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20 更新時間：25-07-23 12:04
“你來當這個”裁判”，由你，來主持這場……世紀對決！”
台長這番話，如同一道天雷，精準地劈在了王浩的天靈蓋上。
他感覺自己不是被委以重任，而是被公開任命為這場家庭倫理慘劇的“行刑官”。
那把孤零零擺在父子倆中間的硬木椅子，也不是什麼“裁判席”，分明就是斷頭台！
“不……台長，我不行……”王浩的聲音都在發顫，他想拒絕，想逃跑，想當場表演一個原地昏厥。
“怎麼不行！”台長不由分說地將他按在了那把椅子上，力氣大得像個屠夫，“你是總策劃！你是挖坑大師！這場戲是你一手促成的，除了你，誰還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王浩一**坐下，冰涼的木頭椅子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僵硬地扭過頭，左邊，是傅明老爺子射來的、如同“階級鬥爭”般銳利的眼神，仿佛在說：“你這個叛徒，也配審判真理？”
他再僵硬地扭頭看向右邊，是賈誌新投來的、如同“得道飛升”般讚許的目光，仿佛在說：“來吧，我的劫，我的道，全靠你了。”
王浩夾在中間，感覺自己像是一塊被兩塊磁鐵吸住的鐵片，即將被撕裂。
“各單位注意！”馮導在台下拿著對講機大喊，“燈光！音響！導播！最後檢查一遍！直播倒計時一分鍾準備！”
演播廳裏瞬間忙碌起來，紅色的“ONAIR”指示燈閃爍著不祥的光芒，像一隻催命的眼睛。
王浩的大腦一片空白。
主持？主持什麼？
開場白怎麼說？
“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今天我們有幸請來了我的大爺和二舅，現場表演一個父子反目，希望大家喜歡”？
他要是敢這麼說，節目結束，他可能就不是離開電視台，而是直接離開這個美麗的人間了。
“十、九、八……”
馮導的倒計時聲，如同喪鍾，一記一記敲在王浩的心上。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毀滅吧，趕緊的，累了。
“三、二、一！進！”
“ONAIR”的紅燈驟然亮起！
三台攝像機同時對準了舞台中央。
聚光燈下，王浩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被解剖的青蛙，每一個毛孔都在顫抖。
他知道，自己必須說話了。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憑借著求生的本能，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呃……電視機前的……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他的聲音幹澀，像是從沙地裏刨出來的，“這裏是……市電視台全新推出的大型……思想文化類欄目，《不可說》。”
台下的台長和馮導，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我們今天……有幸請到了兩位……重量級嘉賓。”王浩的目光，如同遊絲一般，在傅明和賈誌新臉上飄過，根本不敢停留。
“坐在我左邊的這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傅明老先生。”
傅明老爺子對著鏡頭，冷哼一聲，將手裏的《反杜林論》重重地放在了茶幾上，發出一聲悶響。
“坐在我右邊的這位，是……呃……新生代思想家，賈誌新……大師。”
賈誌新則對著鏡頭，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嘴角掛著他那標誌性的、悲天憫人的微笑。
王浩感覺自己快要編不下去了。他決定，快刀斬亂麻，直接用最愚蠢的方式，引爆這場戰爭，然後光榮犧牲。
“好！”王浩猛地一拍**，模仿著專業主持人的語氣，強行拔高了音量，“那麼，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進入今天的主題——《論如何正確地給蒼蠅拍分類》！”
他強行把這個荒誕的主題，用一種一本正經的方式，當著全市人民的麵吼了出來。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所有人都覺得這個節目是個笑話！是個鬧劇！
他轉頭看向傅明老爺子，拋出了自己精心準備的、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訪談節目當場垮掉的“自爆式”問題。
“傅老先生！作為我們今天的辯論正方，我想請問您，從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視角出發，您認為，蒼蠅拍，它主要的功能……是什麼？”
問完這個問題，王浩在心裏發出了一聲勝利的呐喊：來吧！垮吧！讓這場鬧劇，從這個最愚蠢的問題開始，徹底崩塌吧！
然而，傅明老爺子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老爺子非但沒有覺得被羞辱，反而像是聽到了衝鋒的號角！他扶了扶老花鏡，眼中精光一閃，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了！
他拿起桌上的蒼蠅拍道具，對著鏡頭，聲如洪鍾地開口了：
“這個問題，問得好！問到了根子上！”
王浩：“？？？”
隻聽老爺子慷慨激昂地說道：“蒼蠅拍的功能是什麼？表麵上看，是打蒼蠅！但它的本質是什麼？是勞動人民在長期與不衛生環境作鬥爭的過程中，所誕生的實踐工具！是人民群眾主觀能動性的偉大體現！”
他手持蒼蠅拍，猛地站了起來，在“客廳”裏來回踱步，仿佛在做一場重要的報告。
“想當年，我們搞愛國衛生運動，”除四害”！靠的是什麼？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道”，靠的就是千千萬萬個這樣的蒼蠅拍！它代表了什麼？它代表了我們對舊社會遺留下來的汙穢的決裂！代表了我們建設新生活的決心！每一記揮舞，都是對封建殘餘思想的一次迎頭痛擊！每一聲脆響，都是唯物主義戰勝唯心主義的凱歌！”
老爺子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蒼蠅拍在他手裏揮舞，虎虎生風。
王浩徹底看傻了。
他隻是想問問1+1等於幾，結果老爺子直接給他推導出了哥德巴赫猜想！
這場麵，非但沒有垮，反而因為老爺子這番出人意料的“升華”，變得……異常的激昂和……好看？！
就在王浩的大腦徹底宕機，不知該如何收場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賈誌新，緩緩地開口了。
他沒有反駁，甚至沒有看傅明老爺子一眼。
他隻是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那隻被老爺子揮舞的蒼蠅拍，悠悠地、空靈地、仿佛從另一個維度傳來聲音，說道：
“拍與不拍，皆是虛妄。”
“蒼蠅，可知自己是蒼蠅？”
“人，又可知自己……不是那隻，被更高維度的存在，所瞄準的……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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