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35 更新時間:25-09-24 22:31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梧桐林間籠著一層淡白的霧氣。
鬱離和鍾露陽再次來到這片熟悉的林子時,地麵還殘留著夜裏的濕潤,空氣中帶著清冷的泥土氣息。
他們並不是最早到的。
林子裏,早已有不少人靜靜地聚集著。
和上次一樣,這些人一個個神情呆滯,眼神空洞得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氣,卻又齊整地排成幾列,站得筆直,沒有絲毫交談聲。
那種無聲的整齊感,反而讓人覺得詭異與壓抑。
鬱離與鍾露陽見狀,隻是順勢融入人群,模仿著他們的姿態站定。
林子裏頓時更顯沉寂,隻有風吹過梧桐枝葉時發出的簌簌聲。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低沉的轟鳴。
霧氣被車燈切開,巴士緩緩駛入林中小道,車輪碾過濕潤的泥土,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隨著車輛緩緩逼近,低沉的轟鳴聲在林間回蕩,那份原本籠罩在空氣裏的壓抑感愈發濃重,幾乎令人透不過氣。
巴士在梧桐林的空地上停穩,車身因慣性輕輕一晃,伴隨著“嘶”的一聲,車門緩緩開啟。
厚重的鐵門摩擦出略顯刺耳的聲響,在這詭靜的林子裏刻意拉長了氣氛。
緊接著,一個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鍾露陽乘機瞄了一眼--是洗澤。
他依舊是一副輕鬆隨意的模樣,整個人與周遭的壓抑氛圍格格不入。
洗澤站在巴士旁,雙手一拍,掌聲在寂靜裏顯得格外突兀。
他笑**地望著麵前這群眼神空洞的人群,語氣輕快得不正常。
“好了,大家都拿好入場券,排好隊,上車吧。”
話音落下,他緩緩放下手臂,仍掛著那副笑嘻嘻的神情,耐心地等著眾人依次上前。
待人群開始有序移動時,他才伸手去檢查每個人的入場券,動作輕巧而熟練。
鬱離和鍾露陽跟在隊伍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他們登上巴士後,便在中間的位置隨意找了兩個位子坐下。
車廂裏光線昏暗,空氣裏混雜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與陳舊的皮革氣息。
他們剛落座,就發現座椅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副麵具和一件長袍。
麵具的弧度僵硬冰冷,長袍則是寬大厚重,布料的樣式與那日他們見過的信徒裝束一模一樣。
那一瞬間,整個車廂裏似乎彌漫著一股令人心口發緊的壓抑感。
不多時,洗澤檢查完最後一張入場券,踩著穩健的步伐走上車來。
車門在他身後“嘭”地一聲關上,將車廂與外界隔絕。
他環視了一圈,嘴角依舊掛著那抹不減的笑意,聲音輕快而清晰地傳開。
“對了,既然大家都參加了這次的療愈會,也就意味著--你們現在,已經是我們的成員了。”
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從人群中掃過,最後落在座位上的長袍與麵具上。
語氣輕描淡寫,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
“你們座位上的東西,就是待會兒要換上的服飾。穿上它們,你們才算真正融入我們。”
話音剛落,車廂裏的人群幾乎沒有任何遲疑。
一個個麵色木然,神情空洞,動作卻整齊劃一地伸手,將椅子上的長袍拿起,麵具捧在手中。
布料與木質摩擦的聲音在車廂裏此起彼伏,沙沙作響,卻沒有任何人開口。
整齊而機械的動作宛如某種儀式,詭異的節奏在狹小的空間裏蔓延,令人毛骨悚然。
鬱離與鍾露陽對視一眼,沒有多說,立刻伸手拿起座位上的衣物,跟隨眾人的舉動,迅速換上這身裝束,以免引起懷疑。
長袍冰涼粗糙,披在身上時帶著淡淡的潮氣,將人完全籠罩,隔絕了外界的空氣。
鬱離動作沉穩,很快便將麵具戴好,氣息不動聲色地隱藏在人群之中。
鍾露陽卻在那一瞬間感到一股莫名的窒息感。
麵具緊貼在臉龐上,遮住了視野的邊角,讓他感覺自己被困進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呼吸壓抑,胸口沉甸甸的。
那種被束縛的錯覺來得極快,像有無形的手要將他拉入深淵。
好在,他身上有著鬱離施下的護身符。
護身符輕微的溫熱在胸口蔓延開來,那股壓迫感像被無聲衝散的陰霾,很快消退。
即便如此,那一瞬間的感覺,如同一片無法驅散的陰影,死死攫住他,讓他無處可逃。
很快,巴士緩緩發動。
車身輕輕一震,伴隨著低沉的轟鳴聲,沿著狹長的道路一路向南駛去。
窗外的景色被晨霧籠罩,模糊得仿佛一幅被水漬浸透的畫卷。
鍾露陽卻依舊覺得胸口發悶,像是有什麼東西壓著,讓他無法徹底放鬆。
他下意識地轉頭,目光落在身旁的鬱離身上。
那一刻,他才稍稍穩住心神。
鬱離自然察覺到了他的不安,卻沒有任何表情上的波動。
她隻是不動聲色地抬起手指,悄然在他身側落下一道寧神咒。
靈力化作無形的漣漪,輕柔地湧入鍾露陽體內。
不多時,他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緊繃的肩膀也放鬆下來。
見狀,鬱離才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向前方,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巴士在沉悶的轟鳴聲中一路疾行,窗外的景色由晨霧中的城市漸漸轉為郊外的荒野。
車廂裏依舊寂靜無聲,隻有引擎聲與車輪碾過道路時的顛簸,伴隨著麵具下粗重而整齊的呼吸聲,愈發顯得壓抑。
約莫一個多小時後,車身終於一震,緩緩停了下來。
“下車。”洗澤輕輕一笑,語氣隨意。
眾人木然地起身,依次走下巴士。
鬱離和鍾露陽刻意落在人群最後,靜靜地跟隨而行。
熟悉的場景再次映入眼簾--那座被竹林環繞的莊園,依舊矗立在晨光與薄霧之中,靜默而陰森。
洗澤走在人群最前方,帶著溫和的笑容,宛若一位熱情的向導,引領著眾人沿著石板小徑緩緩步入宅院。
大門被推開,吱呀聲在空曠的院落中回蕩。
屋內已有一批人等候,他們同樣身著長袍、戴著麵具,站成幾列,靜候不動。
空氣驟然凝滯,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帶著一絲寒意。
鬱離與鍾露陽在人群中,依照洗澤的指示,被安排在一處站好。
氛圍壓抑沉重,直到殿門再次緩緩被推開--
丁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一身素色長裙,神情和藹,腳步從容。
她身後緊隨一名高大男人。
當男人的身影顯露出來時,鬱離透過麵具的狹窄視野,目光微微一凝。
她忍不住挑了挑眉。
終於見到了,喬智。
邪神的分身。
原本站在丁桐身後的喬智,眉心忽然一緊,猛地抬頭,冷厲的眼神直直掃向人群後方。
那雙眸沉冷如霜,帶著常人難以承受的陰寒氣息。
然而,他凝視的方向,卻看不出半點異樣。
鬱離在第一瞬便收斂了所有鋒芒,整個人靜得如一潭死水,存在感與周圍人無異。
喬智的目光在她所在的位置凝了片刻,卻像陷入無聲的迷霧,始終抓不住任何破綻。
祂的眸光一暗,陰鬱中透著幾分不甘,最終還是收回了眼神。
隨即,祂跟在丁桐身後走向人群中央。
一路之上,原本整齊肅立的人群下意識地往兩側退去,動作整齊得近乎機械,默默為他們讓出一條筆直的道路。
走到中央,丁桐緩緩轉身,臉上浮現出柔和而聖潔的笑意。
那笑容裏帶著一種近乎母性的慈祥,卻讓人無法真正感到溫暖,反而像被某種無形的絲線牢牢纏住。
她的目光緩緩掠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眼神似乎在撫慰,又似乎在審視。
空氣瞬間沉重起來,所有人屏息凝視,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各位,”她開口,聲音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歡迎你們參與今天的療愈會。”
她停頓片刻,隨即微微頷首,嘴角笑意更深。
“這次療愈會的主題--是淨化。”
隨著“淨化”二字落下,整個大廳陷入一瞬的死寂,隻餘下一股說不清的冷意在蔓延。
丁桐雙手在身前緩緩合十,姿態安寧而虔誠,嘴角始終掛著那抹溫柔的笑。
她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再次回蕩在眾人耳邊。
“凡是來到這裏的,都是被慈尊眷顧的羔羊。我們承受過塵世的痛苦,也背負過不該屬於我們的汙穢……而這次,慈尊會替你們洗去這一切。”
她的目光逐一掠過眾人,眼神柔和,卻讓人有種被窺穿靈魂的錯覺。
“記住,淨化並不可怕。那是一份恩賜,是慈尊賦予我們新生的機會。”
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聲音低沉了些,幾乎是輕聲呢喃,但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帶著某種催眠般的力量。
而站在她身後的喬智,始終沉默,隻以那雙冷到陰鷙的眼睛,注視著人群。
丁桐則緩緩張開雙臂,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聲音清晰而安撫人心。
“不過呢,淨化的過程是循序漸進的。”
她停頓片刻,目光溫柔地掠過每一張空洞的麵孔,隨即繼續道:
“所以,今天我會教給你們一些最簡單的方法。隻要你們照做,你們的身與心,就會逐漸被洗滌、被淨化。”
說罷,她緩緩抬起雙手,十指交錯,擺出一個極為詭異的手勢。
那動作看似笨拙,卻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似乎隱含著不容違逆的秩序。
她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慈祥,卻莫名讓人心頭一緊。
“這個手勢--便是我們最重要的印記。當你們擺出它的時候,還需念出口訣:羅耶闍摩……”
她吐字緩慢而清晰,每一個音節仿佛都帶著某種蠱惑的力量,在空氣中久久回蕩。
“隻要你們這樣做,慈尊就會知曉。”
她微微頷首,像是在傳達某種神諭,聲音溫柔卻不容置疑。
“祂會一點一點地淨化你們的身與心。來吧--跟我一起。”
說著,丁桐雙手依舊維持著那個古怪的姿勢,唇邊笑意不減,緩緩帶領眾人齊聲低念。
“羅--耶--闍--摩--”
隨著她的帶領,大廳內立刻響起一片低沉的回聲。
“羅--耶--闍--摩--”
那些信徒們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操縱,動作整齊劃一地抬起雙手,擺出同樣的詭異手勢。
指節僵硬,手掌微微顫抖,卻又準確無誤地完成了每一個細節。
麵具後的他們,眼神依舊空洞,沒有一絲波瀾,嘴唇機械地開合著,吐出同樣的音節。
聲音起初零散,隨後漸漸彙聚,重疊在一起,像是一股無形的潮水,從大廳的每個角落緩緩湧來,裹挾著詭譎的力量。
鬱離與鍾露陽夾在人群最後,目光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
鍾露陽其實有些猶豫。
他能清晰感覺到,那句不斷被低聲吟誦的口訣絕對不是什麼吉祥的禱語,而是一種危險的引子,甚至可能會勾動某種不可言說的存在。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跟著一起念誦,心中一度泛起遲疑。
可就在這時,他餘光瞥見身側的鬱離,竟已神色不變地抬手,擺出了同樣的手勢,唇間吐出那串古怪的音節。
鍾露陽心頭微震,接著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學著她的動作,壓低聲音,和人群一起吐出那句陌生的咒語。
前方的丁桐,依舊維持著那個手勢,眼中閃過一抹近乎虔誠的光芒。
她的笑容安詳而慈悲,就像一位母親在耐心教導孩子,輕聲低語。
“很好……很好……繼續,你們做得很好。隻有這樣,你們才能被真正看見,被真正淨化。”
她的聲音輕柔,卻像帶著某種蠱惑的引線,牽引著人群一步步陷入那無聲的深淵。
就這樣,丁桐帶領著眾人一遍又一遍地念誦,咒聲起伏不絕,直到空氣幾乎凝固。
直到身後的喬智微微抬手,示意夠了,她才緩緩收聲。
丁桐合上雙掌,神情寧靜。
“很好,你們做得很不錯。”她緩緩開口,聲音溫和得像是在嘉獎一群乖巧的孩子。
片刻後,她話鋒一轉,語氣依舊柔和,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堅定。
“當然,光是誦念還不夠。除了口訣,我們還有許多方法,可以讓大家獲得淨化的機會。”
她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詭異,“比如--勞動。”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語氣忽然變得篤定而充滿說服力。
“勞動能磨去心中的浮躁,讓靈魂回歸平靜。勞動能讓你們更接近純粹,更接近慈尊的光。勞動,是淨化的途徑,是你們證明忠誠與渴望的最好方式。”
隨著她的話落下,幾名長袍人已經從側門走出,手中拿著掃帚、抹布與水桶,似乎是早有準備。
丁桐笑意更深,輕輕點頭。
“從現在開始,你們要打掃整個莊園的每一個角落。做得最用心、最幹淨的三個人,將會率先得到慈尊的垂憐與淨化。”
話音剛落,人群頓時躁動了起來。
空氣像是被火星點燃,潛藏著無聲的較勁。
丁桐注視著這一幕,眼底閃過一絲滿意。
她緩緩轉眸,看向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洗澤,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笑意,輕聲道:“交給你了。”
洗澤神情虔誠,雙手在身前比出那個古怪的手勢。
“羅耶闍摩……”
這聲口訣像一道暗示,立刻令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
許多信徒下意識跟著低聲複誦,眼神裏閃爍著狂熱與期待。
丁桐見狀,笑意更盛。
她輕輕頷首,轉身與喬智並肩離開殿內。
隨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殿門之外,整個大廳隻剩下一眾信徒。
個個神情興奮,呼吸急促,眼神裏帶著躍躍欲試的光。
洗澤收回手勢,臉上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他緩聲開口,“好了,大家準備一下。打掃莊園可不是隨便糊弄,要想得到慈尊的垂憐,就得全心全意。”
說著,他親自走向人群,開始分發任務與道具。
掃帚、抹布、木桶、刷子,一件件看似普通的工具被鄭重地遞到眾人手裏。
每個接到工具的信徒,都緊緊握著,仿佛拿到的不是清掃用具,而是通往“淨化”的聖物。
整個莊園,即將被推入一場詭譎而狂熱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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