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簽下“賣身契”
章節字數：2515 更新時間：25-06-17 14:28
9月29日，一個普通的周末早晨，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公司的人打來電話，語氣急促：”兄弟啊，有個緊急情況！10月4日有一條新的集裝箱船要開，打算安排你去，問你能不能上？”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可以啊！什麼時候上船？什麼航線？”
對方很快給出了細節：東南亞航線，新船。跟一個機艙實習生輪流兼職服務生（也就是所謂的”大台”）。基本工資400美元/月，做服務生時再加100美元/月，下船後跟最後一次工資一起結算。
掛斷電話後，我坐在沙發上，腦海裏飛速計算著：
10月4日上船，距離現在隻有5天，但我的狀態已經調整得不錯，船東麵試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工資上，雖然工資不高，但這是額外的機會，累可能會累點，但能積累更多經驗。
我沒猶豫，直接答應了。
說罷，讓我趕緊訂車票，當天就去了山東青島公司那邊。一是做體檢（海員一年+兩年健康證、霍亂藥3粒、黃熱病疫苗打針）；二是去公司培訓+簽訂相關合同。
9月30日，這個日子注定不平凡——既是國慶假期前的最後一天，也是體檢中心上班的最後一天。我和高明颺（那位即將和我搭檔的機艙實習生）一大早就從酒店出發，直奔體檢中心。
公司安排的酒店雖然不算豪華，但勝在位置便利。我們隻是帶了點隨身物品，風風火火地趕到體檢中心時，裏麵已經排起了長隊。國慶前的最後一天，大家都趕著完成體檢，生怕耽誤假期安排。
體檢過程比想象中更嚴格——
常規項目：身高體重、視力、聽力、血壓、心電圖……每一項都關乎航海安全
特殊檢查：航海職業特有的健康評估，比如色盲測試（對信號燈識別至關重要）、平衡能力測試（應對海上顛簸）。
心理評估：航海生活孤獨且高壓，心理素質同樣重要。
高明颺一邊排隊一邊跟我吐槽：”這體檢比高考還嚴格！”我笑著安慰他：”畢竟咱們以後要麵對狂風巨浪，身體必須過硬。”
花了一個上午，我們終於完成了所有檢查。拿到體檢報告時，兩人都鬆了口氣——順利通過，可以正式上船了。
中午稍作休息後，我們打車前往公司。下午兩點，公司準時上班，我們直接被帶進培訓室。
培訓內容很務實。
培訓室裏，老軌（輪機長）站在投影儀前，語氣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打開PPT，第一頁就是觸目驚心的標題——”船上安全：不是選擇題，是必答題”。
他沒講太多理論，而是直接切入主題：
任何工作前必須做好防護措施，安全帽、手套、護目鏡……該戴的絕不馬虎。
個人衛生和公共區域衛生必須達標，每月檢查不合格直接通報批評。
PPT裏翻動著一張張觸目驚心的照片——船員因操作不當被機械絞傷的手臂、因未戴護目鏡被飛濺物擊傷的眼睛、因忽視防滑措施在濕滑甲板上摔斷腿的慘狀……
老軌的聲音低沉：”這些照片裏的兄弟，現在有的還在醫院躺著，有的已經……”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你們不想成為下一個。”
看著那些照片，我胃裏一陣翻騰。十年前在網吧通宵打遊戲時，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麵對這樣的畫麵。以前覺得”小心點就行”，現在明白航海不是開玩笑，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老軌強調的不僅是個人安全，更是整個船員團隊的安全文化——一個人的失誤可能拖累所有人。
坐在我旁邊的機艙實習生高明颺臉色發白，小聲嘀咕：”這也太嚇人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記住這些教訓，以後幹活別偷懶。”他點點頭，眼神堅定起來。
培訓盡展到一半，看著時間不是很富裕了，就趕緊安排我們簽訂合同。
當那份厚厚的合同和一堆文書攤在我麵前時，我連第一頁都沒翻完就簽了字。
畢竟是通過正規渠道簽約的公司，老軌和培訓師看起來都很靠譜。
簽完字後，我半開玩笑地對高明颺說：”哥們兒，我這算不算賣身契？”他苦笑：”你膽子真大，我至少還翻了兩頁。”
在船期間及派船期間，公司繳納五險一金的一部分費用。我需要支付另一半費用，這意味著我的工資會先扣除這部分再結算。
更讓我意外的是——每次發工資都要扣22美元手續費，我承擔一半（11美元）。
我開玩笑問：”這手續費比我的補貼還高啊！”HR無奈道：”這是行業慣例，很多公司都這樣。”
後來和老水手們聊天才知道——社保是剛需，手續費是常態，還有你現在實習，過了實習期，下條船做水手，就不會在乎這點錢了……
好吧，我接受。十年前的我可能隻想著”錢夠花就行”，但現在，我學會了在冒險中精打細算——既要抓住夢想，也要守住錢包。
下午四點，我和高明颺衝出公司大樓。國慶假期前的最後一天，地鐵裏擠滿了同樣趕路的人——學生、白領、拖家帶口的旅客，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趕時間”。
我們像兩隻靈活的沙丁魚，在擁擠的車廂裏穿梭，生怕錯過一班車。
手機裏不斷彈出消息：”車票隻剩下午六點的了！””高鐵站離這裏至少半小時車程！”
高明颺喘著氣說：”哥們兒，咱們得跑起來了！”我點點頭，心裏默念：”一定要趕上！”
五點四十分，我們終於衝到高鐵站。隊伍長得像條巨龍，我急得直跺腳：”死腿，快點！快點！”
跑到檢票口時，工作人員已經開始關閉閘機——”還有最後三分鍾！”我和高明颺像百米衝刺一樣衝向站台，終於在列車關門前跳了上去。
坐在座位上，我癱在椅子上，大口喘氣：”這竟然比跑船還累！”高明颺苦笑：”國慶出行，誰不是拚命趕路？”
晚上十一點，列車終於到站。國慶假期尾聲，返程的人不多，站台顯得格外冷清。”外麵在下雨，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我爸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帶著熟悉的溫暖。
走出站口，昏黃的路燈下，爸爸的車已經停在那裏。他搖下車窗喊：”俊啊，快上車！”我衝過去，一股熟悉的汽油味撲麵而來——家的味道。
回家的兩天像被按了加速鍵，時間不經意間匆匆流逝。
跟家人和女友做了最後的告別。最後那天晚上，我躺在熟悉的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突然意識到——這次離家，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來。
10月3日下午，我拖著行李箱再次踏上旅途。八九個小時的硬座，屁股早已麻木，隻能靠刷手機打發時間。
從江南水鄉到閩北山區，景色逐漸從溫潤變得蒼茫。既興奮於即將開始的新生活，又隱隱擔心自己能否適應海上生活。
抵達福州站後，我很快找到了那位機艙實習生——高明颺。
”哥們兒，你可算來了！”他笑著接過我的行李。打了輛出租車前往酒店。
酒店房間不大，但足夠讓人放鬆。
又是一堆文件，但這次我已經習慣了——社保、工資、職責……簽字時心裏反而平靜了。八小時的顛簸後，熱水衝在身上的感覺簡直是天堂。
明天就要上船了，我到底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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