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90 更新時間：25-06-09 23:33
飯桌上氣氛詭異。
納蘭清儀態端莊地小口進食，偶爾抬眼掃過幾個子女，帶著一家主母的威嚴。
莫子溪則是一臉“看到你就煩”的表情，筷子夾菜都帶著風，仿佛要把對“廢物弟弟”的鄙夷都發泄在食物上。隻有莫子雲，依舊慢條斯理，動作優雅從容，嘴角噙著那抹萬年不變的溫和笑意。
他似乎對剛才的衝突毫不在意，甚至主動給莫雨安夾了一筷子看起來靈氣十足的翠玉筍片。“小九，嚐嚐這個，清心靜氣，對你身體恢複有好處。”那聲音溫和得能滴出水來。
莫雨安卻感覺後背有點發涼。他僵硬地道了聲謝：“……多謝大哥。”然後低頭猛扒飯，隻想趕緊把這頓“鴻門宴”吃完，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
然而，莫子雲顯然沒打算放過他。
“說起來。”莫子雲放下筷子，拿起一方雪白的絲帕輕輕擦拭嘴角，狀似隨意地開口，目光卻落在莫雨安低垂的腦袋上，“小九這次落水，倒是因禍得福了？”
莫雨安心裏咯噔一下，含糊地應著：“嗯？嗯……大概吧……”他不敢抬頭。
“哦？怎麼個福法？”莫子雲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為兄看你醒來後，眼神靈動了許多，說話……也頗有”新意”。”
他刻意加重了“新意”二字。莫雨安頭皮發麻。
壞了！剛才“斷頭飯”那話，可不是自幼被溺愛著長大的小孩子能說出來的話，“我就是……被水嗆得……腦子一時糊塗了……”
“是嗎？”莫子雲輕笑一聲，那笑聲溫潤，卻讓莫雨安如坐針氈。
“糊塗到連母親和七妹都敢頂撞了？連”斷頭飯”這種市井俚語都說得如此順口了？”納蘭清聞言，也放下了筷子，目光審視地看向莫雨安。
莫子溪更是冷哼一聲：“我看他分明是腦子徹底壞掉了！”
壓力山大！莫雨安感覺冷汗都要下來了。
這位大哥，果然不好糊弄！原著裏莫子雲就是心思縝密、洞察力極強的人物，雖然資質不算頂尖，但憑借智謀在家族和宗門都混得風生水起。他該不會已經懷疑自己是奪舍的吧？
在修真界，這可是大忌！“大哥……我……”莫雨安絞盡腦汁想編個理由，比如落水時瀕死看到了奇怪的東西？或者被水鬼附身了一下又好了？
“好了，子雲。”納蘭清終於開口，打斷了這令人窒息的盤問，語氣帶著一絲疲憊，“小九剛受了大驚嚇，有些反常也是情理之中。讓他好好靜養便是，莫要再嚇他了。”
她雖然也對小兒子剛才的言行不滿，但更不想看到長子步步緊逼。
莫子雲從善如流，臉上的探究之色瞬間斂去，又恢複了那副溫潤如玉的兄長模樣，對莫雨安溫和一笑：“母親說的是。小九，你且安心休養，莫要胡思亂想。”
他甚至還體貼地又給莫雨安添了一勺湯，“多喝點，補補元氣。”莫雨安如蒙大赦，連忙端起湯碗，小口喝著，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但莫子雲剛才那銳利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心裏。這頓飯剩下的時間，莫雨安吃得味同嚼蠟。
他一邊機械地咀嚼著蘊含靈氣的食物，一邊在絕望的深淵裏反複橫跳：“廢物靈根！炮灰命！上麵還有個心思深似海、疑似對自己起了疑心的”好大哥”！外麵還有一個不知何時會把自己一箭穿心的龍傲天男主！”
“這修真界……還能不能好了！”
“我當初到底為什麼要把黎平寫得那麼慘啊！報應！這就是報應！”莫雨安內心哀嚎，感覺碗裏的靈米都不香了。
前路茫茫，危機四伏。
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小少爺”，該怎麼在這個弱肉強食、危機四伏的修真界活下去？
難道真要坐等黎平找上門來給他一箭嗎？
不！當然不行，他前世也不過活了28歲，如今這幅身體也就是個半大小孩的摸樣，他可不想英年早逝，要想想辦法才行。
莫雨安借著納蘭清的話頭，假稱身體不適，匆匆離開了那令人窒息的早膳席。
沿著記憶中的路徑返回自己的小院，推開門，便看見先前帶路的小侍從正小心翼翼地修剪著院中幾株靈草。
此刻的莫雨安哪有心思打趣，隻想盡快理清頭緒。那小侍從見他回來，連忙放下手中小巧的玉剪，快步迎上，圓圓的臉上寫滿了關切：“少爺，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是不是落水後身子還沒好利索，吹了風不舒服了？”聲音裏是毫不作偽的心疼。
莫雨安心中一動，順勢扶住額頭，眉頭緊蹙，做出一副虛弱不適的模樣：“哎呦……許是落水的寒氣還沒散盡，又在外麵用了膳，這會兒頭痛得厲害，好些事在腦子裏糊成一團，模模糊糊的記不清了。不如……你幫我理理？”他刻意將聲音放得有些飄忽。
小侍從一聽，眼圈瞬間就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都怪張成和王石那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要不是他們……您怎麼會……怎麼會去跳湖啊！”他攥緊了拳頭，小臉上滿是憤恨。
張成！王石！莫雨安心中警鈴大作，這兩個名字瞬間成了他黑暗中的曙光！
他強壓下心頭的激動，連忙安撫眼前快要哭成淚包的小侍從：“別哭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就是腦子有些混沌。你仔細跟我說說，你叫什麼？還有……張成和王石，他們是怎麼回事？”
小侍從見莫雨安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更是認定他傷得不輕，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抽噎著說：“小……小的叫小福啊！打小就跟在少爺身邊，形影不離地伺候您！雖說……雖說少爺您六歲測靈根時，被說……說是五靈根，不太……不太適合修煉。”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莫雨安，見少爺神色如常才繼續，“可有家主和夫人護著寵著，您一直過得無憂無慮的。可……可自從兩年前，一切都變了……”小福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連不成句。
莫雨安雖然心急如焚，想知道更多細節，但也怕嚇著他，隻得壓下焦躁，溫聲安撫，輕輕拍著他的背：“不急，慢慢說，緩口氣。”
小福吸了吸鼻子，努力平複了一下，才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兩年前……您八歲，進了族學。您……您本就不愛枯燥的修煉，加上靈根又……那兩個人，張成和王石就湊上來了。他們……他們總帶著您逃課、戲弄夫子、惹是生非，還……還總是變著法子哄騙您的靈石和寶貝！您的性子……也被他們挑唆得越來越……越來越……”小福似乎不敢說“跋扈”二字，含糊了過去。
“這次……這次家族小比也是！要不是他們倆在背後一個勁兒地攛掇，說那個旁支小子是軟柿子，您怎麼會……怎麼會腦子一熱就上去挑戰？結果……結果一招就被打落了湖裏……這才……這才有了後麵的事啊！”說到最後，小福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莫雨安聽完，心中豁然開朗！困擾他難題終於有了完美的答案！
莫子雲那探究的眼神帶來的壓力瞬間消散了大半。
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所有“異常”都推到張成和王石這兩個“損友”的長期不良影響上。
畢竟，小孩子被帶壞，性情大變，甚至沾染些市井俚語，再正常不過了。
至於落水受驚後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更是合情合理。
為了更穩妥，莫雨安又不動聲色地向小福套了些話。
得知莫子雲常年在外奔波，負責家族在中域的商業拓展，極少歸家，莫子溪更是常年待在極寒之地苦修，兄妹倆其實對“莫小九”近兩年的具體言行習慣並不真正熟悉。
而母親納蘭清那邊，夫人肯定知道張成和王石的事，隻是礙於莫小九的執拗，之前才沒強行幹預。壓在莫雨安心頭的大石徹底落了地。
他有信心利用“被教唆帶壞——落水受驚——幡然醒悟”這條線，洗脫莫子雲的懷疑，並重新在莫家立足。
據小福所說，他這副身體才十歲。
而原著中，龍傲天男主黎平一箭射殺惡毒男配莫雨安，是在原主十六歲那年。
這麼算來，他還有六年時間。
莫雨安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濃重的自嘲：“至少……沒讓我一穿進來就原地去世，穿越大神也算給了點麵子，留了個死緩？”
想通了關鍵，莫雨安心情輕鬆不少，看著眼前還在抽泣的小福，便溫言安撫：“好啦小福，別哭了，你看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以前是我糊塗，信錯了人。現在我清醒了，看清了他們的嘴臉，以後絕不會再上當了！”
他指了指那盆被小福修剪到一半、葉片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寒氣的花，“說起來，這是什麼花？長得倒是別致，看著就讓人心神安寧。”
這話題轉移得恰到好處。小福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擦了擦眼淚，帶著點小驕傲介紹道：“這是七小姐今早特意派人送來的”冰魄花”，是極寒之地才有的珍品呢！據說有凝神靜心、梳理靈氣的奇效，尤其能聚集周圍的水係靈氣。七小姐說……說放在您屋裏，對您恢複心神大有裨益。”
他偷偷瞄了莫雨安一眼，補充道，“七小姐雖然嘴上總嫌棄您，可心裏是記掛著的。”
莫雨安聞言，仔細端詳著那盆冰魄花，葉片邊緣凝結著細微的冰晶，絲絲縷縷的清涼氣息縈繞鼻尖，確實讓人精神一振。
想到莫子溪那張冷冰冰的俏臉和毫不留情的毒舌，再對比這盆悄然送來的靈花，莫雨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嗬……我這七姐，還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福見少爺笑了，也高興起來，連忙補充道：“不止七小姐呢！大少爺昨晚就在您院子裏悄悄布置了一個聚火陣，說是能溫養您經脈裏的寒氣。今天一早，又讓人送來了好幾瓶上品的”培元丹”，叮囑您要按時服用，穩固根基呢！還有夫人……夫人昨天一聽說您是落了湖，氣得當場就下令，讓人把您落水的那片靈湖給……給填平了！”
莫雨安聽著小福一件件細數著家人背地裏的舉動，再回想起飯桌上那三位一個比一個嚴肅、一個比一個“嫌棄”的表情，心中那點初來乍到的惶惑不安，漸漸被一股奇異的暖流取代。
“原來如此……”他低聲自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這莫家上下，還真是……一家子的嘴硬心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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