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51 更新時間：25-04-22 06:01
“這樣應該就行了。”
利歐利用這裏殘留的零件做了一個簡易的液壓機，將艾弗利的信息素從空氣中提取一些液態，雖然量很少，但放在終端中也足夠用了。
至於為什麼不提取他自己，答案不言而喻。一條軍雌的命和一條珍惜雄蟲的命，利歐還是分得清對於蟲族的那些蟲子，哪個孰重哪個孰輕的。
終端獨自散發著運作的淡藍光，處於兩蟲的中間。
他和艾弗利好像畫了三八線一般，各靠在一邊誰也不搭理誰。
利歐閉上雙眼，休養生息的靠在石壁上。
暗無天日的山洞中不知過了多久，終端在一瞬間從藍光變成了刺眼的紅光。
利歐立馬起身查看。
“有蟲接收到信號了，過不了多久就能走。”
利歐轉頭對艾弗利說道，但他並沒有表達出什麼情緒，或許有些賭氣，也或許好像能不能離開都無所謂，讓利歐拿不準他的態度。
“哦。”
艾弗利扭過頭不看他，隻是淡淡的回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外麵的風聲小了很多，咱們可以出去等。”
“嗯。”
果然，一隻蟲想不想理你，從他說的話就能看出來有多麼明顯。
利歐看著他往外走，推著他走出狹窄的土坡，一路上兩蟲再也沒交談一句。但利歐反而覺著這才應該是艾弗利本來的樣子——高貴，冷淡，且對雌蟲不屑一顧。
而此前艾弗利對他所做的種種，不過是因為他與其他雌蟲的不同而已。而當他讓他意識到，盡管他有著人類的精神，可依舊同他討厭的雌蟲一樣惹他厭煩時，好奇心就被消磨殆盡了。
*
當滿天的黃沙褪去，這座悠久的星球才裸漏出真正的美麗。兩蟲站在璀璨的天幕之下，耀眼無界的星星高懸上空。
——此方天地之中，浩瀚無垠。
“很美。”
艾弗利望著那星空久久沒有回神，他甚至可以說這裏的星幕看著比貓箱都更加美些。
他轉身看向利歐，微風蕩起兩蟲的衣角，他們對視著，卻又好像心照不宣。
月色無言，寂寥無聲。
“這裏叫什麼名字來著？”
“地球。”
“……那你還會回到這裏嗎？”
利歐的腳步頓住，似乎沒有預料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以前他想過，如果地球真的還在，家還在，他一定要想方設法的回來。
可現在呢？
地球在，可家卻沒了，甚至是一片狼藉。
但他還是回答道：
“如果可以，我想。”
可家終歸是家，是歸宿，是坍塌過，人們也依舊會用破舊的瓦礫壘砌精神的聖殿，它不曾消失，隻會以更隱秘的方式存在。所以，利歐的答案從一開始就是不言而喻的。
他會找到的，讓地球變回地球，讓家變回家的方法。
不就是英雄嘛，讓他當一當又何妨。
老天爺總不會那麼狠心，讓他連個英雄都當不了吧。
“向陽，祝你成功。”
在漆黑的星艦平穩的出現在艾弗利的身後時，他緩緩說道，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本名。
簡單質樸的語言，卻讓利歐的心漏了一拍。
他緩緩俯身，左手放在胸前，單膝跪在璀璨的星幕之下，行了他在軍校學了很久卻從未使用過的禮節。
艾弗利抬起手，剛要揚起，卻發現眼前的蟲動作不標準不說，連頭也隻是呆呆地看向地麵。
然後，他微微抬起的手就在利歐站起身的瞬間放下了。
他的話不是沒有深意，利歐也明白了他可以對發生矛盾的事不再在意，也知道利歐不想與他扯上關係的決心。
也罷，一隻蟲拒絕他兩回也就夠了，再多就沒必要了，艾弗利心道：身為一隻雄蟲，這是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星艦掀起的風流讓艾弗利有些站不平穩，他強撐著，用左手抵擋著裹挾風沙的迅風。
而背後，一隻手抵住他的臂膀，讓他借力。
艾弗利剛想說話，就聽他說道：
“這是身為軍雌的責任，保護閣下。”
這話說的好像怕艾弗利多想一樣，但殊不知，利歐做出這個動作時，他自己就已經猶豫不決了。
身穿黑色軍裝的維托從軍艦上下來，同樣行了單膝跪地的禮節，隻是就在要吻手時，艾弗利躲開了。
“沒想到是維托少將。”他語氣淡淡道。
“以閣下的地位，就算是元帥親自來接也是應該的。”維托以為是他不滿是他來接，解釋道：“但我離閣下消失的位置最近，所以就先到達了。”
說罷，維托盯住利歐，手往前一擺。
“拿下！”
“是！”
身後的若幹軍雌立馬就把利歐包圍了起來。
黑色的抑製器時隔多年的再次出現在利歐眼前，他真沒想到，再次戴上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等一下。”
意想不到的是，艾弗利阻止了將要戴在利歐脖頸上的抑製器，平淡地說道：“這個給我戴。”
維托震驚地說道：“從來沒有給閣下戴抑製器的道理。”
“還是……您不滿意給9521佩戴抑製器？”他的話語中試探。
“維托少將。”艾弗利眼神中已經微微帶上怒氣，甚至勾起了涼意的笑：
“倘若你不想要全軍艦的雌蟲都因為我的信息素發情，最好現在就給我戴上。”
來自S級雄蟲的信息素足以讓所有蟲意亂情迷，就在星際史上，這種事故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至於他？”
艾弗利施舍般睨了利歐一眼，“難道維托少將失職，就準備了一架抑製器？”
“自然不是。”維托半弓著身子，惶恐的答道。
他的舉動讓利歐感覺疑惑，在塔魯廣場第一次見維托時，他可不認為這是隻甘願屈尊別蟲的蟲。
一旁的安東尼快速上艦又去取來了一架抑製器，小聲在利歐的耳邊說道：“你還真是命大的。”
“這算是壞事嗎？”利歐苦笑著說道。
“壞不壞的不知道，但你指定要脫層皮了。”安東尼邊搖著頭，將最後一道鎖鏈纏繞在利歐的手腕上，難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艦後，安東尼就將他拉到了底艙，熟悉的環境，但與第一次乘坐底艙時不一樣的是，這回把他牢牢的鎖在了邊邊角角上，甚至還優待的打開了鐵籠。
利歐看著他的動作，將雙手把在鐵杆上，間距正好能讓他放進去自己的腦袋瓜子。
“安東尼教官，鐵籠就沒必要了吧？”
利歐說著熟絡的話，軍校的生活讓他已經和這位時而正經，時而不正經的安東尼教官頗為熟悉了。
聽到他的話，安東尼的嘴角躥起惡趣味的笑容，又栓上了一條不知道哪裏來的鐵鏈，“有必要啊，有必要。”
“你站著別動啊，我好好拍幾張照片傳給雄保會。”
“你在笑！”
“啊，沒有啊哈哈。”
安東尼盯著他沾滿了灰亂糟糟的頭，掩耳盜鈴的捂著自己快憋不住的嘴，舉著自己的新款光腦庫庫一頓拍，白色閃光燈硬是讓漆黑的底艙變得跟上艙似的亮堂。
也不怪安東尼覺得好笑，畢竟經曆了狂暴的風沙，又被“艾弗利”按在洞中蹉跎了一晚上，此時的利歐頭發淩亂的活像個乞討蟲，說不疲憊都是假的。
“來，再合個影。”
安東尼將光腦放在對麵的箱子上，將頭探到利歐旁，擺起了剪刀手。
利歐實在是被閃光燈閃的不行，舉起手微微擋住，“教官，這也有必要嗎？”
“當然！快，你，再把頭發豁楞豁楞，再弄亂點。”
安東尼把手伸進去，將利歐的頭發都快從籠裏薅出來了，較長的頭發從後往前呼嚕成了一團，正正意義上讓利歐的腦袋上頂了個雞窩。
他端詳了半天，肯定地點點頭：“嗯，臉還挺髒的，身上也有血跡。”
“來，繼續拍！”
利歐嚴重懷疑他好幾天沒有找到樂趣，如今在拿他消遣。
安東尼似乎感覺到他的敷衍，義正言辭道：“慶幸是我拍照吧，要是雄保會給你留檔，先是要給你幾鞭子都不一定。”
“那你倒是先把嘴角彎下來啊。”
不知道過去多久，利歐蹲下，瞅了一眼透窗，外麵已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了星際。
“還沒完嗎？”他順著鐵杆無力的往下滑，已經不知道被安東尼折騰多久了。
“最後一項了。”
“雄保會的規矩向來繁瑣。”
“再忍忍，再忍忍。”
他說完，從軍裝的口袋裏掏出小小的圓盤，是一隻微型錄音設備，它會直接將錄完的內容發送會雄保會的本部，也就是貓箱，且圓盤會直接自動銷毀。
安東尼恢複笑眯眯的眼神，認真地說道：“我事先聲明，以下這些問題均來自雄保會的例行詢問，本蟲受到委托替代執行。”
“錄音開始。”他摁下側邊的小按鈕。
“利歐，編號9521，接下來的錄音皆為例行問話，將會存檔，請認真發言。”
“好。”
但很快利歐就明白了他剛才為什麼要特別強調了。
安東尼象征性的咳嗽了兩聲，字正腔圓地說道：
“在和閣下獨處的這些天，有沒有和閣下發生親密關係？”
一瞬間利歐甚至懷疑了自己的耳朵：
“……什麼？”
安東尼淡定的點點頭，貼心的又加了一句範圍：“拉拉手，親親嘴都算哦~”
看著逐漸靠近的臉，利歐忍無可忍之後，伸手將他的臉嫌棄的推走，但終究還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
“有。”
安東尼笑眯眯的眼睛頓時瞪的溜圓：“是拉拉手還是親親嘴？！！”
“教官，”利歐著重強調他的身份，咬牙切齒道：“沒有這個問題吧？”
“啊，嗯，咳咳。”
“既然有親密接觸，接下來的問題就要變一變了。”
“要認真答。”安東尼小聲湊近他的耳邊說道。
“在雄蟲閣下失蹤這幾天，你是否違背過閣下的意願？”
“……”
這問題一個比一個難回答，違背？他簡直可以說是抗旨不遵，而且，這算是什麼問題，選妃嗎？
安東尼看他一時不語，連忙搖頭，替他選好了答案，甚至還做著“沒有”的口型提醒他。
有還是沒有，這對於利歐來說都不是一個好選擇。
有，意味著他不服從雄蟲，雄保會那邊肯定會製裁他；沒有，意味著他肯定會與艾弗利扯上一定的關係，這不利於他接下的行動。
但最重要的，還是艾弗利本蟲的說法。
“……”
*
“他說了什麼？”艾弗利拿起手邊的營養液，仰頭一口咽了下去，眉頭不經意的皺起。
“他說沒有。”安東尼單膝跪地，卻收起了那副笑眯眯的麵孔。
“那你還來問我做什麼？”艾弗利不耐煩地說道，他總對雄保會沒有必要的行為感到煩躁。
“雄保會想要詢問您的意見。（看您是否需要收他為雌侍？）”
艾弗利：？
他先是疑惑，卻陡然明朗的笑了。
他算是知道了利歐為什麼要明確的拒絕他了，看來他早就想到雄保會可能會因為他的選擇而忽視正常章程了。
這讓艾弗利陡然意識到，這是有蟲想把利歐往他懷裏推，是誰呢？還是雄保會裏有蟲想要幹什麼？
不過，就是可惜，若是利歐沒有明確的表明，他可能就答應這個美妙的意見了。
就當安東尼疑惑為什麼閣下久久不回複他時，就聽他道：
“不用，轉告雄保會，雄蟲的臭名聲讓達米安自己宣揚就行了，別拽上我的那一份。”
“是的，閣下。”
安東尼這才起了身，剛準備出去。
“……”
“等一下。”
剛才從未施舍過他一個眼神的艾弗利倏然出聲，他從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衣袖，燦亮的金色瞳目讓安東尼一下子覺得閣下哪裏變得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來。
好像帶了幾分威壓。
但他不敢妄言，注視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就立馬低下了頭：“您說，閣下。”
“帶我去見他。”
“您說的是……？”
“利歐。”
他的語氣不似剛才那般帶有鋒利性，反而像是的對愛蟲藏起的刀鋒。
*
「安東尼副官，有資格進入。」Sai無機質的聲音在艙門處響起。
金屬的艙門緩緩從兩側拉開，露出向下延伸的邃深道路。
“閣下，順著這條路下去就是關押利歐的地方。”
“好，麻煩了。”艾弗利沒有猶豫，就跑了進去。
直到艙門再次合上，安東尼都還在恍惚。
“麻煩了？”
安東尼疑惑地重複了一遍，他可從未聽過任何一位閣下有過如此禮貌的話。
“利歐，你還真是不簡單。”
安東尼再度恢複那副笑眯眯的麵孔，金屬光澤的大門讓他的麵容扭曲，顯得詭異。
艙底的環境陰暗，帶著侵入骨髓的陰冷。不過比起在荒星乘坐髒髒破破的低等艙來說，這裏的環境在利歐眼裏甚至稱得上優待。
就是這樣環境，利歐腳尖隨著內心暗自哼哼作響的節奏上下擺動。
他靠在牆邊，被弄亂的頭發讓他解開，淩亂的被他捋順披在後麵，雖然還是灰突突的，如同沾了灰的白羽，但總算是能看的樣子。
低垂著目光看向狹窄透窗的外部，宇宙荼靡的瑰色像是一隻巨大的眼睛吸引著他的注意。
難以相信，微不足道的氣體和塵埃組成的星雲卻是生命起源的“種子”。
倏然，利歐手上的戒指散發出了紅光。
讓他因此抬起頭，看見了意料之外的客蟲。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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