。這隻能說明,這幾個老頭終究還是沒有麵對現實,依舊沉浸在夢裏,他為他們感到羞愧。當初想憑借這個家輕看胡立三的想法,現在想來真是幼稚,現在倒怕胡立三由此輕看自己。自己想拉起虎皮做大旗,卻發現這虎皮已是千瘡百孔,不堪入目,士林再不想再行愚行。生活又給他上了一課,唯有保持自己的本真,才是爭取體麵的利器。不覺拿眼去看胡立三,恰好胡立三也望向他,兩人相視一笑,士林心安了下來。

    這邊閔士隱還在抒情:“那鱖魚也是,必須要葡萄籽油,那油可是個稀奇的玩意兒,你想想得多少葡萄才能榨出這麼些葡萄油,那油做出魚,魚裏會有一股果香的味道。還有就是在南方任上時,吃過一道菜叫陽春白雪,是用秋日裏的鱸魚和蓴菜燉製而成,其色如雪,入口即化,鮮香無比。”

    士林心想你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這樣吹噓已經沒有的事情就不怕別人笑話,這飯也就吃得如坐針氈。那老二倒是沒有在意,這畢竟是老太太的生日,跟你一個外人毛關係沒有,那裏會去關心這宴席另外的目的,隻剩下另外幾個人在旁邊操心。

    最後,終於是閔士淦看不下去了,適時打斷了老二的話:“不就是一道燉魚嗎,胡司令什麼東西沒有吃過,要你在這裏顯擺。”

    這話嗆得閔士隱翻了個白眼,暫時收了聲。閔士承有些無力地向胡立三舉起了杯,想把這盛宴繼續下去。

    隻不過很快,久未見葷腥的孩子們就讓這偽裝的浮華漏了餡,為了一塊美食,孩子們打鬧起來,隨之而來的大人們的嗬斥聲。這讓男主人的這一桌多少麵露尷尬。可是胡立三的臉色絲毫未見異樣,倒是熱情地勸酒,仿佛他才是這宴席的主人,不過原本他就是這宴席的金主。又似乎這一切都被他看穿,隻是他含而不露,顧全了大家的顏麵。

    此時,閔士隱的酒精度數已顯示出它的高度,他的酒後三部曲逐漸走向高潮:“如今這世道,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我們閔家何曾有過這樣的境地。曾經的我們也算是這雁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戶,鍾鳴鼎食,世代書香。可惜這皇家不爭氣,竟將這大好的江山拱手送人,到底不是華夏一族,少了一份長治久安的氣數。”這牢騷裏夾雜著憤懣,憤懣到了最後變成了不甘。

    “那是,那是,想當年,閔家一門三代進士,這在雁城是至今沒人破過的記錄,這是雁城的榮光。”劉勝奎繼續著他捧哏的角色,閔士隱話音剛落,就忙不迭的附和道,眼光卻緊盯著眼前肥厚的東坡肉。

    士林許是內心有鬼,總覺得這般景象格外刺目。可是就這樣二哥還是沒有放過他,繼續絮叨著:“還是那句話,這世道不恢複帝製是沒有希望的,瞧瞧現在這幫台上的分贓集團,一個比一個吃相難看。”

    閔士承實在看不慣,哼了一聲,說:“老二,你是不是過了點。今天是老太太的喜宴,說這些有什麼意思。現在外麵不是提倡休談國事嗎,你噤點口吧。”

    閔士隱聽了並沒有收聲,倒是反駁道:“第一,我現在不是在外邊,是在家裏。第二,我們閔家為皇家做了這麼多,就不興發幾句牢騷?你說是不是,腎虧?”

    嘴裏含著塊大肉的劉勝奎忙答應道:“那是,那是。”

    眼看著這般情形,閔士承滿含歉意地對胡立三說:“我家老二就這樣,沾一點酒就是話多,失言之處還請胡司令多多包涵。”

    胡立三倒沒有在意,相反寬解道:“沒事,喝酒就得多說話,散散酒氣。”

    那老二並沒有承情,反而把火燒到了胡立三身上,詰問道:“那胡司令以為我說的是不是有道理?”

    胡立三哂笑道:“我就是個粗人,拿槍幹仗行,國是知道得不多。”

    “那你拿槍打仗為了誰?”

    “老二。”老大沉聲嗬斥道。

    這邊胡立三倒是氣定神閑,慢悠悠道:“打這世上的不平。”

    坐著一直悶聲的閔士淦終於看不下去了,朗聲說道:“得了吧,二哥,已經改朝換代了,別老拿個手帕在那咿咿呀呀。別人胡司令是來給老太太祝壽的,那裏耐煩聽你那一肚苦水。來司令,喝酒。四弟,你是怎麼啦,也不給你這位哥哥勸酒。”這才把士林從一片惶惑中解脫出來。

    這時一簾之隔的裏邊,老太太傳出話來,女眷們先退場了,到後院聽戲去了,叫老爺們盡興。這是舊時這府上的規矩,做給別人看的,錦衣玉食,那在乎這點吃食。如今士林卻擔心女眷們吃飽沒有。

    夾在這幾乎長了自己一倍歲數的哥哥之中,士林有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與這群人見識幾乎是隔了一輩,論對這世界的見解和應對,幾乎是雞同鴨講。如果不是囹於身份,他早已落荒而逃了。不過,他還是有點暗暗吃驚,麵對眼前的挑釁,出身草莽的胡立三絲毫不落下風,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有時甚至他更像個長者,略帶縱容和寬厚看著這些長他不少歲數的人滿嘴胡唚。

    不過兄長們的表現讓他感到丟臉,可以說讓他大出意料,他好像重新認識了兄長們。原本不是這樣,他們也有過自己的年富力強,揮斥方遒的時候,可這些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如今他們剩下的僅就是落伍和腐朽,以及不合時宜的討厭。難道衰老都是這樣的醜陋和令人生厭。一下子士林灰了心。

    “不過這一朝還沒完,皇帝還在北邊呢。我說家裏邊那爵位原本該我來承襲。”那老二顯然是喝醉了,自顧自地嘟囔著,像是給人炫耀一樣。

    “得了吧,那東西還能當飯吃,大哥你就給他吧。”老三打趣道。

    “行,吃完飯就給他。”大哥也順著老三的話應付著,他有點心不在焉,估計煙癮已犯了。

    就在此時,隻聽得砰的一聲,一隻餐盤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閔士淦輕皺眉毛,嘲弄地笑道:“喲嗬,一兩銀子沒了。”

    那邊已經傳來閔士隱的嗬斥聲:“沒長眼睛呀,是誰讓拿出這套餐具的。”

    那失手的丫頭已經嚇白了臉,帶著哭聲囁嚅道:“是大奶奶。”

    這原本是二房的粗使丫頭,沒見過這般陣勢,難免手腳生疏,也是因為手腳利索的丫頭走得差不多了,這些丫頭才來臨時湊數。

    這邊閔士承雖然肉疼,但礙於麵子,還是故作鎮定地說道:“老太太生日,圖個喜慶,歲歲平安吧,樂得聽個響。”

    還不忘跟胡立三解釋:“這餐具是哥窯的,傳了幾輩。年代流逝,這東西越來越少了。”

    看胡立三雖然麵帶微笑,估計是沒有聽懂,士林小聲解釋道:“哥窯是宋代的名窯,在浙江,有兩兄弟在那個地方製瓷,各自管著一窯。哥哥所製之瓷號哥窯,弟弟所製的瓷號弟窯。哥窯的瓷器主要是以胎細質白著稱。現在這東西存世不多,在市麵上價格就顯得金貴,估計今天拿出來也是為了顯擺,這碎一隻應該值不少錢。”

    胡立三聽了仔細看了看桌上的餐具,也沒瞧出有多特別,心想這些個大戶人家就是窮講究、愛顯擺,吃個飯都這麼多講究,他已經快被這席上的繁文縟禮弄得不耐煩了。不就吃個飯,幹嗎要拿出這麼貴重的東西,既然心痛錢,就不該拿出來。

    飯吃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滋沒味了,士林也真不想待下去了,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讓人窘迫的事情。於是輕聲地向胡立三發出請求:

    “我們走吧。”

    胡立三轉頭看著他,笑眯眯的,但又像是意味深長停頓了一刻。最後還是爽快地答應好。

    於是,胡立三笑著起身抱拳麵向眾位道:“各位哥哥,小弟公務在身,還有一些事情處理,先走一步,盛情款待,萬分感謝。”

    閔士承聽得這話一邊虛應著,但一邊又如釋重負,這席上再發展下去,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幺蛾子,他不一定掌控得住。他連忙起身當然嘴裏還忘不了應有的客套,執意挽留。

    但胡立三去意堅決,看見這樣,眾人隻好一起起身,將胡立三送到門口,待還要向外再送,被胡立三攔住。老大就對士林道:“那就四弟,你再送送胡司令。”

    胡立三一走,解放了閔士承,他要來上一泡解解乏,他早已忍不住了,他想借故離去。

    “大哥你就不管管四弟,他這樣有辱家風。”閔士隱好像還是心有不甘,不願這宴席就這樣散了。

    “他怎麼有辱家風了,別人自力更生,難道還是別人的錯,你這個家都快養不活人了,還在這裏說三道四。”閔士承終於沒忍住憤懣,開口斥責道。

    “那也是你的責任。”閔士隱在後叫道。

    閔士承看了他一眼,好像找到了借口,默默地搖頭,起身離去,看見他離去,閔甘源緊隨他的腳步跟著離開。餘下的人滿臉鄙夷地看著這對父子。

    接著桌上的小輩紛紛起身到後花園看戲,隻剩下老二、老三和劉勝奎,老二、老三喝著茶,劉勝奎孜孜不倦地對付著那滿桌的美食。

    廳堂裏,胡立三送的碩大金佛孤零零地閃著光,把案幾上散落著的禮物襯托得分外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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