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勿忘我
章節字數：3015 更新時間：25-04-19 02:45
我說勿忘我。
故年，我從高樓一躍而下。
砸向十樓以下水泥地。
下墜前我想我要解脫，下墜時什麼都來不及想，隻聽見重重砰的聲響，我的骨肉與土地連在一起。
什麼都聽不見了。
稀碎的耳嗚沒一刻止歇。
婉轉幾度的夢境，在我即要觸摸上一堵黑牆的瞬間醒來。視角入眼又是四麵八方的牆，杏白色的，某些小格還印著玉蘭花，我動了動手，但一點兒也抬不起來，很重，也不聽使喚。
我嚐試說話，但發出的聲音竟是咦咦呀呀。
我很快意識到我這是投胎做人了。
還是沒喝孟婆湯的那種。
我內心驚瀾一片，想到了一百萬種人生後悔的回補，一飛衝天的，扮豬吃老虎的，幾經回想又驟然死灰化炭。
我並不想做人，我明明死了。
我費了好大勁才死，怎麼又讓我給做人了，做草也好啊，怎麼又是人，怪我沒做盡壞事，不該扶老奶奶的，不該給流浪漢買麵包的，不該幫小孩打牛逼哄哄的段位，不該……
這時不容我多幾分感想，在我視角看不見的地方傳來了動靜。
“嘿嘿，我過來了。”有巧細的女孩聲往這邊過來，她似乎是拿著什麼嘩嘩啦啦的，她停了下來,在我耳邊用手輕輕撫摸我的臉。我艱難偏頭望過去。
“乖乖，你要睡覺呀。”她邊說邊看著我給我掐被子，我看到她那一刻，沒人會知道這個小小的身軀正在泛起能劈穿宇宙的心情。
我天，麵前這個人竟然是我。
大約是我六歲模樣，背帶裙，紮著厚厚馬尾，臉頰兩點標誌的小痣，大大的一雙會打招呼的眼睛，我曾經還看過這個時期的照片。
我還說，這是唯一一張不土娃娃的照片。
我掙動了全身，想知道我這是不是在做夢，小女孩以為我是要哭鬧了，趕緊甩起來手上的東西。
嘩嘩啦啦，嘩啦嘩啦——
鼓鈴的清晰的聲音告訴明顯不是夢境。
那我是誰？家裏哪號人？
可我小時候沒記得有過這樣的回憶。
她是我，我是誰。
太操蛋了吧。
見我逐漸狂躁又上下不停的手，小女孩把鼓鈴塞我懷裏，想轉移我注意力。我不聽使喚地緊緊握住，好奇把玩。
完全不是一個大腦做出來的指喚，更多的是出自於習慣的一種，當我反駁這種習慣卻是無能為力的。
我忍不住自嘲，還不如一坨屎。
手上的鼓鈴突然脫手掉落，下一秒我就不受控製啼哭了起來，這我還沒反應什麼情況，小女孩的身後就衝出來了一個女人。
“沈因，沈因，紊紊怎麼又哭了啊。”女人著急地走過來，她一身精致有裁的風衣，絨盛的波浪長發搭在兩肩，靚美的麵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雙紅唇，一張一閉道來溫柔的話語。
太熟悉了，還沒深想我就怔住了，不假思索看著她。
“小紊紊，沈因姐姐也是小朋友哦，她不太會哄你，媽媽來了昂。”她抱起我，我像隻小舟在她的懷裏蕩了起來，她哼起小曲，是我小時候最熟悉不過的一首。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
這個是年輕的母親。
好啊，又投胎回過去做一家人了。
這麼說我該不會是出生不久的弟弟吧，不對，弟弟也根本不叫紊紊，難不成改名了？
該不會超生吧。
真服了，為了生男孩淨做破事。
女人看我安靜了下來，搖擺的幅度也小了，她嘴角像舀著蜜，淺笑盈盈，有一句沒一句哼著歌。
我看著天花板與她，我想沈因此刻在難過吧。
媽媽從這個人出生的時候就沒注意過她。
“媽媽，我也想抱抱妹妹。”沈因喊著媽媽，興致勃勃的聲音一點兒都沒難過失落的調調。
曾瀟抱著我蹲了下來，我的視角又多了個小小的頭，那是我。
沈因把我抱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接，很像她以前第一次擁抱珍愛的布娃娃一樣，小小的手抱著小小的我，跟我人差不多大的臂彎圈著我，學著曾瀟的樣子，搖啊搖。
也許是她還沒學會歌曲，就哼哼唧唧不知什麼，但很愉悅。
“紊紊長大，紊紊乖乖。”她說著，這是小小的她為數不多會說的寄托。
我心情不太好，很是酸澀，看到小小的她，內心深處是快碎掉過去，我深知沈因以後的苦難，她的眼淚會落個不停，身上爛掉的疤始終複折，在一條漫長的坡永遠是走不到盡頭。
飽受痛苦折磨。
最後就是一躍而下，了結自己。
而這次我變成了一位旁觀者，要再見自己死一次。
不知從何救起，我活著的時候，也不知道從何救自己。
這可能也不是好事做多賦予的投胎，是老天瞎了眼變了法給我的地獄。
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思緒隨著悄然閉上的眼皮逐漸消散，我沉睡了過去。
叮叮當——
再睜眼時，周圍沒有人，掛在頭頂的搖圈玩具提醒我這個小孩的身份，我醒了醒神，這一覺睡得過分舒坦，或多或少是幸福的那種，使得睡醒了依然眷戀夢鄉。
還是在這裏，沒有夢疊夢的現象又證明了這就是事實，本習慣性要說話的我頓時閉上了嘴巴，免得招惹過來她們。
直對麵的高窗能看見外麵，現在大概是傍晚的時間，縷縷晚風從半開的窗吹進來搖動一邊的窗簾，玩具隨風也叮叮當當響了起來，很是溫馨。
此刻從心底鑽出一些慶幸，終於不是睜眼的黑窗紗簾，絲絲眷戀即可。
對於現在的怪異情況，心底還有三分認為是夢裏，讓我再活一次太殘忍了，就算是天選之事，也打心底不想信，也不想去麵對。
靜待幾天如果是事實，再做打算。
我更好奇一點就是現在我的身體有沒有痛感，我試圖掐自己但全身軟趴趴的動不上勁，如果會痛我就不再死第二次，沒有那個勇氣，如果不會，我就馬上的。
空有身體像一隻寄居蟹，好歹人家能隨意走動，我頂多轉個頭動個手指。
變相的植物人這是。
就在我還想就這麼躺著再睡一次，身體好像哪個部位又催動了起來，我有預感。
果然下一秒，哇———
哭聲響徹房間，那是一個驚天動地。
先有動靜的是沈因的試問聲音，聽著跑似的步子過來，“紊紊你醒了嗎，紊紊。”
沈因的腦袋探了過來，蹭地一下變得很高，不明所以的眼睛倒映出我的臉。她搖動玩具哄了哄，似曾相識的模樣。
我曾經也這樣對過沈乖。
過了一陣子她伸手把我抱了起來，過程很是費力。
我的哭還是沒停，稍微有些緩和。
這個時候曾瀟呢，沈家民呢。
讓小孩管小孩，缺德缺心眼。
沈因跨了很大一步類似台階的東西，往門外走。
她的臉映過熟悉又晃如隔世的背景，牆麵這個時期還很新，像新刷的，沒有黴斑侵蝕，她路過的桌角還是我小時候會玩捉迷藏的那個，能看到都是老樣子一番。
隻不過有一處少了東西，就是那放電視櫃上顯眼的全家福，我視角落在那處久久不離。
我被放到一個搖籃上，沈因在旁邊走來走去，視線受限看不到她在做什麼。沒一會兒我嘴裏被塞了一奶瓶，我那哭聲截然止住，二話不說吸了起來，奶粉的味道充斥口腔，不是屬於我的心情緩緩流淌在心間，滿足又歡喜的。
沈因在一旁看著我，眼裏隻有我，我看出來她飽含的欣喜與期許，在過去我對沈乖也是這樣。
我曾經看著搖籃裏的他，期盼他快快長大，能保護自己，能和我玩，能變乖乖不哭鬧，可沈乖並不屈名，整日哭鬧，長大也人不同名。
我張了口想叫沈因，奶瓶滑落了下來，我還是發不出聲音，沈因拿起奶瓶又堵上了我的嘴，怕我不老實弄掉扶著給我喝。
我做不了其他的，隻能看著眼前認真的沈因。
看著她，發覺小時候的自己也可愛，肉呼呼的臉，那雙眼睛輕而易舉就能讓人看得出來想什麼，撲閃撲閃像不失色的星星。
為什麼要人批評這樣的她呢，明明都很好。
還那麼小。
那些糾纏不清的聲音又回漾耳朵，我好想捂耳朵，念咒的聲息持續了一陣子就少了下來，咋這病死了也要跟著我。
沈因眉頭緊了一下，拿出一隻肉手呼在我臉輕輕捏了捏，“紊紊，你不開心嗎。”
我怎麼現在才發現我小時候老愛跟不會說話的小孩問東問西。
我回答不了她。
我不開心。
艱難地抬了一隻手握住沈因的手指，收緊了力度，這還是第一次跟小時候的自己互動，很奇特的感覺。
像在心裏某處默默挑開了什麼。
我好想叫你名字啊沈因。
沈因回應了我的手，她牽著擺擺，對我嘻嘻笑，臉上的小痣隨彎彎的嘴角一動一動。
可愛又精怪。
我也咯咯笑了起來，奶粉流了一嘴巴。
打得沈因那是一個措手不及，她回頭看了下哪有可以抹的替物，轉頭靈機一動拿我衣角擦了上去。
不是沈因你…
作者閑話：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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