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58 更新時間：25-04-03 12:03
程蘊之在下課前十分鍾特意給顧卓軒發了信息讓他來教室門口接她，這條消息給顧卓軒激動壞了。要知道程教授明令禁止顧卓軒出現在B大，除非是正式的公務活動，否則不能來，更不能來接她下班。
程教授的理由是：避免顧卓軒身上的銅臭味腐蝕了B大濃鬱的學術氛圍。
顧卓軒看見信息立馬下車跑到了教室門口，跟個門神一樣等程教授下課，程教授今天也比正常下課提前了5分鍾。她拎著整理好的電腦包走了出來，看見一臉嚴肅的顧卓軒，其實顧董內心的狗尾巴已經搖了起來。
程蘊之沒搭理他，直接把電腦包遞了過去，然後眼神示意顧卓軒跟上。兩個人去了教學樓的另一側三教室，今天下午大一學生在這個教室上法理學。
下課的時候學生陸續走出來，禮貌地跟程老師打招呼。
顧卓軒以為程蘊之還有事情要辦理，就拎著老婆的電腦包站在了旁邊的窗口，安靜地等著。
程蘊之探頭，跟法理學老師點點頭，她很快就看見了孫耀揚，她招招手喊著：“小孫。”
孫耀揚聽見了，很意外，他以為今天上午的麵試徹底失敗了，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走了出來，“程老師。”
他禮貌地問好。
程蘊之跟他點點頭，拿出手機，“上午匆忙，忘記加微信了，你加我一下。”
孫耀揚連忙又拿出他那個卡頓得要命的手機，仍舊是等了好久，手機才反應好。
旁邊的顧卓軒在孫耀揚走出教室看見他第一眼的時候他就愣住了，太像了，怪不得今天上午程蘊之開玩笑問他是不是有私生子，的確跟他很像。
準確地說孫耀揚長得更像顧卓軒和顧卓婷的父親——顧崇禮。
孫耀揚有點著急，忙著跟程蘊之解釋，程蘊之溫柔地笑著讓他不著急，還跟他閑聊了幾句。
顧卓軒靜靜地站在一旁，手裏拎著程蘊之的電腦包，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著程蘊之麵前的這個年輕人。隨著打量的深入，他心中的疑惑愈發濃重，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終於，孫耀揚和程蘊之順利添加了聯係方式。程蘊之微笑著叮囑：“以後有需要老師幫忙的給我發微信就行。”孫耀揚連忙點頭，禮貌地向兩人道別。顧卓軒也微微頷首示意，心裏暗自思忖，自從覺得這年輕人與自己莫名相似後，再仔細端詳，竟發現孫耀揚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透著幾分顧家人的神韻。
程蘊之與孫耀揚說完再見，便轉身朝著樓下走去。顧卓軒默默地跟在身後，兩人來到停車場。顧卓軒按下鑰匙解鎖車門，隨後拉開後座車門，小心翼翼地將老婆的電腦包放進去，還特意調整了一下位置，確保放穩當了。程蘊之則自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優雅地坐了進去。
顧卓軒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卻沒有立刻上車，他微微歎了口氣，低頭看著程蘊之，眼神中滿是歉意：“抱歉老婆，給我五分鍾。”程蘊之了然地點點頭，輕聲說道：“就一根。”
“嗯。”顧卓軒輕輕關上車門，朝著停車場邊上的公共垃圾桶走去，一邊走一邊從口袋裏掏出煙，熟練地點燃。
他深吸一口煙，尼古丁帶來的短暫麻痹讓他的思緒逐漸飄遠。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孫耀揚的樣貌，內心不斷重複著：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他抬手揉了揉臉，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還記得那天，自己和程蘊之因為一點誤會發生了爭吵。就在心情煩悶之際，他接到了顧卓婷的電話。這個任性的妹妹，和家裏賭氣，在外麵獨自生活了一年半，既不回家，也不讓家人去看望她，好在還會接電話、回信息。誰能想到，她哭著給自己這個大哥打電話，竟是因為被人騙了，連兒子都弄丟了。
顧卓軒至今仍清晰地記得，自己和父母趕到醫院時，顧卓婷那哭得肝腸寸斷的模樣，每回憶一次，心口就像被重錘狠狠敲擊。都說女兒要富養，可養得過於天真爛漫，終究還是容易被居心叵測的渣男騙得團團轉。
後來，顧卓軒動用各種關係去調查那個男人，結果卻如一盆冷水，將他心中的希望徹底澆滅。那個男人所用的姓名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除了顧卓婷手中為數不多的合影，竟沒有留下任何真實的線索。他不僅從顧卓婷這裏騙走了大約三百萬，還抱走了顧卓婷拚了命生下的男孩。
當時，顧卓婷是剖腹產加大出血，麻醉還未完全褪去，就聽醫生說孩子的父親交了醫藥費後，抱著孩子離開了，說是孩子奶奶來了，要抱給老太太看看。當時醫院裏人來人往，嘈雜混亂，誰能料到，那個男人抱著孩子，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二十年來，他們從未放棄尋找，找那個可惡的渣男，也找那個可憐的孩子，然而，一切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他吸完了煙，又吹了一會兒風，低頭聞了聞覺得身上沒有味道了才走回去。
“等急了吧老婆？”
程蘊之正在用手機回複信息，“不急，現在走剛剛好，我剛剛跟阿姨說咱倆去接元寶和吉祥放學。”
“嗯。”顧卓軒開車，“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這個“他”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指的是誰。
“一個學生推薦的實習生，今天上午有時間就見了見，就覺得特別像，閑聊幾句發現生日也吻合就琢磨讓你來看看。”
“嗯，先別跟小婷說。”
“我知道。”程蘊之這幾年也一直在幫顧家找那個孩子，“要是真的就好了。”
“我感覺應該是，他的樣子準確說不完全像我，你沒覺得他像我爸嗎？”
程蘊之思考了一下，“你這麼說倒真的很像老爺子，但是他不愛笑。”
“嗯，我爸嚴肅起來的時候不也那樣嗎？”
“不好意思我沒見過老爺子嚴肅的樣子。”程蘊之笑了。
“哈！對啊，我爸對你這個兒媳婦多和顏悅色。嘖！生怕你不高興把他兒子甩了。”顧董無奈搖頭。
“嗯，甩了。”程蘊之開玩笑說著，看著車窗外。
第二天，距離中午11點還有些時候，一份檔案就悄然擺放在了顧卓軒的辦公桌上。檔案袋上沒有過多裝飾，樸實無華。
顧卓軒抬手，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關於孫耀揚的基本信息：孫耀揚，男，20周歲，7月25日出生，籍貫孫家村。看到這些，顧卓軒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像是在腦海中飛速搜尋著與之相關的蛛絲馬跡。
再往下看，父親一欄寫著孫長福。而母親那一欄，空空如也，後麵附著一行批注：孫家村方麵稱，孩子奶奶抱孩子回來時，告知眾人孩子母親難產去世。顧卓軒的目光在這行字上停留許久，眼神中閃過一絲狐疑與探究。
緊接著，他翻開第二頁，一張照片滑落出來。那是孫長福的照片，二十多歲的年紀，臉龐線條利落，輪廓分明。眉毛不算濃密，卻根根分明，形狀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英氣，仔細看來孫耀揚的眉毛跟他很像。
看著這張臉顧卓軒的目光像是被釘住一般，死死地盯著。僅僅一眼，這張臉便深深地刻在了顧卓軒的心裏。
再往下去閱讀文字，刹那間，顧卓軒的眼神驟變，憤怒、厭惡等情緒交織在一起。他緊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嘖，車禍死了？真TM便宜他了。
說完，他猛地將照片甩到了桌上，心裏暗罵了幾句。
他冷靜了一下給程蘊之發了信息。
【勤懇養家顧總裁】老婆，在學校好好照顧一下我外甥。
【急事電聯程律師】這個不用你提醒。親子鑒定做嗎？
【勤懇養家顧總裁】嗯，有時間安排實習生們一起吃頓飯吧。
【急事電聯程律師】我來安排。
感恩節那天正好律所一個大案子獲勝，程教授以此為機會組織了律所的一次聚餐叫上了所有的實習生。
因為這個案子律所的每個人都付出了很多，也熬了很長時間，大家都很高興。席間，孫耀揚跟鄭義坐在一起，在團隊的氛圍下他也跟著喝了幾杯。
鄭義中間出去接個電話想抽根煙，孫耀揚也跟著出來了，看著鄭義抽煙他問：“抽煙什麼滋味？”
“抽根試試。”鄭義遞過去一根。
點火的時候孫耀揚想起來那次在食堂，自己明確跟七寶說不允許張東宸抽煙，結果他自己先打破了這個規矩，像張東宸那次說的一樣第一口很嗆，又苦又澀也不知道有什麼樂趣，但是隨著呼吸，似乎那些煩心事順著煙也吐出去了。
“小九”鄭義把手機放回褲袋，“哥有個事兒想跟你說。”
“嗯。”
“我前段時間認識個姑娘，是外國語的。”
孫耀揚的心突然跳得飛快了，他帶著一絲期盼，扭頭認真地看著鄭義。
“抱歉，我幫你打聽了，這屆新人中西語學院沒有一個人叫張東宸，你的男朋友應該是沒有回來。”
孫耀揚突然紅了眼眶，他狠狠抽了一口，給自己嗆出了眼淚。
鄭義拍拍他的肩膀，先回了包間，把空間留給孫耀揚。
臨近散場了顧卓軒才來，說是要接程教授回家，律所的幾個老師就笑他們。顧卓軒特意看了看孫耀揚，發現那孩子紅著眼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酒的緣故。
臨近散場的時候程蘊之提議大家合個影，顧卓軒主動請纓幫忙拍照。顧卓軒站在前麵嘴上說著：“看我啊，左邊的人再擠一擠，要不出鏡頭了”，手上卻沒閑著，放大，單獨拍了幾張孫耀揚的照片，正麵的以及孫耀揚扭頭看人的側麵照，最後才拍下了幾張合影。
大家道再見的時候鄭義知道孫耀揚心情不好，特意說要陪他回學校。顧卓軒認識鄭義，提議開車送他們回去，程蘊之也說要回學校取東西，四個人就上了顧卓軒的車。
這一次顧卓軒開得是賓利。
鄭義一上車就感謝程老師，“多謝程教授，讓我這個土包子能有機會蹭上豪車。”
孫耀揚也隨著鄭義道謝，但是能看出來有點強顏歡笑。前排的兩個長輩都以為他是因為不太適應這個場合。
兩個人下車的時候顧卓軒也跟著下來了，跟鄭義握手，又跟孫耀揚握手，甚至還拍了拍孫耀揚的肩膀誇他年輕有為，最後趁著孫耀揚不注意偷摸拽下了幾根頭發。
孫耀揚的心思不在這裏，所以沒有察覺。
那天晚上孫耀揚做了一個夢，夢中他等了很久的那個人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孫耀揚問：“七寶你去了哪裏，我好想你。”
夢裏張東宸還是乖巧的樣子，笑嗬嗬地說：“抱歉哥哥讓你等了好久了。”
孫耀揚說：“沒關係的七寶，你告訴我你在哪裏，發生了什麼，我等你多久都行。”
張東宸在夢裏說，“不好意思哥哥，別等我了。我在英國，不回去了。”
“不回來了？那你大學呢？”
“在英國上了。已經辦好了手續。”
“那畢業之後呢？畢業要回來吧？”孫耀揚在夢裏著急地追著問。
“畢業也不回去了，別等了哥哥。”張東宸那邊似乎有人叫他，他在夢裏最後跟孫耀揚說，“哥哥我們就這樣吧。”
孫耀揚想喊住張東宸，可惜夢裏他張不開嘴，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倆的對話中似乎還帶著背景音樂。
歌詞唱著：
想把你抱進身體裏麵，不敢讓你看見
嘴角那顆沒落下的淚
如果這是最後的一頁，在你離開之前
能否讓我把故事重寫……
孫耀揚哭著醒來，怕自己忘記夢裏的小七，隻能一遍一遍地回憶夢裏的對話，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了手機備忘錄裏麵，眼淚落在了手機屏幕上，視線逐漸模糊。
十一月底的時候，孫耀揚接到了一個京市加密的電話，裏麵的人自稱是張東宸父親的秘書，委婉轉達小少爺留在國外讀書和發展並且跟他正式提出分手。
孫耀揚說不信，他說我要聽小七親自說。
那個秘書笑了，勸他想開，然後要了孫耀揚的電子郵箱。
五分鍾後，一個簡短的錄音發了過來。
孫耀揚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有勇氣點開聽，錄音的環境很安靜沒有一點雜音，錄音設備應該是離著說話的人很近，前麵是沙沙的空白音，三秒後張東宸的聲音傳了出來，他語速有點慢，但是吐字很清楚，似乎是一字一句地說，“他能給我什麼？一頓普通的飯菜，一罐會死的螢火蟲，還是一塊廉價的手表。”冷淡的語氣帶著一絲嘲笑，“我現在發現有錢有權真好，我以後要找也想找這樣的。英國挺好，gay多長得帥，我想留在這裏了。IwanttostayintheUKnow。”
這份錄音打破了孫耀揚所有的希望。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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