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92 更新時間：25-04-25 15:32
那天晚上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陣都能沒睡著，一次翻身時不小心撞了下桌子，陶瓷杯跟著晃了晃，他呼吸一屏，趕緊按住了桌子，下一秒，一隻野貓突然撲了進來，陶瓷杯不堪重負的滾了下去，炸開一地碎片，漾開的水漬被月光一澆，亮晶晶的綴了條尾巴。
隔壁靜了瞬，下一秒牆就被拍的震天響“小兔崽子，你不睡是想上天啊”
窗邊野貓四散，整棟樓都亮起了燈，謾罵嘈雜不絕於耳。
他握緊了獎牌。
高二上學期的一個秋日，周漾神秘兮兮的攔住了他。
“打劫，跟我去個地方”
他笑著配合“施主能不能先告訴我具體去哪”
“不許給自己亂加戲”她瞪了他一眼，然後理不直氣也壯“罰你不許拒絕去我家”
“某人自己說我天天清心寡欲像和尚的”他一臉無奈“而且我不……”
“頌頌”她開了大招“你難道不想看咱們家小貓的後空翻嗎”
他沒開了眼，沒再說話。
但是許明頌和湯圓的第一次見麵鬧得並不太愉快，小貓雖然不懂主人帶陌生男人回家是什麼意思，但莫名有種領地被冒犯的直覺，一直在圍著許明頌打轉。
許明頌小時候被貓撓過，所以對這種生物一向是敬而遠之，能避則避。
但湯圓頗有幾分蹬鼻子上臉的勁頭，見他害怕自己，更是一個勁的去蹭他，嘴裏還嘶嘶的叫個不停。
周漾看了它一眼，聲音壓冷“湯圓”
它搖了搖尾巴，十分不情願的放過了他。
許明頌剛問完自己朋友，此時有些過於膨脹了“小羊，它剛剛那樣是不是在討好我啊”
周漾頓了下“啊？”
“劉昌銘說他姥姥家的貓見到他也這樣”他彎了下眼“第一次有小動物這麼喜歡我唉”
她默了下，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才不是第一個，我也喜歡你”
許明頌埋進她的脖頸裏，聲音悶悶的“謝謝小羊”
他出去上廁所的時候又碰到了湯圓，一人一貓對視了眼，它高貴冷豔的挪了挪屁股，讓出了條道。
他猶豫了下，還是克服心理壓力揉了揉它的頭“謝謝”
湯圓的胡子抖了抖，幹脆利落的給了他一爪子。
許明頌愣了下，他又不是沒見過小貓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狀態，此時什麼都明白了“原來不讓摸”
他扯了扯嘴角，按下抖個不停的手“對不起啊，我又自作多情了”
湯圓盯著那隻手看了會，突然掉頭跑了。
他發了會呆，開始給周漾發消息，左手打字不方便，刪刪改改了好幾次才發出去“家裏有點事，我先走了”
“很嚴重嗎，是阿姨怎麼了嗎，我送你？”
“不是，也不用”
她家旁邊有棵銀杏樹，現在已經開成了朵漂亮的明黃，他經過的時候順手摘了片葉子，垂眼望去卻是一扇青綠。
或是天意冥冥。
連著放了三天的假，大家的心都野了不少，補作業也不安生，幾個人非要紮堆，邊聊天邊笑。
周漾進來時下意識看了眼許明頌的位置，沈臨立刻會意“周姐，找許哥啊”
“他剛剛出去了”
周漾衝他笑了下，沒再繼續問下去。
臨到放學時，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校門。
她沒主動說話，他說一句應一句，看著有些心不在焉。
他們在分別的岔路口停下，誰都沒主動說再見，周漾看了他一會，突然開口“我想去你家看看”
許明頌一頓，他停的時間有點長，長到她以為他肯定要拒絕時，他卻眉眼一彎，拉住了她的手“那寒舍定蓬蓽生輝”
他們家不大，但絕對算不上小，周漾下意識看向他，他扯了扯嘴角“之前搬過家”
於是周漾沒再問下去。
他去冰箱拿了兩瓶可樂，見她打量，簡單解釋了句“宋女士在上班”
她看了眼他發白的骨節，平靜的咽下那口可樂，讓嗆意在口腔炸開“許明頌，你好緊....”
門突然被推開條縫，一個全身上下隻包著層紗的女人灌了進來，她半癱在地，眼睛空蕩蕩的粘在許明頌身上。
“頌頌，你爸死了”
周漾愣愣被推了出去，許明頌的語氣近似乞求“小羊，你先回去”
她捏著冰涼的鐵皮，任由指尖裸露在外，凍洇成胭紅。
從那之後，許明頌就變了好多，周漾再見到他時都沒敢認，兩人隔著層層人群相望，他很輕的衝她彎了下眼，然後舉起傘跟上送葬的隊伍。
他一身黑色，跪地時像要融入那片墓裏。
他們家沒有錢，葬禮辦的也簡陋，人群早早地就散了。
她走近了幾步，癡癡的看著他，兩人一跪一站，被雨淋成了幅景。
過了很久，她才聽見了他的聲音，又輕又啞。
“小羊，對不起”
周漾沒太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但還是蹲下抱住了他“怎麼了，頌頌”
在小小的一張傘裏，他的臉埋進她的肩窩，濕涼一片“我不能連累你”
她感覺自己的肩膀一熱，一滴眼淚滾入，滾燙沸開，那處燒的厲害，像烙了塊看不見的疤。
回去後她斷斷續續的發了好幾天的低燒，於是便請了假在家休養，期間她有一搭沒一搭給許明頌發過些消息，他卻一條沒回，她想著家中有人新葬，他估計也忙，別沒再繼續打擾。
結果她剛回到學校就聽見了個驚天噩耗。
許明頌轉學了。
她呆愣愣的看著歲玉，肩窩處一陣一陣的泛著疼，像有人硬生生地揭開了那塊新生的疤。“你說什麼”
“我說這也不能怪他，畢竟父母雙亡，再親的親戚家住著也是寄人籬下，人家說工作調動要轉學，他能有什麼辦法。”
“他母親....”
“好像是殉情，唉，我聽說他媽那一家精神上都有點問題，你們說這不會遺傳吧”
周圍靜了一瞬，好半天才有人把話頭接了過去。
“怎麼會，許明頌人很好的”
她渾渾噩噩的熬完了上午的課，一放學就趕緊跑出來給他打了電話。
鈴聲足足響了三遍那邊才接，他的聲音傳來，疲憊而沙啞“小羊”
“我”她張了好幾次嘴才問出來“我就是想問問，你要轉學怎麼不跟我說”
“太倉促了，而且那幾天你在生病”
“你現在在哪”
“安市，我舅舅那裏”
“給個具體的地址好嗎，我以後好去...”
“小羊”他打斷了她“我們以後不要再聯係了”
“你說什麼”她幾乎有些握不住手機“頌頌？”
“漾漾，高考加油”
手機傳來一聲極輕的“滴”，他的電話隨即掛斷，她愣愣的看向黑色的屏幕，人臉識別開啟，他低頭笑出梨渦的屏保瞬間浮現在眼前，卻在下一秒沾上了水汽，虛晃成層層重影，愈發像是一場驚夢。
“小羊，我不能連累你”
原來在你眼裏，這是連累。
她哽咽出聲，字字苦澀，卻連不成恨。
“是我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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