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82 更新時間：25-04-17 06:03
利歐等了好久，期待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他捂著疼痛的大腦，跌跌撞撞地問了許多路過的人，但告訴他的答案都是沒有看見。
人不怕短痛，就怕長痛。
如果此時，失望可以如同潮水一樣湧來，而不是東一潑，西一舀，或許就不會將他渾身澆了個透心涼。
讓心髒和大腦也跟著清醒的認清現實。
那這算什麼呢？他衝進火場的意義又在哪裏？
——他的死，隻是一場徒勞無獲。
但是，如果他再早一點……
不，如果……他從來沒有出過門就好了。
這樣，弟弟也不會找不到。
火焰逐漸蔓延到他身上，蒸發掉他所有的眼淚，將他逐漸吞沒，直到最後也沒見他掙紮一下……
*
“利歐？”
“利歐，醒醒！”
利歐隱約聽見了卡洛斯還在叫他的聲音。
疲憊的眼皮讓他隻能夠依稀看見卡洛斯慌忙的神情，可卻還是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
朦朧中，利歐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卡洛斯叔叔，我哥什麼時候會醒啊？”
——安諾嗎？
卡洛斯的控訴緊接著響起：
“臭小鬼，為什麼叫我叔叔！我明明就比他大一點！”
“誰管你啊。”
安諾聞言翻了白眼，似乎對於這個比他還大，卻幼稚到在他們來的時候還在看小說的叔叔感到無語。
而有些讓利歐意外的是：原來安諾在別蟲麵前是這樣的，不像在他麵前一副十分乖巧的樣子。
“……啊，臭小子！我就不該叫你過來。”
卡洛斯的這句話瞬間讓利歐忍耐不住，這才睜了眼。
聽到動靜的瞬間，卡洛斯直接一屁股把床上的安諾擊飛。
他可以說是粗壯的胳膊，攬住了他的脖頸。
“你可算醒了！你也是個臭小子，知道你睡了多久嗎，要嚇死蟲了。”
“就是就是。”被彈飛的安諾再次爬上來，硬生生擠在倆蟲中間，像是擠不壞的橡皮糖一樣。
就在安諾和卡洛斯兩蟲爭鬥的不可開交時，開門的聲音響起，還是那個讓蟲熟悉耀眼的金發，黢黑的皮膚以及臭屁的笑容。
“你小子終於醒了。”哈瑞什慢慢坐到利歐旁邊。
利歐笑著點頭，熟悉的蟲一下子讓他多日緊張的情緒放鬆下來。
“我就說，本來就是個成年期嘛？愣是讓卡洛斯這小子整出一個絕症的樣子？你是不知道……唔……”
哈瑞什接下來的話讓卡洛斯的手強行給堵住了。
“還不是你，又沒個家蟲，我就尋思起碼把能關心你的蟲叫來吧。”
明明張著壯實的身軀，此時的卡洛斯卻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太會說話，隻是覺得比起自己，利歐可能更需要哈瑞什和安諾的陪伴，也幸虧知道利歐的光腦密碼，才知道把他們叫過來。
“謝謝。”利歐鄭重的看向卡洛斯，盡管是一個很小的行為，卻足以讓利歐感到暖心。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來蟲說著一如既往得體的音調，說道：“看來我是來晚了。”
門口安傑爾站著挺如鬆柏，帶著禮貌性的微笑，他穿著平時上課的白色軍裝，看來是下課就過來了。
“看來今天我這裏很熱鬧啊。”
利歐溫和的笑了笑，雖然麵色蒼白，卻看著有些精神頭了。
房間裏的沙發上隨意地擺放著幾個手工編織的彩色靠墊，茶幾上的花瓶中插著幾枝哈瑞什帶來的鮮花，馥鬱的芬芳彌漫在空氣中。
角落裏的那盞落地燈，靜靜地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訴利歐剛才的事隻是夢鏡。
但事實就是事實，盡管過往的事情好像煙消雲散了，但那並不代表那根紮在利歐心上的針從未存在。他來到了這裏，以“利歐”這個身份活著，而那根屬於自己的針依舊會在未來的日子裏隱隱作痛。
嚼嚼嚼……
“對嚕，哈瑞什，安諾你們好不容易來一次，要逛逛學校嘛？”利歐嘴裏含著他們帶來的水果，嗚嚕嗚嚕的說道。
“我就不去了，安諾你想逛一逛嗎？”哈瑞什說道。
“嗯，想。”安諾鼓著臉蛋，眨巴眨巴眼睛，十分認真的點點頭。
對於利歐有著天然崇拜的安諾當然想要逛一逛哥哥的學校，從一開始進來他就感受到了，這裏比他的學校大好多好多。
“那我……”利歐剛想開口說帶安諾去，就沒想到卡洛斯一口包攬下來了。
“我帶這個小鬼蟲溜達，你剛成年期過，還虛弱呢，休息吧。”
然後，安諾就在所有蟲麵前像是一件……小型東西一樣被卡洛斯打包夾在胳膊下，就那樣卷走了。
安諾一臉懵，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夾”走了，活像個稍大一號的娃娃。
真是讓蟲忍俊不禁。
房中沒了吵鬧的兩蟲，倒是落了寂靜。
安傑爾坐在沙發上，盯著利歐的脖頸處出神。
成年期過後，顯著的變化就是蟲紋的出現，以及身體成長發育。
利歐的蟲紋是亮銀色的紋路，從左側耳根處向下蔓延，順著脖頸，到胸肌往下沒入隱私的大腿根部。
而蟲紋的顏色也隨著種族的不同而有所差異。
就像卡洛斯和安傑爾是紅螳螂，紋路的顏色是紅色的，維托少將是黑色的，安東尼少將和哈瑞什是紫色的。
那麼，什麼種族是亮銀色呢？
他倏然出生問道：“利歐，你是什麼種族的了？”
“玉帶鳳蝶。”利歐偏過頭看向他，
“怎麼了嗎？”
“沒什麼。”
安傑爾還是那一如既往的禮貌微笑，讓利歐看不透他，但直覺告訴利歐，他可能知道了什麼。
而讓利歐肯定的是，安傑爾找了理由離開了。
一直以來，利歐對安傑爾的態度都有些猶豫，他很聰明，那種瞬間看透別蟲的感覺，讓利歐總覺得他一直是手持利刃的攻擊者，或許某一瞬間那鋒利的刀鋒就會麵向他，不自覺讓他在安傑爾麵前豎起防護的警戒。
“我送你吧。”
一直坐在旁邊，許久沒有出聲的哈瑞什說道。
……
在晦暗到看不清臉的長廊中，倆蟲揣懷著的微笑讓蟲不寒而栗。
安傑爾：“哈瑞什先生是哪裏蟲？”
哈瑞什：“本地蟲。”
安傑爾：“是嗎？我在這裏住了挺久了，但感覺好像從來沒見過您呢。”
哈瑞什：“若是你多喝酒的話，指定就認識我了。”
安傑爾：“哈哈，是嗎。”
兩蟲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沒頭沒尾的話。
緊接著，哈瑞什快走了幾步，麵對著安傑爾。
他從容的從西裝中掏出名片，然後風流十足順手的放入安傑爾的褲兜裏。
“名片，喝酒給你打折。”
隨後，他動作流暢的將右手手掌拍在牆壁上，將安傑爾困在他的手臂與牆壁之間，一看就是經常做的動作。
安傑爾笑意不明的看著眼前的手臂，然後轉身環抱著雙臂，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先生，你是想談些什麼嗎？”
他語意輕鬆，像個請問師蟲一樣學蟲的語氣。
哈瑞什伸出另一隻寬大的手掌，挑逗地碰觸安傑爾的脖頸，大拇指宛如摩挲瓊玉一般觸碰到他敏感的喉結。
安傑爾猛的一激靈，這種過近的距離讓他無措，可良好的修養讓他保持鎮定。
“不要好奇不該知道的，對你……沒好處。”
他微微傾身，將頭緩緩湊近，溫熱的氣息順著他的安傑爾的脖頸鑽了進去。能夠感受到，哈瑞什的語氣中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是……威脅。”
安傑爾抬眸，扒住脖頸處的胡作非為的手，讓原本就挨的很近的兩蟲距離似乎更近了一些。
哈瑞什直白的“嗯”了一聲，手又不老實的動了動。
心中不自覺的想到：嘖，這蟲怎麼這麼白，跟亞雌似的。
倏然，看到安傑爾不服輸的樣子，他嘴邊挑起笑，挑逗的心又有了，他想看看這隻蟲能忍到什麼時候，畢竟他好久沒看到這麼感興趣的蟲了。
哈瑞什主動貼近，兩蟲距離越來越近，仿佛胸膛與胸膛之間能感受到對方心髒的跳動……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變得黏稠起來。
誰都不願意先認輸。
安傑爾往後不斷躲避著，呼吸都開始不受控製的急促起來，帶著微微的顫抖。
看著他的反應，哈瑞什更覺得好玩了。
——果然，還是個沒長大蟲崽，跟他這種老油條比不了。
——還想跟他耍心機。
哈瑞什猛的湊近，嚇得安傑爾將頭轉向另一邊，昏暗的環境下，看不清他早已紅透的臉。
低沉暗啞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卡佩家族的蟲，還得再練啊~”
“啪！”
安傑爾猛的打掉他的胳膊，頭也不回的走了。
但隻有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每一步好像都帶著幾分倉促與淩亂。
哈瑞什捂著作痛的胳膊，“嘶，挺疼啊。”
“不愧是軍雌，你勁真大啊！”
這話一出，安傑爾走到更快了。
盯著走遠的背影，哈瑞什猛然覺得有點玩過頭了。
“好像……嚇唬過頭了啊。”
不過，哈瑞什撇了撇嘴，畢竟他這也是為了他好。
卡佩家族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好不容易從那件事中抽身，因此才淪落成了落魄貴族。他們最好識想點，不要再掀起波瀾才好。
哈瑞什腦海中閃現安傑爾·卡佩的與生俱來的矜貴的身姿。
——不過，雖然落魄，但骨子裏那份從容還是依舊耀眼。
“嘖，那件事啊，感覺好久都未曾提起了。”
腦海中不斷閃過血腥的場景，一排排的雌蟲，帶著禁錮枷鎖般的抑製器，那場景仿佛還曆曆在目。
盡管腦中想法如蠶絲般無序，但此時哈瑞什也做不了什麼，畢竟現在，他隻是一家小酒館的老板。
他煩躁的撓撓頭，將原本一絲不苟的發型弄得有些淩亂，幾縷發絲不聽話地垂落下來，遮住了那若有所思的眼眸。
*
門外。
安傑爾的嘴唇微微顫抖，卻隻是囁嚅著。
原本優雅得體的雙手此刻像是找不到合適的位置擺放而閑的慌亂，精致的領口也隨著呼吸抖動著。
對於安傑爾來說，從小到大接觸的蟲都是不是優雅得體的，也是相對體麵的，哪裏碰到過像哈瑞什這種時不時不正經的蟲。
星網的來電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打開來電記錄的界麵就會發現這隻蟲的來電次數有多麼的頻繁。
安傑爾慌亂的心情在看到這個來電的瞬間消失殆盡，他整理好自己領口，衣冠整潔到仿佛剛才無措的形象從未出現。
接通的瞬間，白皙而冷峻的麵龐出現在視野裏，雖然有些上了年紀，但那精致的單片眼鏡後的雙眸卻依舊深邃，仿佛藏著幾個世紀的故事。
“安沛倫雌父。”
安傑爾低下頭，可以說是非常恭順的態度。
“安傑爾·卡佩，你還記得你叫這個名字吧？”
明明語氣毫無起伏，但那種壓迫感還是如淋風浪般襲來。
“記得。”
“是卡洛斯將你帶壞了嗎？竟然讓你升起違逆家族的心思。”
他的語氣簡直就像是一個雌父關心孩子的語氣，但卻依舊讓蟲喘不過氣。
“我不會的。”安傑爾著急說道，“您知道的，我……”
他像是妥協了一般，說道：“我不會的。”
“安傑爾，你要知道我是愛你的……
所以，你還需要雌父在為你來一次電話嗎？”
“不用的，安沛倫雌父。”
“嘟嘟——”電話掛斷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
安傑爾矗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難掩自嘲的情緒。
——看來家族的忍耐到極限了，比預象中要久。
到目前為止，還可以再拖拖。
經曆衰敗的卡佩家族，將家族繼承的責任看得非常重，就像嘴硬的鴨子永遠不承認自己的落敗一般。
尤其在安傑爾這一代，看管和教育的嚴厲可以說是黑暗的，尤其是安傑爾，在親身雌父的死亡後，他就被交給了無法生育的安沛倫，看管就更加嚴苛了。
在這種情況下，幾乎所有蟲都認為是身為旁支的卡洛斯將安傑爾帶壞了，竟然離開家族所在的主星跑到別的星球去參軍，一度成為所有家族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安沛倫之前幾次的來過的電話都讓安傑爾以各種理由推辭了，可這回不一樣，他提到了卡洛斯。
安傑爾不能拿卡洛斯的未來一起陪他冒險，說到底，這終歸是他自己的事情。
——就是啊，安傑爾，你不是應該適應了自己前行了嗎……
他的眼眸隱藏在那幾綹發絲下，看不清神色，袖口下，那張本來就白皙的手攥緊到更沒有幾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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