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93 更新時間：25-05-19 21:05
回到宿舍的蕭靈予把玩著手機，糾結著要不要聯係趙若曉。他記掛趙若曉的情緒，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他明白，這個時候除了接受趙若曉的表白，什麼都不會讓趙若曉好受。可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想過要跟一個男的在一起。過往也曾有其他練習生想跟他賣腐搏人氣，但一被人膩膩歪歪地蹭過來他就渾身雞皮疙瘩受不了，恨不得給他們一記下勾拳。
蕭靈予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唇。他還是第一次被男生親嘴，奇怪的是，他雖然有些震驚和慌亂，卻沒有過往被其他人蹭過來時的厭惡和惱怒。可能是因為，在他眼裏趙若曉就是個小屁孩——被小孩兒親一下有什麼打緊的？
此時的他並沒有意識到，如果隻是當對方是個小孩兒，又為何在看到對方發紅的眼眶時，胸口會一陣疼痛。
作為藝術生的蕭靈予，身邊認識的人什麼性取向都有，他自身並不歧視同性戀，可是他是個有精神潔癖的人，他認為必須是靈魂相認才算真正的愛情，在這個階段，他沒法給自己和趙若曉一個明確的答案。
更重要的是，就算趙若曉是女的，現在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搞對象？
再等等吧……蕭靈予心想，等他有能力進入趙若曉的世界，和他並肩而立的時候，也許他們才能給出彼此真正的答案。於是蕭靈予把手機扔到抽屜，專心研讀起準備進組的劇本來。
趙若曉拿著幾支紅酒跑去林迎家喝酒去了。
他也沒說什麼事，就是拉著林迎陪他喝，直到喝完了一支，酒氣逐漸上頭，他才紅了眼眶。林迎瞄著他的神色便大概猜到了什麼事，趙若曉在公事上向來越挫越勇，能這樣消沉，多半是失戀了。
她把手搭過他肩膀，輕輕搖晃著道：“我的寶，你光喝酒也解決不了問題呀，到底遇到什麼檻了？你的愛情小顧問幫你出謀劃策。”
趙若曉像一隻拉聳著耳朵的小狗：“……他不喜歡男的，還能有什麼謀什麼策。”
林迎失笑：“我還以為咋了呢，原來是這個，這算什麼問題。”
趙若曉抬頭看她：“這還不算問題？！他不喜歡男的，難道我逼著他跟我睡嗎？”
“為什麼不可以？”林迎一臉理所當然，“你可是瑰星影業的小趙總耶，你看圈裏被男老板包的男星男模們，有多少是真的喜歡男人的？各取所需罷了。”
趙若曉當然知道她口中的情況，但是代入到他和蕭靈予的話會讓他十分不舒服：“我沒想要包他。”
“我知道你沒想，你想追他，跟他談戀愛。可是你想跟他談怎樣的戀愛？你是業內大佬，他是個什麼都沒有練習生，一起後你要不要給他好的資源讓他走花路？”
“這不廢話，我的人我能不對他好嗎？”
“所以，最後的結果有什麼不一樣？你給他送奶茶是禮物是在追他，送資源送錢就不是禮物了不是在追他了嗎？隻要你對他好就行了。”以林迎的位置，看事情比趙若曉這個當老板的現實多了，趙若曉被他大哥保護得太好了，從小聽的又都是好話，有時會有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天真。
本就酒精上腦的趙若曉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覺得她說得似乎是歪理，但又沒法反駁。他想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他，要去拍《歡喜良緣》了，幫我暗示一下，讓那邊照顧一下他。”
蕭靈予和阮傑是一起進組的，阮傑在《歡喜良緣》裏也有個小角色，但戲份不多通告費也少，韓千瑋便讓他兼職蕭靈予的助理。
其實8+1從來都沒給蕭靈予安排過助理跟組，阮傑相當於蕭靈予的小師弟，蕭靈予也不可能怎麼使喚他。所以蕭靈予心裏明白，這所謂的“兼職助理”大概率是幫韓千瑋看著他的。蕭靈予不想為難夾在中間的阮傑，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要做什麼的話阮傑能礙得到他，便沒有戳破地接受了。
拍了兩周之後，蕭靈予漸漸覺得有些異樣。導演拍著拍著天降靈感，馬上讓編劇改戲加戲，本來是常有的事，可是加戲都加在沒人氣沒資曆的自己身上，就有些奇怪了。這種額外“照顧”，連主演們都看出來了，弄得演男一的陳永恩天天看見他就黑臉。朱薇薇則不一樣，她看出來蕭靈予背後可能有人，加上蕭靈予外形出眾，她便有意跟其示好，二人平時相處得還不錯。
今天拍的幾場戲在戶外，講述男二躲在草叢裏偷聽男女主的對話，被武功高強的男一察覺到，便以為是賊人地把他打了一頓。拍之前，兩人和武指、導演一起對戲。
這場戲的設計，本來是男一和男二對打了幾招，最終是男二敗下陣來，但陳永恩提出了異議：“如果有對招，那麼星絡和擎司肯定已經看清了他的樣子，擎司再打下去就說不過去了。我覺得這裏，樊陽應該要為了擋著自己的臉不敢還手，直到被踢飛之後才讓我們看清。”
導演有點頭大。這部劇立項時原本就是有老板指定給陳永恩當男一的，後來因為有別人要加蕭靈予的戲，他已經整天被陳永恩告枕頭狀了，現在陳永恩直接要針對蕭靈予，他是兩邊都不敢得罪。他朝武指猛使眼色，讓武指替自己出聲。
“額，那個……”武指道，“我設計的動作他是一邊擋一邊出招的。”
“這也是不合理的，樊陽的武功本來就沒有擎司厲害，他單手不可能擋得住。樊陽，你覺得呢？”陳永恩沒有問導演，卻是把球拋給了蕭靈予。
蕭靈予知道對方這是在借故找茬，但他不想讓導演和武指為難，而且從劇作來說，男二襯托男一是應該的，反正打不打都是借位，他配合好就是了。蕭靈予點點頭：“我沒問題。”
陳永恩這才跟導演說：“導演，演員都沒有問題，你看呢？”
既然蕭靈予自己沒有問題，導演當然不會自己找事：“行，那就按你說的改。”
開機之後，蕭靈予終於明白陳永恩打的是什麼主意了。陳永恩沒有借位，拳拳都是真打，幸好蕭靈予在家鄉時就練過幾下，暗自握拳鼓起肌肉，又借著閃避的動作側身卸力，要是其他身子瘦弱的小鮮肉還不一定受得住。
“CUT，好，GOODTAKE。”導演收貨道。
陳永恩卻不答應：“導演，我覺得要再來一次。我腿都還沒踢上去，他就自己往後飛出去了，太假了。雖然是偶像劇，咱們也不能馬虎呀，我以前拍打戲，可都是真打的。”言下之意便是不真打就是蕭靈予態度不夠專業了。
“行，恩哥你真打吧，我沒問題。”蕭靈予道。他倒也不是受不了激將法，隻是他看陳永恩瘦巴巴的一隻白斬雞，讓他打估計也沒多大力氣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
“不好意思，我剛剛有個動作沒做好，重來一下吧。”
……
“踢腿的角度不夠，我再來一下。”
……
“表情不對，不好意思，再來一條。”
……
拍了十來條，陳永恩才正正經經演完了。別說陳永恩是個一米七八的大男人，就算他是個小姑娘，蕭靈予這樣被實打實地拳打腳踢也是會疼的。這下整個劇組的人都看出來了，陳永恩在給蕭靈予下馬威呢。
換景候場的時候，朱薇薇過來關心蕭靈予的情況，他隻淡淡道不要緊。
“哎呀，你還流血呢。”朱薇薇指了指他的手道，“你助理人呢？怎麼都不來給你處理一下？”
“哦，剛才摔地上時在地上磨了一下，不打緊的。”蕭靈予從小練舞練功時受過的傷可多了，所以他特能忍痛，要不是朱薇薇說，他都沒留意到自己流血了。他四周掃了一眼，沒看到阮傑的人，估計在一旁等悶了便出去了。
“他其實不是我助理，他也有個角色，可能在B組有通告。”蕭靈予替阮傑解釋道。
朱薇薇把蕭靈予拉到自己的保姆車那邊：“來，我們幫你洗一下吧。”她朝自己的助理道，“拿支蒸餾水給我。”
朱薇薇的助理上道多了，遞給她水後，又拿了藥箱出來，幫著朱薇薇為蕭靈予清洗後消毒包紮。蕭靈予還是第一次在劇組有這種待遇，以往有磕著扭著了，都是自己回去再搓藥酒的，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朱薇薇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以前也是從小配角開始演的，剛才看見你，我便想起有一場戲，我被女主扇了十幾個巴掌，第二天耳朵都有點嗡嗡響呢。”
蕭靈予聞言不由得生起一些無關情欲的憐惜。他從小摸爬滾打過來的，被揍一下也沒什麼，但眼前這個女生弱不禁風，一臉嬌滴滴的樣子，沒想到她也吃過這種苦。
朱薇薇接著道：“不過我已經看開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的，因為爬上去不容易，所以爬上去之後就要有風使盡艃。所謂風水輪流轉，等你爬得比他高，背景比他強的時候，你也可以當眾扇他十幾巴。”
蕭靈予隻說笑道：“我要扇他的話，就他那小身板，隻怕一巴就能把他打飛。”
朱薇薇被他逗笑：“那還挺精彩的，我一定要看。”
當天晚上，蕭靈予正在看明天的劇本，卻接到了導演的電話。導演先關心了一下蕭靈予今天有沒有受傷，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似乎鬆了口氣，但仍然有些緊張地道：“那個……靈予呀，今天的事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永恩會這樣。”
“沒事的徐導，都是為了演出效果嘛。”
“靈予呀，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
這話說得就有點重了，片場裏導演就是最大的，雖然說這種小製作的小劇組，連導演也是個之前隻拍過一部戲的新人，但也不至於要跟蕭靈予這樣的練習生服軟。
“徐導，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真的不要緊的。”
“是我之前確實誤會了，”徐導不好意思道，“之前林小姐說你是她熟人，我沒有經驗，就真以為你隻是她朋友，就隻是加了些……必要的戲份。哎，都是我不懂事，後麵您覺得怎麼拍好，您盡管提意見。那個……小趙總貴人事忙，有些事也不一定需要他知道，您說是吧？”
蕭靈予前麵聽導演說什麼“林小姐”的時候還一頭霧水，直到他提起“小趙總”，才猛然醒悟過來。原來導演給樊陽加戲，不是什麼臨時靈感，也不是自己努力的表現讓導演滿意，隻是因為趙若曉——堂堂瑰星影業的小趙總，遣人給他的導演打了招呼。聽著徐導低聲下氣地給自己道歉，蕭靈予沒有絲毫得意，反而越覺羞憤。自己一直以來努力的汗水，遠不如趙若曉輕飄飄的一句話，他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可笑過。
說曹操曹操就到，跟導演結束通話後，蕭靈予正氣頭上，趙若曉的信息就來了。
“哥，你最近怎樣？拍戲還順利嗎？”
嗬，早不問晚不問，今天出了這事趙若曉就來了信息，就算自己不說，恐怕劇組裏也有不少人跟小趙總打報告吧。
蕭靈予拿起電話直接撥了過去。趙若曉可能是守著電話等他回的，電話馬上就接通了。
“哥，你還沒休息呀？今天，今天累嗎？”
蕭靈予冷冷道：“小趙總，我今天累不累，沒人跟你彙報嗎？”
重逢後，蕭靈予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趙若曉不由得一陣心慌：“哥……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趙若曉，我之前跟你說過吧，我並不需要任何”特殊關照”。還是你覺得，你親了我一下，我們就有什麼特殊關係了？”
“……”趙若曉慶幸隔著電話而不是當麵對話，不然自己一定更加難堪。
“趙若曉，我不喜歡男人，也沒想過賣身。你他媽不用再在我這裏花心思了，我不值這個價。”蕭靈予吐字清晰地逐字說完，隨即掛上了電話。
趙若曉維持著電話貼在耳邊的姿勢，久久沒有動彈。蕭靈予過往從來沒跟他說過那麼重的話，那短短的幾句話，仿佛是一句致命的魔咒，把他渾身的血液都抽幹了。他沒有其他知覺，除了胸口如被人捏著般疼痛。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那麼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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