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57 更新時間：25-05-31 21:01
島上這種與世無爭的慢生活，顯得時間過得特別快，一周之期很快就滿了。回到海市之後，蕭靈予還是在家休息和做準備，但趙若曉的手機則被一堆工作信息炸了，連續兩個星期都在加班，累得再沒心思作自己的情人。
等趙若曉忙完之後，蕭靈予也差不多該進組了。這次是一套電視劇，走的是精品懸疑劇場的路線，IP名氣雖不及《四境神劍錄》，卻是他第一次當男一，也是趙若曉公司作主投資的。這算是趙若曉對蕭靈予的補償，當然，他不敢明說。
蕭靈予自從《孤雛》之後，跟趙若曉似乎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共識。他不再像以前那麼抗拒趙若曉提供的資本，而是和其他工作機會一起客觀地衡量比較，選自己喜歡的項目。與此同時，他也不會仗著是瑰星影業投資的就輕率對待，無論打鬥還是下水他都是自己上，劇組裏不知情的看到他那副拚命的樣子，都不會想到他背後是有金主呢。
這次的電視劇也是，從海島回來他就一直看原著看劇本，自己寫小傳摩挲人物。他是有點緊張的，電視劇跟電影不同，拍攝進度趕，也沒有名導慢慢磨，拍成怎樣全靠自己，有些靠著名導拿過大獎的演員，拍電視劇時都可能會翻車。
趙若曉好不容易終於不用加班，蕭靈予卻整晚都在磨《迷室偽術》劇本，便不由得有些鬱悶。可是他知道蕭靈予在緊張第一次當男一，也不敢這時候去作他，隻能百無聊賴地翻了翻蕭靈予做完標記放在一旁的劇本。看了幾眼之後，他竟然有點看入迷了，這是一個懸疑推理劇本，劇情十分緊張刺激，趙若曉不由得沉浸在劇情裏麵。
趙若曉少有那麼安靜，蕭靈予好奇地抬頭看他，才發現他在看自己的劇本，那專注的樣子像極了埋頭苦讀的考試生。蕭靈予不由得逗他道：“怎麼？小趙總有什麼指示？要改劇本嗎？”
趙若曉白他一眼，故意道：“有親熱戲嗎？有的話我真要考慮改一下。”
“哦，原來小趙總是在審這個呀。”
趙若曉聽對方語氣不鹹不淡的，不由得有些緊張，解釋道：“不是。我沒有審這個，就是好奇而已。這個故事寫得真好，拍出來一定好看……不過，好像有些奇怪。”
蕭靈予怔了怔，其實他磨劇本時也有些還沒磨順的地方，沒想到不是演員的趙若曉也有類似的感覺，便問道：“哪裏奇怪？”
趙若曉指了指蕭靈予寫的筆記，蕭靈予在這場戲上寫了“痛恨”、“嫉妒”幾個關鍵詞，但是他又打了個問號，大概是他還沒摸得準。
趙若曉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場攤牌戲的情感有點難把握，雖然李卓的台詞都是在說自己有多恨李越，但是他的實際情感卻不像是純粹的嫉妒恨？”
“有點。”
這個劇本是說一對兄弟李卓和李越的故事，但是實際上他們並不是親兄弟。李越是大財團掌門人的兒子，真正的富二代，而李卓不過是李氏集團的公益基金助養的孤兒，因為成績優秀而進入了李氏的私立學院，成了李越的室友。李越雖然家裏很有錢，但他是個被寵壞的繡花枕頭，連內褲都不會自己洗。而溫和有禮，時常照顧他的李卓，很快就成為了他的好朋友。畢業後，李越邀請成績優異的李卓來到他的公司工作，李卓成為了李越的助理。
李越什麼都不會，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給了李卓。李越本來春風得意，有李卓幫他幹活，他可以心安理得做一個紈絝子弟，負責吃喝玩樂就好。但是不知怎麼，他的日子越來越不順了：女朋友突然甩了自己，說是遇到真正喜歡的人；生意被競爭對手搶了，表麵原因是他得罪了合作方；後麵更是有虧空公款、殺人滅口等事情嫁禍到他身上……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一直把他推去深淵，他越來越眾叛親離，隻有李卓一直相信他，支持他，把他藏到家裏的地下室躲避追捕。
李越想不明白，在地下室的日子裏，他開始重新梳理線索，挖掘證據，竟然發現，最有能力可以成為這一切的幕後黑手的人，是他最信賴的李卓。原來這個李卓表麵上很感恩李家和李越對他幫助，實際卻對連內褲都要自己幫忙洗的李越十分不屑，甚至痛恨，如果不是會投胎，李越這種人隻是廢物罷了，所以他要讓李越回到正確的“位置”上。
李越把一切都交給了李卓打理，給到李卓絕佳的機會。是他跟李氏的競爭對手裏應外合，攫取自己的利益；是他把礙事的人鏟除，嫁禍給李越……甚至連李越的女朋友，也是因為他的“勾引”才甩了李越。
趙若曉和蕭靈予正在討論的那一場“攤牌戲”，正是李越反擺了李卓一道，把他引了出來，錘死了李卓是幕後黑手的戲。這場戲裏李卓終於不是平日那副溫和有禮的樣子，而是傲慢而冷酷，對李越各種冷嘲熱諷，坦言自己有多瞧不起他甚至恨他。但是李卓的人設太複雜，情感太不外露，演李卓的蕭靈予不太肯定這場戲他應該怎麼演。
“我總覺得李卓對李越，不是單純的妒恨。”趙若曉若有所思地道，“李越最後躲在他地下室的時候，就算他把李越直接綁起來虐殺泄憤，也沒有任何人發現。可是他沒有，如果不是李越自己查到了，他好像也能一直這樣圈養著李越。而且李越開始查他的時候，他也沒有過於阻止，好像還覺得挺有趣。”
蕭靈予點點頭：“這也是我打問號的原因。我覺得李卓是個有精神病態型人格的人，他的情感很淡，追楚瑩也是為了讓李越痛苦，而不是真的喜歡。這樣一個沒有愛的人，恨應該也是淡的。”
“嗯，所以我覺得，他做的一切表麵是妒恨，但內裏……”趙若曉斟酌著用詞，“是一種遊戲。他是一個高智商的犯罪者，隻是想要錢要地位的話他也能輕易得到。但是飾演不同的臉孔，把李越玩弄於股掌之中，是他的一種遊戲，甚至……攤牌時他的妒恨，也是他的劇本設定——他隻是想看李越痛苦而已。”
蕭靈予恍然。他一直都有這種感覺，但是描述不出來，趙若曉的剖析讓他豁然開朗。他忽然起了些趣味，說道：“陪我對一下這段吧。”
“啊？我？”
“小趙總以前不是常到劇組裏看人拍戲嗎？你就幫我搭一下詞就行了，不用緊張。”
“那……好吧。”趙若曉心裏有些興奮，一方麵因為開心能幫到蕭靈予，同時也覺得有趣。他從小就愛看電影，家裏的生意他都沒興趣，但因為可以接觸拍戲，他接手了瑰星影業。但是做生意是另外一回事，他除了一開始了解各項環節時能有機會進劇組看看外，實際工作更多是充斥著各種應酬、財務報表和會議。
劇本隻有一份，不過蕭靈予早就把台詞背熟了，便把劇本給了趙若曉看。接著，蕭靈予低著頭醞釀了兩秒，抬起頭來時，已經換了一副臉孔。他的表情很淡，眼神更淡，像是用冷玉雕出來的像，俊美卻沒有人氣。
趙若曉看著他不由得怔了怔，明明眼前的是他熟悉的人，但此刻他卻覺得如此陌生，讓他不由得正襟危坐了一些，才開口道：“……果然是你。”
蕭靈予笑了，他的笑容竟然是那麼溫暖，像是冬日的暖陽，把寒冰化成了春水：“嗯，你終於發現了，少爺。”
怎會有人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被揭穿之後，還笑得那麼陽光。趙若曉覺得他被蕭靈予帶入戲了，此時眼前的似乎不是蕭靈予，而是那個惡魔一樣的李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如果不是我們李家你連念書的機會都沒有！”
蕭靈予冷笑一聲：“好得很，是你讓我有機會接手這個家族的生意，成為一個有錢有勢的人，讓我得以掌控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但你呢？你不是一直都把我當狗一樣幫你處理那些煩心的人和事嗎？不是用我卑賤的出身去襯托你的高貴善良嗎？你怕我離開李氏沒人幫你，你甚至到處向人貶低我，說我有病不是嗎？”
趙若曉愣了一下，然後大聲喊道：“你說什麼胡話！我從來沒有做過這些！”
“別騙我，李越。你一直都在想著怎麼控製我，怎麼讓我隻能留在李氏，你甚至想方設法造謠，讓我成為別人嘲笑的對象。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做的和我也沒什麼不同，隻不過你比我蠢太多而已。”蕭靈予眼中突然閃露著一種瘋狂的恨意，他變臉變得太快了，實在讓人無法預估他下一秒是什麼樣子。
李越怒火中燒，他想反駁，但無言以對。他知道李卓說的一部分是真的，他以前一直都覺得沒有比李卓更好的狗了，如果不是被眾叛親離後，隻有李卓在他身邊支持他鼓勵他，他是不會對這個窮酸鬼產生什麼真友誼的。可笑的是，在他對李卓全然信任、感激甚至依賴的時候，他才發現，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正是李卓本人。
“至少我沒有殺人。”趙若曉道。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跟我攤牌呢？你難道不怕我發瘋殺了你嗎？”蕭靈予的語氣變得陰森森的。
李越咬緊牙關，他知道自己必須保持冷靜，不能讓李卓看出自己的恐懼。
“如果你真的想殺我，就殺吧。我現在已經活得像個死人一樣了，我隻是必須知道真相，否則我就算當了孤魂野鬼也要繼續查的。”
蕭靈予突然笑了起來：“少爺，你還是那麼傻。其實你要是一直不知道真相，說不定我還能一直那樣對你好的，畢竟看你在地下室像狗一樣地活著，會讓我心裏痛快很多。”
“……你真的就那麼恨我嗎？那時我向你道歉，我以為你真的已經原諒我了。”
“恨嗎？”蕭靈予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嗤笑道，“我原諒你了呀，所以我終於可以按我的想法改造你了。少爺，像你這樣自私，虛偽，又愚蠢的廢物，就該像狗那樣活著。”
趙若曉看著對方淡漠冷酷的樣子，覺得心底一陣冰冷的抽痛和恐慌，那刻他突然有些分不清，這幾句對話到底是屬於李卓和李越的，還是蕭靈予和趙若曉本人？
蕭靈予一直沒等到趙若曉接話，在沉默中，他緩緩從角色中抽離出來，才發現趙若曉的臉色有些蒼白。
“阿曉？”
趙若曉聽到他喊自己，才猛然回過神來：“哦，不好意思。我們對到哪裏了？”
蕭靈予見他臉色不好，隻道：“對完了。我再琢磨琢磨，你先去睡吧。”
趙若曉有些不情願：“我想陪你。”
“聽話。”大概是受角色影響，蕭靈予這兩天都有些冷淡，令趙若曉想起跟蕭靈予還不熟悉時的樣子。於是他不敢再作蕭靈予，隻壓抑著心底的失落回房間。
躺在床上閉著眼，卻久久沒能入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趙若曉越發地依賴蕭靈予了，蕭靈予不在他身邊的話，他就會輾轉反側。他忽而覺得自己就像被圈養在地下室的李越，蕭靈予是他的李卓，是自己現在唯一的光。
如果蕭靈予也恨自己呢？
——不會的！
趙若曉馬上自己否定了這種可能性。蕭靈予怎麼會是李卓呢？蕭靈予是個好人呀。他還記得那時自己偷偷跟著蕭靈予，想看總是一個人的他在等戲的間隙會做什麼。然後他就看到，蕭靈予拿著自己的飯盒，走到一個無人的草地上自己吃著。沒吃兩口，就有一隻髒兮兮的流浪貓走到蕭靈予腳邊，撒嬌似的蹭了蹭他的腳。
蕭靈予隻顧著自己大口吃道：“老子自己都吃不飽呢。”
那隻流浪貓委屈巴巴地“喵”了一聲。
蕭靈予無奈地笑道：“你這小流氓，天天就逮就我一個薅羊毛。”說著他把飯盒蓋子的那半撕了出來放在小貓的麵前，然後把飯盒裏的飯菜分了三分一給它。
那是趙若曉第一次看到蕭靈予笑。
蕭靈予不笑的時候，大概因為五官過於突出，便讓人感到有些淡漠的凶，但原來他也有這樣的笑容，溫暖的，隨性的，甚至有些可愛的傻氣。
趙若曉想著蕭靈予的笑臉，意識漸漸迷糊起來。朦朦朧朧間，他感到床墊陷了一下，他無意識地翻身過去，強行窩在那個熟悉的懷抱裏，終於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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