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17 更新時間:25-09-06 09:52
3月11日,02:30船中舷梯口
引水員的身影出現在舷梯口,動作熟練地踏上引水軟梯。引水梯晃晃悠悠地貼緊船殼,在夜晚的海風中輕微擺動。在他登梯時,我探出身子,拽緊軟梯最底下的橡膠踏板,讓它盡可能穩定,確保引水能安全登上下方那艘隨著波浪起伏的引水艇。
不過人家引水身上也敏捷,畢竟是吃這碗飯的。隻見他手腳並用,三兩下就下去了,動作幹淨利落。最後在離小艇甲板還有一小段距離時,他看準浪頭抬起的時機,一個小跳,便穩穩地跳到引水艇的甲板上,身形隻是微微晃了一下。
很快,小艇發動機響起,人家走了,艇尾燈在漆黑的海麵上劃出一道迅速遠去的光弧。來送引水的二副看著小艇遠離,也轉身回去了。
甲板上瞬間又隻剩下我和水頭,以及那掛還在晃蕩的軟梯。
“抓緊收!”水頭啞著嗓子說了一句。
我和水頭抓緊收梯子。兩個本就又困又累的人,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抓緊弄完一切,回去休息。沉默取代了交流,隻有沉重的喘息聲和軟梯摩擦舷牆的“沙沙”聲。我們合力將濕漉漉、沉甸甸的軟梯從海裏提上來,解開卸扣,卷攏,蓋上帆布,再將欄杆大門複位,插好安全銷。
都收拾完了一切,對講機裏也傳來駕駛台的消息:應急錨也收回固定。
水頭拿起對講機,簡單報告:“駕駛台,船尾梯子收了,錨收了,沒事了。”
“收到。”駕駛台的回音依舊平靜。
“撤!”水頭一揮手。
我們倆直奔生活區。一走進艙內,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我換掉那雙沾滿海水和油泥的工作鞋,感覺雙腳像卸下了千斤重擔。
舉步維艱的踏上樓梯。疲勞像潮水般湧來,淹沒每一寸肌肉。每一步都很艱難,**根被夾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到最後一層,有些喘不過氣,不得不扶著欄杆歇了口氣,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跳動。
撐到房間門口,我和水頭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隻剩下純粹的疲憊。
“走了。”跟水頭道了別,聲音幹澀。
“嗯。”他應了一聲,就各回各屋了。
臨關門前一秒,他像是想起什麼,回頭補充了一句,這話成了漫長夜晚最好的慰藉:
“明天不用起早,”水頭打了個哈欠,“今天幹活幹這麼晚了,明天上午誰願意給他再幹。睡你的吧。”
門在身後關上。整個世界終於隻剩下我一個人,和一張亟待擁抱的床。
第二天一早,鬧鍾固執地響起,把我從深沉的睡眠中硬生生拽了出來。我眯著眼摸過手機,按掉鬧鍾,看了眼手機,六點五十。又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海麵像一塊巨大的、沒有熨平的鉛灰色綢布,看不到什麼生機。
被窩溫暖,身體裏的疲憊像鉛塊一樣沉。關掉了鬧鍾,心想反正上午沒安排,又睡上了一覺。
但回籠覺並不踏實。有些睡不著,隻是眯著眼睛,在半夢半醒間浮沉,聽著走廊外隱約的腳步聲和遠處機器的嗡鳴。到了八點半的時候,胃裏空得發慌,有些餓了,最終還是起來去吃點東西吧。
趿拉著拖鞋下樓,樓下餐廳裏冷冷清清,早餐時間已過。飯菜在保溫台裏有些涼了。湊合著拿了個煎的油餅,咬一口,油有點大,裏麵是十三香餡兒的,味道還行,就是涼了之後有點硬。又盛了碗米粥。是小米粥,熬得火候不夠,米是米,湯是湯,不咋好喝。
都說這東西養胃,船上老哥們都這麼講。至於是不是真的,網上對這事情還真是褒貶不一。我一邊喝著溫吞的粥一邊想,或許它養的不是胃,隻是一種習慣,一種在漂泊不定中尋求安穩的心理慰藉。
喝點吧,也沒別的東西了。胡亂填飽肚子,對付過一頓。
回到房間,想到下午應該就要到洋浦了。一個念頭冒出來:上午我還量不量水了呢?
我勸我自己,算了吧。
大副沒發話,我瞎積極個什麼。而且水頭還說了,今天上午不幹活,下午還靠港,現在去量水,那不是我這不自己找罪受嗎!
決心一下,頓時輕鬆。直接回了房間,把自己扔回床上,一趟就是一個上午。聽著音樂,刷著手機裏緩存的小說,任由時間在慵懶中流逝。
大副也沒找我,對講機安靜得出奇,這讓我偷懶的底氣更足了些。
快到飯點的時候,心裏那點微不足道的責任感還是冒了頭。下去了一趟,把淡水給量了一下。熟練地打開測量孔,放下尺子,讀數,蓋好。
然後打電話給駕駛台。
“喂駕駛台。”電話接通了。
“喂。”是三副接的,聲音聽起來也挺清閑。
“喂三哥,記一下淡水。”我說道。
“好的你說。”三副那邊傳來紙筆的沙沙聲。
“左邊46,右邊98。”我報出剛量的數據。
“誒好的,”三副重複確認,“左邊46噸,右邊98噸是吧?”
“對。”我回答。
“好的。”三副應了一聲,然後電話在另一頭啪一下給斷了,幹脆利落。
數據報完,差事完成。我在辦公室裏多待了一會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順手把那些壓載艙、汙水井的數據也給做了,在報表上填上前一天記下的數字。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問題的,都是正常的消耗和波動。
做完這些,合上記錄本,心裏想著:隻是希望在今天摸魚的時候,別出現問題就好~可別有什麼突發狀況,毀了我這難得的、理直氣壯的清閑上午。
到了午飯時間,餐廳裏過來吃飯的人也是陸陸續續地來,像潮水慢吞吞地漲上岸,總也聚不齊一波像樣的浪頭。
這一到值班期間,人就湊不齊了。餐廳裏從來不會像靠港時那樣坐得滿滿當當。晚上還好一點,畢竟忙完了一天,多數人都會來吃一口。可這中午,作息給生生劈成了兩岔,有些人幹脆就不吃的,或者扒拉兩口就走,所以很少能看到一些人的身影。
比如值那8-12的四個——三副、四軌、老紀、唐國成。他們得在駕駛台和機艙熬到正午十二點,才能交班下來。那會兒,餐廳通常早已人去桌空。他們都是到了12點才來吃飯,對著些涼了半截、所剩無幾的殘羹,匆匆對付一頓。而一般人十一點開飯,十一點半基本上都吃好了,也都散了。下午還有活兒,大家都需要休息。
還有大副和大管。這倆值4-8的班,天不亮就起來忙活,上午是他們補覺的黃金時間,往往一覺睡到午飯點。中午也基本上不來吃飯,他們自己房間裏多少備著點幹糧點心。吃的話,也是下午上班前,估摸著一兩點鍾,才可能晃悠過來,看看還有沒有能填肚子的東西。
至於船長和老軌,這倆人神出鬼沒的,是餐廳裏最沒定數的存在。有時候來得早,混在人堆裏一起吃;有時候來得晚,等大家都撤了才獨自過來,讓廚子給單獨弄點;有時候壓根就不來,不知是在房間解決了,還是忙得忘了吃。這就琢磨不透了,也沒人敢去琢磨。
所以這中午的餐廳,總透著一股拚圖沒拚全的散漫勁兒。幾張桌子空著,幾張桌子稀稀拉拉坐著一兩個埋頭快速吃飯的人,安靜,卻也透著海上生活那特有的、由輪班製度劃出的疏離與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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