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1 更新時間:24-12-27 02:21
一時間兩人無話,氣氛有些尷尬,溫先生起身告別,士林忙起身相送,花非花翻了個白眼,不舍地扔了筷子也跟著起了身。
溫先生在飯店的門口禮貌地止住了兩人,隻是在臨別時輕握下士林的手,一張紙條落入了士林的手心。士林一顆心放了下來,心想,這才配得上今晚的格局。
待回到飯店花非花急急地問:“這個老鬥怎麼樣?”
“不錯,很有才華的,不過得拿出作品才算數。”士林故意輕描淡寫。
花非花叫到:“我可是推掉了幾個局才給你約來的。”
“行,我給你行大禮。”
現在看這飯店好像殘破了點,這是花非花安排的。士林輕言道:“這飯店的格局恐怕慢待了溫先生。”
花非花嘟起了嘴:“這裏的咕咾肉好吃。”
“你不能光顧自己好吃,不想客人的感受。”士林盡量把話輕說,畢竟還得靠花非花出力。
花非花不滿嘟囔道:“還不是為了捧你,忙裏忙外還得不到好。那溫先生你也別把他看得太高,能不能幫上你還兩說。”
士林覺得好笑,也覺出兩人的差距,便沒好氣地說道:“這是為整個戲班打造一部大戲,怎麼是為了捧我,你不要這麼狹隘,戲好了對整個戲班都好,也惠及每一個人。”
“有時候,攤上個好師傅真好。”花非花自顧自地喃喃道。
士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懶得搭理,也沒法接這些無厘頭的話語。
“哎,我說,你是不是跟你師傅有一腿?”那花非花突然興奮了起來。
士林氣得白了花非花一眼,又為這師兄的跳脫感到哭笑不得。一時間不知道拿什麼話說他。
那邊花非花好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徑自說下去:“不然,他為什麼對你這樣好。”
趕緊叫花非花叫來老板結賬,再磨蹭下去,這家夥不知道又有什麼幺蛾子。
回了所住的旅店,士林連忙打開了那張紙條,上麵寫道:明天下午四點,翡冷翠咖啡館,一個人來。
那是忠孝路上一個意大利人開的咖啡館,那意大利人肯定是個農民,那咖啡館極盡粗鄙的奢華,張揚而放肆。可是今天士林覺得這粗鄙勃發出春天的氣息。他第一次用異國的語言跟老板打招呼,老板用訝異的眼神看著這可意的人兒。
他看見了溫先生在臨窗的角落朝他招手,眼前晃過五顏六色。先生穿一身貼身的西裝,更顯出了他的清俊。
落座之後,始終微笑的溫先生問了一句:“你好嗎?”
一句話問得士林差點眼淚掉下來,我不好,心裏滿是委屈,生活充滿怨尤。可是到了嘴邊話卻變成:“我很好,先生您呢?”
“不好,離我理想的生活還差一大截。”
“哦,先生的理想生活是什麼?”
“得一相知,性生活協調,琴瑟相諧。”
士林差點笑出聲了。這風雅之人突然出言粗鄙,有了別樣的風姿,算得上是大膽前衛。於是也多了份輕鬆。
“找到了嗎?”
“可是無緣,有一個中意的人兒,可不知道別人的意思。”
他輕劃過他的手,眼底裏有了更深的含義。
士林的心裏有一種全新的情緒慢慢升起,想這歡場並非全都是雞鳴狗盜之輩,風雅之人其實是有的。有了一份輕鬆自在,又得一雅致的同好,士林主動地談論了這個話題,他以為跟溫先生這樣光明正大,多了份陽光的氣息。
溫避遠笑了:“我還真沒想到,你身處歡場,卻知之不多,真算個單純的人。”
“單純不好嗎?”
這話好像一下難住了溫避遠,隻是笑望著他,士林回以微笑,兩人一時沒了聲音。
這時溫避遠伸出手去拿麵前的咖啡,從西裝襯衣裏露出了瘦削堅實的手腕,讓士林突然心跳加快,那白皙而修長的手指,似乎撥動了他的心弦。他為突然湧現的低俗肉欲感到恥辱,但是又不可抑製地淪陷下去。
這邊的溫避遠並沒有在意士林的變化,微笑著問:“你對演員和觀眾的關係怎麼看?”
他說話慢條斯理但是吐字清晰,中氣十足,出自於他健康的體魄,得多健壯的體魄才能造就這樣的聲氣,而純正的國語讓他格外洋氣,好像他就代表著這個新的中國的潮流。
那些得體服飾裏包裹的是一具什麼樣的身體,有著精實的肌肉,細密緊實的紋理。他走神了,為自己猥瑣的想法,他害臊了,歡場不是個好東西,可是這更刺激了他探究的好奇。
“啊?”士林終於回過神來,溫避遠顯然也看出了他的異樣,但沒有深究,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演員應該是向導吧,帶著觀眾遊曆奇境。”
溫避遠眼睛一亮,讚許道:“不錯,有見地。我的理解是演員應該是作品和觀眾之間的橋梁,演員通過自己對作品的理解和創造,帶領觀眾到達作品的目的地。”
那隻手停留在咖啡杯上,微曲的手指好像在抒發一種幽古的情緒,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手背上的紋理,他為這種私密感到欣喜,那紋理精致華美有著一種溫婉的複古氣息。隻有經過了多年的浸潤才會養育出這樣的手。那手語告訴他的,他想告訴別人。
“好的演員理解通透,會給觀眾帶來驚喜;壞的演員隻能照本宣科,無法喚起觀眾的共情。”
士林逐漸被引入正題,為溫避遠的論述所吸引。這完全顛覆了梨園裏傳授的理論。
“所以一個演員能走多遠,取決於他的個人修養,這包括他的共情能力、學習能力、體悟能力、創造能力。你要演私坊戲,首先做的就是認識你自己,認識這奇絕的愛源自何地,而你又為何要演這戲。”
話說到這裏,士林有點被嚇住了,喃喃道:“先生有這麼難嗎,這本來緣起師傅為我籌謀的另辟蹊徑,聽您這麼一說,我都有點覺得難堪大任。”
溫避遠倒沒有見氣,而是饒有趣味地看著他:“這不難,我可以慢慢教你。”
“您真的願意教我?”士林有些喜出望外,他隱約感覺得溫避遠對他的作用不單寫戲文那麼簡單。
“當然可以,我就是吃這碗飯的,隻要你願意學。”
“我當然願意,隻要你不怕我愚鈍。”
溫避遠笑道:“傻孩子,說些什麼話。”
士林這時露出了少年人的天性:“那先生受學生一拜。”忙不迭給溫避遠鞠躬。惹得溫避遠笑著擺手。
一番客套之後,溫避遠繼續了他的說教:“我們首先來探討這同性之愛,生理屬性的東西我不想講,現代科學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自有了人類以來,這玩意兒就有。
我從中西人看這個問題的差異談談我的看法。西方人是在人倫上看這個問題,覺得這是人的權利,是自由。多了一些動物性,終究顯得粗鄙,茹毛飲血,張牙舞爪的。那容易形成對立,非此即彼,一不小心就成了兩大陣營。我們中國不一樣,我們是從審美的角度看,看出了其中的美,也就多了包容,多了圓潤,事情就有了轉機,曆朝曆代,沒有聽說為此遭受了迫害,引發了悲劇。西方還有一個就是宗教背景,聖經裏這是被禁止的事情,可是沒有講原因,這事情說明了很久以前就有,不然不會禁止,它也沒有說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沒有以理服人的道理,就顯得強霸。我們的文化不一樣,講存而不論,既然沒有搞清楚原因,那就存而不論,但是我可以從審美的角度,從人性的角度去看他,愛是這世上的稀缺物,愛又是值得珍惜的,愛可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也可以讓人死而複生。有了這些,一切都可存於這世上,眾生平等。但是有一點糟糕,沒有名分。隻能做不能說,更不能冠冕堂皇,就擁著這份曖昧走過了幾千年。
原本我們的文化裏就是講和諧,模糊了很多成分,農耕文化,不必茹毛飲血,當然就不會主張孔武有力。我們的美男人都是雌雄同體,麵如傅粉,唇如丹朱。
我們是東方的審美,準確講是中國的審美。我們的文化對這個東西是從審美的角度去包容,西方是從人性的角度去包容。從審美的角度範圍更大一些,所以我們顯得更理所應當……”
就這樣,一個人侃侃而談,另一個聽得孜孜不倦。無意間,士林瞥見時間,不覺已到了六點多。士林驚呼:“我該上戲了。”
於是趕緊跟溫避遠告別,匆忙趕回到戲院。
這一晚士林迎來了陣陣掌聲,他的戲好像注入了一些新的東西,這讓他再次活色生香。隻是心裏有了傷感,我的生活和理想總是相違背。
不過到了後台,他的心情變好起來,溫先生在後台等他。
“沒給你送花,我帶你去宵夜,知道你餓了。”溫先生還是那樣溫和地笑著。
士林升起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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