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19 更新時間:25-06-15 14:38
祠堂橫梁上的蛛網簌簌抖動,陳玄的耳膜幾乎要被哭嚎聲刺穿。
他撞在門框上時,後腰的舊傷突突直跳——三年前在雲州城替人驅邪摔斷的肋骨,每逢陰氣重時就會預警。
赤魂子的血珠突然聚成蛇形,朝著黑衣人激射而去。
陳玄瞥見黑衣人皂靴碾碎半片紙錢,青磚地麵突然浮現出陰司獨有的“黃泉路”圖騰。
他本能地閉上左眼,隻用陰陽目去看——那些翻湧的血霧裏分明裹著七根細如蛛絲的銀線,末端隱沒在祠堂房梁的陰影中。
“躲開!”陳玄的示警還是慢了半拍。
黑衣人甩出的鎖鏈絞住血蛇,卻不妨那畜生突然自爆。
腥臭的汙血潑在垂紗鬥笠上,竟腐蝕出幾個焦黑的窟窿。
陳玄趁機咬破舌尖,將含著的半口血沫噴在掌心——昨夜從血棺幻境裏偷學的鎮魂符終於派上用場。
符咒成型的刹那,整座祠堂的燭火突然倒卷。
陳玄感覺有雙冰涼的手按在自己眼皮上,再睜眼時,竟看到黑衣人鬥笠下的黑霧正在潰散,露出張蒼白如紙的少年麵容。
那對猩紅的眼珠轉動時,分明映出自己鎖骨疤痕裏流轉的金色符文。
“引魂鈴?”黑衣人突然暴喝,鎖鏈末端的銅鈴發出刺耳鳴響。
陳玄這才驚覺懷裏發燙——老遊俠臨終前塞給他的銅鈴鐺正在劇烈震顫。
鈴鐺表麵的銅綠簌簌剝落,露出底下暗刻的“蘇”字。
黑衣人的鎖鏈像嗅到血腥的毒蛇,猛地調轉方向朝他咽喉襲來。
千鈞一發之際,陳玄抄起供桌上的酒壇砸向房梁。
渾濁的酒液淋在銀絲上,立刻騰起青煙。
黑衣人動作突然僵住,那些連接血霧的銀絲應聲而斷,陳玄甚至聽見陰影裏傳來聲怨毒的嘶吼。
“找死!”黑衣人徹底撕破偽裝,鎖鏈上的銅鈴炸成碎片。
陳玄被氣浪掀翻在地,後腦重重磕在門檻上。
他強忍暈眩摸向腰間匕首,卻碰到個冰涼的物件——不知何時,那枚銅鈴竟死死黏在他掌心,鈴舌正隨著脈搏詭異地跳動。
黑衣人突然收勢,垂紗後的紅瞳縮成針尖:“你是蘇......”
破曉的雞鳴恰在此時穿透窗紙。
黑衣人咒罵著甩出鎖鏈,卻不是攻向陳玄。
青銅秤砣砸中血棺的悶響裏,陳玄聽見他低啞的警告:“管好你眼睛裏不該有的東西。”鎖鏈卷著尚未散盡的陰氣縮回地縫,最後幾片紙錢灰在空中拚出個殘缺的“判”字。
陳玄癱坐在門檻上喘氣,直到冰涼的露水順著衣領滑進後背。
祠堂地麵幹幹淨淨,仿佛方才的廝殺都是幻象。
唯有掌心的銅鈴還在發燙,鈴鐺內壁不知何時多了道新鮮裂痕。
“陳大哥!”帶著哭腔的呼喚從槐樹後傳來。
小翠提著盞破燈籠冒出來,裙角沾滿泥漿。
這姑娘是村裏唯一敢和他搭話的人,她爹王鐵匠三個月前給血棺釘鎮魂釘時離奇暴斃,死時手裏還攥著半截刻滿符文的鐵鑿。
“李爺爺的棺材......”小翠瞥見空蕩蕩的供桌,眼淚啪嗒掉在燈籠紙上。
陳玄用袖子抹了把臉,腥甜的血氣衝得他太陽穴直跳。
小翠突然抓住他手腕:“我爹的工棚!
他出事前夜都在畫奇怪的符,說要是血棺再開......“
村東頭廢棄的鐵匠鋪比鬼屋還陰森。
陳玄踹開鏽死的門板時,房梁上驚起幾隻夜梟。
小翠舉著燈籠的手直發抖:“爹不讓我碰那個鐵櫃......”
陳玄摸到工作台下的暗格時,指尖突然刺痛——半枚生鏽的棺材釘紮在縫隙裏,釘頭刻著和血棺相同的咒文。
暗格裏堆著泛黃的賬本,最底下壓著張被血漬浸透的符紙。
“鎮棺符?”陳玄對著燈籠細看,殘缺的符頭隻剩半句咒訣。
當他試圖拓印符文時,工作台突然劇烈震顫,鐵砧底下猛地伸出三隻青黑的手!
小翠的尖叫中,陳玄抓起鐵錘砸向地麵。
火星四濺的瞬間,他看見符紙背麵透出些模糊字跡,像是有人用血反複描摹過某句話。
鐵砧轟然倒塌時,陳玄抱著小翠滾出工棚,背後傳來鐵器碰撞的巨響。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粘稠。
陳玄攤開攥得皺巴巴的符紙,就著微光辨認出幾處斷斷續續的筆劃。
當他把銅鈴壓在圖紋缺失處時,鈴舌突然立起來,在某個特定角度投下扭曲的陰影——那分明是“九棺”二字的半邊!
村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陳玄迅速將符紙塞進靴筒。
裏正帶著十幾個舉火把的村民圍住工棚時,他正蹲在屋簷下幫小翠包紮劃破的手掌。
“外鄉人果然晦氣!”裏正手裏的桃木劍直指陳玄鼻尖,“自從你住進祠堂,血棺就......”
陳玄沉默著伸出左手,掌心的銅鈴疤痕還在滲血。
村民們突然集體噤聲——那傷口的形狀,竟與血棺側麵的凹槽完全吻合。
銅鈴疤痕在火光下泛著妖異的暗紅,村民們舉著的火把齊齊晃動。
裏正喉結滾動兩下,桃木劍尖垂下半寸:“城隍廟的劉半仙說過,能鎮血棺的......”
“裏正叔!”小翠突然揚起沾著泥點的臉,“陳大哥掌心的疤,和王家阿爺棺材上的鎮魂印一模一樣!”她哆嗦著從懷裏掏出半塊黢黑的鐵片,正是王鐵匠暴斃時攥著的鐵鑿殘片。
陳玄瞳孔驟縮——鐵片末端凹陷的紋路,正與自己掌心的疤痕嚴絲合縫。
他想起老遊俠臨終前塞給他銅鈴時,喉頭湧著血沫說的那句“棺印認主”。
火把群突然騷動起來。
不知誰家的黑狗掙脫繩索衝進人群,對著陳玄狂吠三聲後,竟夾著尾巴尿了一地。
裏正臉色發青,桃木劍當啷掉在青石板上:“先...先散了吧,等卯時請劉半仙來......”
人群如退潮般散去時,陳玄注意到三個戴鬥笠的貨郎始終站在槐樹陰影裏。
其中一人肩頭蹲著的鷯哥,眼珠泛著不正常的幽綠。
“陳大哥,你的手......”小翠掏出手帕要包紮。
陳玄縮回滲血的手掌,銅鈴疤痕突然灼痛起來。
昨夜在血棺幻境中,《鎮魂訣》開篇那句“以血飼棺,陰陽自現”閃過腦海。
他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鐵片上,鏽跡遇血竟如活物般蠕動,漸漸顯露出半句咒文。
“幫我守著門。”陳玄閃身鑽進鐵匠鋪殘破的裏間。
殘缺的符紙鋪在斷成兩截的鐵砧上,銅鈴懸在裂痕處輕晃。
當第三滴血浸透“九棺”二字時,鈴舌突然倒轉,將陳玄袖口的晨露聚成水鏡。
鏡中浮現的咒文殘頁如遭火焚,焦黑的邊緣蜷曲著八字:“九棺歸位,方可鎮煞”。
屋外傳來鷯哥刺耳的學舌聲:“時辰到!時辰到!”
陳玄迅速卷起符紙塞進內襟。
昨夜強行催動鎮魂符的反噬突然發作,他扶住牆磚的指節泛起青黑——磚縫裏嵌著的半枚棺材釘,正滲出粘稠的屍油。
入夜後的祠堂比往日更陰冷。
陳玄盤坐在供桌殘骸上,懷裏揣著的銅鈴與血棺殘片相互牽引,在皮肉上燙出交錯的紅痕。
他閉目運轉新得的《定魂鎖》,識海裏漂浮的血棺幻象逐漸凝實,棺槨表麵的符咒竟與鐵匠符紙殘缺處完美銜接。
“原來如此......”陳玄猛地睜眼,陰陽目自發開啟。
腐朽的房梁在他眼中化作森森白骨,瓦縫間垂落的不是蛛網而是人發。
更駭人的是供桌下方——本該擺放香爐的位置,赫然蜷縮著七具無頭童屍,頸腔裏探出的血藤正悄悄纏上他的腳踝。
陳玄並指如刀劃破掌心,帶血的指尖在空中勾出定魂鎖的終章。
金紅咒印成型的刹那,童屍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血藤盡數崩裂成飛灰。
他喘著粗氣抹去鼻血,發現供桌裂縫裏卡著片褪色的紅布——布料邊緣繡著半朵金線蓮花,與老遊俠臨終穿的壽衣紋樣一模一樣。
三更梆子響時,陳玄突然聽見瓦當上有碎雪簌簌聲。
不是落雪的季節,那聲音倒像是女子繡鞋沾著晨露,在簷角輕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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