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935 更新時間：25-04-21 08:02
第三日黃昏，相府上下亂作一團。
顏正廉從宮中回來後就閉門不出，柳夫人則忙著指揮下人打包細軟——北疆戰況急轉直下，匈奴先鋒已至百裏外的潼關，京城權貴紛紛準備南逃。
”小姐，東西都準備好了。”翠兒將一個小包袱遞給我，裏麵裝著幹糧和換洗衣物，”西角門的張婆子收了銀子，答應子時放我們出去。”
我點點頭，將鳳凰玉佩貼身藏好，又檢查了一遍太子給的玉盒。窗外，夕陽如血，將庭院裏的梧桐樹影拉得老長。再過三個時辰，我就要離開這個困住”顏書瑤”十六年的牢籠了。
”家宴要開始了。”翠兒憂心忡忡地說，”夫人特意囑咐小姐必須出席......”
我冷笑一聲。柳氏哪會安什麼好心？無非是想在家宴上當眾羞辱我，最好能逼我交出鳳凰玉佩。
”走吧。”我整了整衣裙，”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子時一定要到西角門彙合。”
正堂內燈火通明，卻籠罩著一層詭異的氣氛。顏正廉端坐主位，麵色陰沉；柳夫人強顏歡笑，眼角卻帶著未幹的淚痕——想必是為顏如霜擔憂。除了被關在大牢的嫡姐，顏家上下都到齊了，包括常年在外求學的二少爺顏景修。
”三妹妹來了。”顏景修向我點頭致意。他約莫十八九歲，麵容清秀，與顏正廉有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書卷氣。記憶中，這位嫡兄是顏家少數對原主還算友善的人。
我規規矩矩地向眾人行禮，在末座坐下。剛坐定，柳夫人就陰陽怪氣地開口：”老爺，您看三丫頭多懂事。皇後娘娘青眼有加，太子殿下又親自登門，咱們顏家以後就靠她光耀門楣了。”
顏正廉冷冷地掃了我一眼：”書瑤，為父再問你一次——你母親留下的玉佩，當真不在你這裏？”
”女兒不敢欺瞞父親。”我低頭回答，”生母隻留下幾件尋常首飾，並無特別之物。”
”啪！”顏正廉突然拍案而起，”來人！去三小姐房裏搜！”
我心頭一跳，但強自鎮定——重要的東西都隨身帶著，他們搜不到什麼。
幾個婆子領命而去。柳夫人得意地看著我，仿佛已經勝券在握。顏景修皺了皺眉：”父親，這樣不妥吧？三妹妹畢竟是閨閣女子......”
”你懂什麼！”顏正廉厲聲打斷，”那玉佩關係到我顏家滿門性命！”
正說著，搜房的婆子們回來了，為首的捧著一個妝奩：”老爺，隻找到這些。”
顏正廉粗暴地翻檢著那些不值錢的首飾，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他抓起一支銀簪抵住我的喉嚨：”賤人！把玉佩交出來！”
”父親！”顏景修猛地站起。
冰涼的金屬緊貼皮膚，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女兒不知父親在說什麼......”
”還裝傻！”顏正廉手上用力，簪尖刺破表皮，一絲溫熱順著脖頸流下，”林明月死前把那東西縫在了你的繈褓裏！”
我瞳孔驟縮——他竟然知道得這麼清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府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著是震天的鑼響：”匈奴人渡河了！所有人閉戶戒備！”
顏正廉手一抖，銀簪當啷落地。所有人都慌亂起來，柳夫人更是尖叫著抓住顏景修的胳膊：”修兒！快！快去收拾細軟！”
趁著這陣混亂，我悄悄退到角落，正準備溜走，顏景修卻攔住了我：”三妹妹，你的傷......”
他掏出一塊幹淨帕子遞給我，眼中是真切的擔憂。我愣了一下，接過帕子按在頸間：”多謝二哥哥。”
”父親近來壓力太大，你別往心裏去。”他壓低聲音，”北疆軍械丟失，朝中有人彈劾他通敵......”
我心頭一震。難怪顏正廉如此急切地要找鳳凰玉佩——他是想用林家舊部的力量來脫罪？
”二哥哥，”我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可知我生母......是什麼人？”
顏景修神色複雜：”我隻聽說林姨娘是罪臣之女，具體不詳。”他頓了頓，”三妹妹，今夜無論發生什麼，記得西角門的張婆子是我的人。”
我驚訝地抬頭，卻見他已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鬆。這位嫡兄，似乎比想象中更關心我，也更了解府中動向......
回到小院，翠兒已經等得心急如焚：”小姐！您的脖子......”
”沒事，皮外傷。”我迅速換上一身深色衣裙，將頭發挽成最簡單的發髻，”相府現在什麼情況？”
”亂成一鍋粥！聽說匈奴騎兵離京城隻有五十裏了，老爺下令全府戒備，所有人不得外出......”
我冷笑。顏正廉這是怕我逃跑。可惜，他攔不住我。
”翠兒，你先去西角門等著。若我子時還未到，你就自己跟張婆子走，去城南的青柳茶樓等我。”
翠兒拚命搖頭：”奴婢絕不丟下小姐！”
”聽話。”我握了握她的手，”我還有些事要辦，很快跟上。”
打發走翠兒，我從床底暗格取出一把匕首——那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利器，刃口已有些鏽跡，但總比沒有強。
夜色漸深，相府裏的嘈雜聲漸漸平息。我貼著牆根陰影，悄悄向書房摸去——顏正廉如此在意鳳凰玉佩，書房裏必定有相關線索。
借著月光，我撬開書房的窗栓，輕巧地翻了進去。屋內一片漆黑，隻有窗外偶爾閃過的火光提供些許照明。我摸索著來到書案前，小心翼翼地翻找。
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我迅速躲到屏風後，屏住呼吸。
”老爺，城門已閉，我們出不去了。”是管家的聲音。
”廢物！”顏正廉怒吼，”再去探！一定要在南門打開第一時間出城！”
”是。還有......太子殿下派人傳話，說北疆軍情有變，請您即刻入宮商議。”
顏正廉冷笑：”商議？怕是請君入甕吧！告訴來人，本官染病在身，改日再......”
話音未落，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哨聲，接著是侍衛的喊叫：”有刺客！保護老爺！”
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和兵器碰撞聲後，書房門被猛地踹開。我透過屏風縫隙，看見顏正廉被三個黑衣人逼到牆角。
”顏大人，虎符交出來。”為首的黑衣人聲音嘶啞，”主子等得不耐煩了。”
顏正廉背貼著牆，麵色慘白：”本官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不知道？”黑衣人冷笑，”北疆十萬軍械，是誰提供的路線圖？是誰調開了護衛？現在想撇清關係？”
我心頭大震。原來顏正廉真的通敵賣國！
”你們......你們是匈奴人？”顏正廉聲音發顫。
”顏大人好眼力。”黑衣人亮出一把彎刀，”最後問一次，虎符在哪？”
”在......在書房暗格裏......”
黑衣人押著顏正廉來到書架前，按動機關，露出一個暗格。裏麵赫然是一塊青銅製的虎形兵符！
”早這麼配合多好。”黑衣人收起虎符，突然手起刀落——
”噗嗤”一聲，顏正廉瞪大眼睛，緩緩倒地，胸口插著那把彎刀。
”搜！把鳳凰玉佩也找出來！”黑衣人命令道，”主子說了，林家那丫頭必須活捉。”
我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他們不僅知道鳳凰玉佩，還要抓我？是誰走漏了風聲？
黑衣人在書房翻箱倒櫃，眼看就要搜到屏風後，外麵突然又傳來一陣喧嘩。
”走水了！糧倉走水了！”
黑衣人猶豫片刻，迅速撤離。我等腳步聲遠去，才從屏風後爬出來，雙腿已經發軟。
顏正廉躺在血泊中，眼睛還睜著，滿是驚恐和不甘。我蹲下身，合上他的雙眼。無論如何，他畢竟是原主的父親......
正要離開，突然發現顏正廉手中攥著什麼東西。掰開一看，是半塊被血浸透的布條，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明月......孩子......太......”
什麼意思？我顧不上多想，將布條塞入袖中，迅速翻窗而出。
糧倉的火勢已經蔓延，照亮了大半個相府。借著火光掩護，我貓著腰向西角門跑去。一路上躲避著救火的家丁和巡邏的侍衛，有幾次差點被發現，幸好夜色深沉。
終於看到西角門時，我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翠兒和張婆子焦急地等在門邊，見我來了，翠兒差點哭出來：”小姐！”
”走！”我拉著她就要出門。
突然，一個黑影從牆頭躍下，攔在我們麵前。月光下，那人手中的彎刀泛著冷光——是剛才書房裏的黑衣人！
”顏三小姐，久等了。”黑衣人獰笑著逼近，”主子請您去做客。”
我將翠兒護在身後，抽出匕首：”誰派你來的？”
”去了就知道。”黑衣人突然出手，快如閃電。
我勉強擋了一刀，虎口震得發麻。這人力氣太大了，我根本不是對手！第二刀襲來時，我本能地閉眼——
”鐺！”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睜開眼，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我麵前，長劍架住了黑衣人的彎刀。
”殿下！”我失聲叫道。
蕭景珩沒有回頭，聲音冷靜：”帶她們走。”
另一個身影從牆外翻進來，是太子的貼身侍衛墨羽。他一把拉起我和翠兒：”三小姐，跟我來！”
我們剛跑出幾步，身後就傳來激烈的打鬥聲。我回頭望去，隻見太子與黑衣人戰作一團，劍光如雪，刀影如電，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招式。
”小姐，快走！”墨羽催促道。
我咬咬牙，跟著他衝出西角門。門外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墨羽掀開車簾：”上車！”
翠兒先爬了上去，我剛要跟上，突然聽見一聲悶哼——太子被黑衣人一刀劃破手臂，踉蹌著後退兩步！
”殿下！”我不顧墨羽阻攔，轉身衝了回去。
黑衣人正舉刀欲砍，我抓起地上一塊石頭狠狠砸去。石頭正中黑衣人後腦，他動作一滯，太子趁機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走！”太子拉著我就跑。
我們剛跳上馬車，墨羽就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馬車疾馳而去，身後傳來更多的腳步聲和喊叫聲——相府的侍衛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馬車內漆黑一片，隻有窗外偶爾閃過的月光照亮方寸之地。我摸索著抓住太子的手臂：”殿下受傷了！”
”皮外傷，不礙事。”太子聲音平靜，但呼吸有些急促。
我從袖中掏出帕子，摸索著為他包紮。手指觸到溫熱的液體，想必流了不少血。
”為什麼回來？”黑暗中，太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剛才很危險。”
”殿下為我涉險，我豈能獨自逃命？”我係緊帕子，輕聲道。
太子沉默片刻，突然握住我的手：”顏正廉死了。”
我一驚：”殿下怎麼知道？”
”我的人一直在監視相府。”太子聲音低沉，”他勾結匈奴，死有餘辜。”
我不知該說什麼。雖然顏正廉對原主無情無義，但畢竟是一條人命......
”書房裏......有黑衣人逼問他虎符的下落。”我猶豫著說，”他們好像......也在找鳳凰玉佩。”
太子身體一僵：”你聽到他們說什麼了？”
”他們說主子要抓林家那丫頭......”我突然反應過來，”殿下，他們怎麼知道玉佩在我這裏？”
馬車猛地顛簸了一下，太子扶住車廂，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書瑤，從現在起，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周禦醫，包括我的侍衛，甚至包括......我。”
我心頭一震：”殿下這是何意？”
”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太子歎了口氣，”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會告訴你部分真相。”
馬車突然減速，墨羽壓低聲音從外麵傳來：”殿下，有追兵！”
太子掀開車簾一角，我也湊過去看——後方百米外，幾個火把正快速接近，隱約能聽見馬蹄聲。
”按計劃分頭行動。”太子命令道，”我帶三小姐走水路，你引開他們。”
”不行！”墨羽急道，”殿下有傷在身——”
”這是命令！”
墨羽咬牙應下。馬車又行駛了一段，突然停下。太子拉著我跳下車，翠兒也被墨羽拽了下來。
”前麵就是渡口。”墨羽指著不遠處的一條小河，”小船已經備好，順流而下兩個時辰可到青楓鎮。”
太子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交給墨羽：”若三日後我們未到，你就帶著這個去找鎮北軍李將軍。”
墨羽接過令牌，單膝跪地：”殿下保重！”
太子扶起他，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我這才注意到，墨羽眼中竟有淚光閃動。
”三小姐，翠兒姑娘，跟我來。”墨羽拉著翠兒就要走。
翠兒死死抓著我的袖子：”小姐！”
我拍拍她的手：”跟墨羽大人走，我們很快會再見。”
目送墨羽和翠兒消失在夜色中，太子拉起我的手：”我們也該走了。”
河邊蘆葦叢中，藏著一葉扁舟。太子熟練地解開纜繩，扶我上船，然後拿起竹篙輕輕一點，小舟便悄無聲息地滑入河道。
月光灑在水麵上，碎成萬千銀鱗。兩岸蘆葦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我蜷縮在船頭，看著相府的方向——那裏火光衝天，隱約還能聽見嘈雜的人聲。
十六年的牢籠，就這樣離開了。
”冷嗎？”太子突然問。
我搖搖頭，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太子解下外袍披在我肩上，順勢在我身旁坐下。淡淡的龍涎香混合著血腥味鑽入鼻腔，提醒著我他手臂上的傷。
”殿下，我重新給您包紮一下吧。”
他沒有拒絕。借著月光，我小心地解開染血的帕子。傷口比想象中深，皮肉外翻，看著就疼。
”船上有金瘡藥嗎？”
太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用這個。”
我認出是之前他送我的解毒丹，猶豫道：”這不是很珍貴嗎？”
”用吧。”太子輕聲道，”後麵可能還有惡戰。”
我小心地倒出兩粒藥丸，捏碎敷在傷口上。太子肌肉緊繃，卻一聲不吭。
”殿下為何冒險來救我？”我一邊包紮一邊問，”派墨羽來不就行了？”
月光下，太子的側臉如雕塑般完美，卻帶著一絲罕見的柔和：”因為我答應過你。”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我心頭一暖。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能有人信守承諾，已是難得。
”殿下現在可以告訴我部分真相了嗎？”我係好繃帶，”比如，為什麼那些黑衣人要抓我？”
太子沉默片刻：”因為你是林明月之女。”
”這我知道。但為何——”
”林明月不僅是鎮北王之女，”太子打斷我，”她還有一個身份——匈奴單於的義女。”
我手一抖，差點打翻藥瓶：”什麼？”
”二十年前，鎮北王戰敗投降，為表忠心，將獨女林明月送給單於做義女。後來先帝北伐，單於為求和，又將林明月獻給先帝。”太子聲音平靜，卻字字驚心，”這就是為何她既熟悉匈奴內情，又能接觸到朝廷機密。”
我腦中一片混亂。所以我的生母既是罪臣之女，又是匈奴單於的義女，還是先帝的昭儀？這身份也太複雜了！
”那......畫中的嬰兒......”
”是林明月與先帝的孩子，理論上應該是你的兄長或姐姐。”太子目光深邃，”但那個嬰兒確實已經死了，我親眼所見。”
我心頭一震：”殿下見過？”
”那時我才七歲，隨母後去冷宮......”太子突然住口，警惕地望向遠處，”有人！”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河岸上幾個黑影正快速移動，月光下刀光閃爍。
”趴下！”太子一把將我按在船底，幾乎同時，幾支箭矢破空而來，擦著船舷射入水中。
小舟劇烈搖晃，我死死抓住船舷。太子抄起竹篙，猛地一撐，小船如離弦之箭向前衝去。
”嗖嗖嗖！”又是一輪箭雨，這次有一支射中了船尾，木屑飛濺。
”抓緊！”太子低喝一聲，突然調轉船頭，向對岸的一片蘆葦蕩衝去。
小船撞進蘆葦叢中，發出巨大的聲響。太子拉著我跳入齊腰深的水中，拖著小船往蘆葦深處走。
”他們很快就會搜過來。”太子喘息著說，”我們得棄船步行。”
我點點頭，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沼澤中跋涉。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裙，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太子一手拉著我，一手撥開茂密的蘆葦，手臂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殿下，你的傷......”
”別出聲！”他突然捂住我的嘴，帶著我蹲下身。
不遠處傳來匈奴人的交談聲，還有火把的光亮。我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藏在蘆葦叢中。
”找到沒有？”
”沒有！那船是空的！”
”繼續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腳步聲漸漸遠去，太子鬆開手，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心髒跳得厲害，幾乎要衝出胸膛。
”還能走嗎？”太子低聲問。
我點點頭。他拉著我繼續向前，終於在一片稍高的土丘上找到了一棵倒下的大樹。樹幹中空，正好能藏兩個人。
”先在這裏躲一會兒。”太子檢查了一下四周，確定安全後才帶我鑽進樹洞。
樹洞狹小，我們不得不緊貼在一起。太子的呼吸噴在我耳畔，溫熱而急促。黑暗中，我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和我的一樣快。
”殿下，”我小聲問，”那些匈奴人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路線？”
太子沉默片刻：”有內奸。”
”是誰？”
”不確定。”太子聲音冰冷，”可能是周禦醫，也可能是......墨羽。”
我心頭一震：”墨羽？他不是殿下的心腹嗎？”
”正因如此，才更危險。”太子苦笑，”知道我們走水路的，除了他隻有幾個心腹。”
我突然想起什麼，從袖中掏出那塊染血的布條：”殿下，這是顏正廉臨死前攥著的，上麵寫著......”
太子接過布條，借著從樹縫透進來的月光辨認：””明月......孩子......太”......”他猛地抬頭，”這是顏正廉的字跡？”
”應該是。殿下，這什麼意思？”
太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布條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太”後麵應該還有字，被血汙蓋住了。”
我湊近看，果然隱約能看到”太”字下麵還有筆畫：”像是......”子”字？”
”太子......”太子喃喃重複，突然臉色大變，”不好！”
”怎麼了？”
”這是個局！”太子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書瑤，你聽好，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保護好鳳凰玉佩。如果......如果我有什麼不測，就去青楓鎮的醉仙樓找一個叫”老煙”的人，告訴他”明月照大江”。”
我還想追問，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哨聲，接著是整齊的腳步聲——是官兵！
”在這邊！”
”保護太子殿下！”
太子鬆了口氣：”是京畿衛的人。”
他正要鑽出樹洞，我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殿下，小心......”
太子回頭看我，月光下他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他突然俯身，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記住我的話。”
這個吻輕如鴻毛，卻重若千鈞。等我回過神來，太子已經鑽出樹洞，向官兵走去。
”臣等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為首的將領單膝跪地。
”免禮。”太子恢複了一貫的威嚴，”匈奴奸細可拿下了？”
”回殿下，已斬殺三人，活捉一人，正在審問。”
”帶孤去見。”
太子轉身向我伸出手：”三小姐，安全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他的手鑽出樹洞。將領們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低下頭，不敢多問。
”這位是顏相之女，路上偶遇。”太子淡淡解釋，”派人送她回......”
”殿下！”一個士兵慌慌張張跑來，”那匈奴人招了！他說......他們的目標是顏三小姐！還說......還說鳳凰玉佩在......”
話音未落，一支暗箭突然從黑暗中射來，直取太子心口！
”殿下小心！”我驚呼。
太子閃身避開，卻見更多的箭矢破空而來。官兵們慌忙舉盾護衛，現場一片混亂。
”保護殿下！”
”有埋伏！”
混亂中，一個黑影閃電般掠至我麵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三小姐，跟我走！”
我抬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是周禦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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