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08 更新時間：25-06-15 14:22
陳玄指節捏得發白，掌心血符像烙鐵般灼燒著神經。
陰陽目強行穿透黑棺符紙的刹那，他聽見自己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開！”
匕首在青銅鑰匙柄上擦出火星，褪色的黃符突然劇烈抽搐。
棺蓋掀開的瞬間，二十幾張符紙化作灰蝶撲棱棱飛散，露出半截幹枯的槐樹根——那根係穿透棺底直插地脈，此刻正如血管般鼓動著猩紅光澤。
陳玄左眼瞳孔猛地收縮。
陽世視角裏，棺中白布裹屍正在快速風化，露出心口那把鏽跡斑駁的青銅鑰匙；而陰界畫麵中，無數白骨手臂正拽著個透明人影往裂縫裏拖，那人影的麵容赫然是白日裏給他送炊餅的小翠娘親。
“原來生樁活祭是雙向的......”他齒縫滲出血絲，《鎮魂訣》青光在周身形成螺旋屏障。
當年癱子術士教過，槐木打生樁需用活人精血澆灌，沒想到這邪術竟把村民魂魄也煉成了地脈養料。
指尖觸到青銅鑰匙的刹那，陰陽魚圖案突然在棺底鋪展。
陳玄感覺後腦挨了記悶棍——不是疼痛，而是某種塵封的記憶被硬生生撬開條縫。
畫麵裏漫天血雨傾盆，看不清麵容的玄衣女子正將七枚銅釘楔入棺蓋。
她的廣袖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腕間銀鈴隨著封棺動作叮咚作響：“九棺歸位日......”女子突然轉頭，半張臉竟與陳玄有七分相似！
“咳咳！”現實中的腐臭空氣嗆進氣管，陳玄踉蹌著撐住棺沿。
棺內哪有什麼屍體，隻有卷用紅線捆紮的殘破竹簡，還有枚鈴身遍布銅綠的青銅鈴鐺。
小翠突然發出短促的驚叫。
少女後頸的屍蟲印記不知何時爬到了鎖骨位置，正瘋狂啃噬著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陳大哥，墳土在動！”
陰陽目刺痛驟然加劇。
陳玄瞥見地脈血線正順著槐樹根係逆流回棺，那些暗紅紋路在棺底聚集成個猙獰的“祭”字。
他扯斷竹簡紅線，泛黃的竹片立刻浮現出暗金色小篆——正是《鎮魂訣》缺失的第二篇“鎖魂篇”。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陳玄咬破舌尖在掌心畫出血咒。
青光順著經脈遊走時，他感覺太陽穴像被兩把錐子同時貫穿——這是強行催動高階功法的反噬。
二十丈外的祠堂方向傳來梁柱斷裂的轟鳴。
地脈血線突然集體繃直，如同被激怒的毒蛇般昂首吐信。
陳玄抄起青銅鈴鐺猛搖三下，鈴舌撞擊發出的卻是暮鼓晨鍾般的悶響。
“引魂鈴？”他瞥見鈴身銘文在月光下泛出血色。
十步內的磷火應聲暴漲，將撲到跟前的血線燒得滋滋作響。
那些藏在地縫裏的嬰靈發出尖利哭嚎，臍帶狀的血線觸電般縮回地底。
小翠突然死死攥住他衣角：“燈籠！祠堂的燈籠飄過來了！”
三盞貼著囍字的血燈籠穿透雨幕，每盞燈罩裏都蜷縮著個青紫色胎兒。
它們臍帶纏繞成血色羅網，所過之處連墓碑都滲出黑血。
陳玄甩出染血的竹簡殘頁，青光與血網相撞的瞬間爆出滿地火星。
“找到你了......”沙啞的嗓音從地底裂縫滲出。
血霧蒸騰中浮現出個道袍破碎的人形，那人右半身軀已化作白骨，左眼眶裏蠕動著屍蟲，“區區開眼境也敢壞本座陣法？”
陳玄瞳孔驟縮。
陰陽目清晰照見對方魂體——這邪修至少是通幽境巔峰，殘魂裏糾纏著上百道怨念。
他不動聲色地將小翠擋在身後，染血的匕首在引魂鈴上擦出串火星：“赤魂子？
三年前柳河鎮血棺養屍的果然是你。“
“哦？”血霧人形發出漏風的笑聲，腐爛指骨突然指向瑟瑟發抖的少女，“那丫頭的心頭血最合適當陣眼，你若交出青銅鑰......”
話音未落，陳玄已經踩著墳碑騰空躍起。
引魂鈴的聲波在雨幕中蕩出漣漪，那些正要撲殺過來的血燈籠突然僵在半空——鈴舌震動的頻率竟與胎兒心跳完全同步。
赤魂子的白骨右手突然暴漲三尺，指尖距離小翠咽喉隻剩半寸時，陳玄甩出的匕首精準釘穿他腕骨。“你們這些邪修永遠學不乖。”他抹了把鼻血，掌心血符映得麵容森冷如修羅，“九年前血泣棺殺我父母，今夜就拿你試這新得的鎮魂訣！”
青光暴漲的刹那，陳玄突然看見幻覺——不是陰司也不是陽世，而是滿目瘡痍的戰場。
七口詭棺懸浮在血月之下，玄衣女子正將青銅鑰匙插入最後那口棺槨......
赤魂子的血爪擦著他耳畔掠過，削斷幾縷發絲。
陳玄猛然驚醒，發現那殘卷功法正在吞噬自己精血。
他果斷咬破食指在鈴身畫出歪斜符咒，引魂鈴突然自發飛旋著撞向邪修眉心。
“不！
這是司命殿的......“赤魂子的慘叫被鈴聲絞碎成殘片。
血霧人形在青光中扭曲潰散，最終隻剩半截槐木牌位哐當墜地，牌麵刻著“楚元昭十七年立”。
陳玄單膝跪地咳出團黑血，掌心的司命紋正在緩慢消退。
他瞥見那殘破牌位縫隙裏，隱約露出半張泛黃的信箋......
陳玄的指腹剛觸到泛黃信箋，喉頭突然湧上腥甜。
赤魂子潰散的怨氣在肺葉裏翻攪，他踉蹌著撞向墓碑，餘光瞥見小翠正被血線纏住腳踝拖向地縫。
“陳大哥！”少女的指甲在青石板上剮出十道血痕。
嗡——
引魂鈴突然在掌心發燙。
陳玄瞳孔驟縮，陰陽目穿透雨幕的刹那，他看到無數細如蛛絲的紅線正從牌位裂隙鑽出。
這些絲線並非實物，而是由生辰八字編織的因果鏈，此刻正貪婪地纏向小翠脖頸。
“楚元昭十七年......”陳玄突然記起癱子術士醉酒時的呢喃。
先帝晚年曾有九位欽天監暴斃，他們的牌位至今供奉在司命殿暗閣——而眼前這塊槐木牌裂痕中滲出的朱砂，分明摻著皇族祭祀用的龍涎香。
赤魂子的殘魂在鈴中發出尖嘯：“你以為封得住我？
等蘇家的無常使......“
話音未落，陳玄突然感覺後腦被冰錐刺入。
陰陽目不受控製地旋轉，血色月光下，記憶中的玄衣女子正將玉尺抵在他眉心。
這次他看清了——女子左耳垂綴著枚青銅鈴鐺，與引魂鈴的紋路如出一轍。
“鎖！”
現實與幻境重疊的刹那，陳玄咬破舌尖噴出血霧。
精血在半空凝成九枚銅釘虛影，釘入引魂鈴的瞬間，他聽到自己肋骨斷裂的脆響。
這是《鎮魂訣》裏以命換命的禁術，癱子術士曾再三警告：未至通幽境，用此法必遭反噬。
赤魂子的咒罵化作嗚咽。
青銅鈴鐺表麵浮現蛛網般的裂痕，陳玄卻盯著自己掌心發怔——方才結印時，他的手指竟自發擺出記憶裏玄衣女子封棺的手勢。
地脈發出垂死般的震顫。
槐樹根係突然炸成木屑，裹著信箋的牌位碎片激射而來。
陳玄勉強偏頭躲過要害，左肩卻被削出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詭異的是，飛濺的血液觸到信箋殘角的朱砂印時，突然凝成冰晶簌簌落地。
“青州蘇氏......”他抹了把糊住視線的血水，發現朱印邊緣的蟠龍紋竟與司命殿祭器上的圖案重合。
癱子術士臨終前塞給他的銅錢突然在懷裏發燙，燙得他心口舊傷突突直跳——那傷疤的形狀，恰似半枚青銅鑰匙。
小翠的呼救聲陡然扭曲。
陳玄轉頭望去，少女的瞳孔已變成兩汪血潭，嘴角咧到耳根的獰笑與赤魂子如出一轍。
地縫中爬出的血線正將她改造成提線木偶，十指關節反轉成詭異角度。
“生樁......活祭......”陳玄咳著血沫低笑，染血的竹簡殘頁突然無風自燃。
癱子術士教他的第一課在耳邊炸響：當你同時看見兩個陷阱，真正的殺招永遠在第三個方向。
青光暴漲的瞬間，他揮掌拍向自己天靈蓋。
陰陽目被迫閉合的刹那，現實世界的雨幕裏浮現出第三道影子——那是個渾身裹在蓑衣裏的佝僂身影，此刻正蹲在十步外的歪脖子樹上，手中牽著的傀儡絲泛著藍光。
“找到你了。”陳玄的匕首脫手飛出，精準釘穿蓑衣人的草鞋。
偽裝成老樹皮的障眼法應聲破碎，露出張遍布燙傷疤痕的臉——正是三年前在柳河鎮與他爭奪血棺的疤麵乞丐。
傀線崩斷的脆響中，陳玄的意識開始潰散。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疤麵乞丐胸腔裏跳動的青銅羅盤——那羅盤的指針形狀，與他幼年從血泣棺中摳下的銅片完全一致。
黑暗吞噬五感前，他聽到遠方傳來熟悉的呼哨聲。
那是老遊俠教他的鷓鴣哨，調子卻比往常急促三倍，仿佛有刀刃在追趕聲波。
雨幕中，某人的木屐踩碎了最後一塊牌位碎片。
沾血的朱砂印被靴底碾進泥裏，隱約可見“蘇”字殘痕與半枚龍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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