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圖

正文  第二章參

章節字數：1108  更新時間：24-10-26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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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棵活了千年的古樹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那是個年輕的僧人，僧人在樹旁蓋了間茅草屋，晨起誦讀午後打坐，他在樹下參悟，參悟一棵樹活了千年，樹蔭廣袤，罩了半個森林，就像個無聲的巨人，眺望遠方，又俯瞰大地，一千年的光景，日起湯穀落於虞淵，月亮圓了又缺，世間很多的生命由新生到死亡，一個又一個輪回，這棵樹看過世間萬物，會成為什麼樣的樹，他隻是個普通的僧人，又該怎麼參悟，將什麼奉為畢生的信仰。

    後來，春去秋來，朝起夕落，僧人一邊讀著師父贈送的經書，一邊仰望樹的高大，他背著書爬到了樹的頂端，抬頭，他看到了大雁南飛，雲卷雲舒，也看到了青天遼闊；垂眸，他又看到了森林的蓬勃，鹿群飲著泉水，魚兒躍出水麵，霎那間，他似乎知道了師父為何要他來樹下參悟，於是僧人緩緩的笑了。

    師父告訴年幼的僧人，你往東走，找一棵最大的樹，去參悟，師父沒有告訴僧人參悟什麼，隻要他走，於是僧人跋山涉水，披星戴月，走過很多森林，看過很多樹，他不知道哪棵樹是最大的，他隻能往前走，一直走到國度的最東邊，一棵默默活了千年的古樹，像一個守衛疆土的巨人，高大而孤獨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僧人緩緩笑了。

    爬過古樹的僧人又回到了樹下打坐，他似乎變成了一尊泥像，和身下的土地連在了一起，他又好像變成了一棵樹，看日出湯穀落於虞淵，看群星擁月，看倦鳥歸巢，看世間的生命移動，它沉默的活著，沉默著迅速長大，寬闊的樹蔭下常常棲息著各種動物，它沉默的看著，沉默著歡喜著生命的可愛。

    僧人枯坐十天，身體衰敗，和身下的泥土相連在了一起。

    樹沉默的看著樹蔭下的僧人，又沉默的看著僧人來的方向，於是樹拚命生長。

    僧人似乎變成了一棵樹，他醒來的時候，脊椎上連了一根樹根，他抬頭，樹依舊是那棵樹，卻又不是他參悟裏的那棵樹了。

    這棵樹，變成了他。

    僧人沉默著站起身，對著樹緩緩的打了個揖手。

    僧人離開了，臨行前，他帶走了樹的一截樹枝。

    參悟了佛法的僧人回到了師父身邊，他把一截樹枝遞到師父麵前，師父緩緩的笑了，從此以後，僧人就成了寺院的講堂大師，那截樹枝就擺放在佛祖麵前，佛祖悲憫的目光落在它的身上，樹枝越發的青翠，僧人講了六十年的法，它便活了六十年。

    六十年後，僧人講完最後一堂，揣著樹枝再次踏往東方。

    國度的最東方，那棵像巨人的古樹仿佛進入了暮年，死氣沉沉，離開講堂的僧人再次沉默，他沉默的看著古樹，又沉默著一步步踏入古樹的樹蔭下，那截樹枝他歸於原處，望著頭頂的古樹，晨起的一縷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僧人就在陽光裏盤腿坐下。

    古樹輕輕搖著樹葉，於是僧人緩緩的笑了，這棵讓他頓悟的古樹，孤獨的活了千年，卻不如六十年快活，他活了六十年，又宛如千年一般充實，這一日過後，他化為腐朽，樹依舊是樹，隻是學會了悲憫的望著他。

    ——【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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