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85 更新時間:25-06-16 12:06
愁苦憤怒的情感飄在腦海中,歇斯底裏的喊叫,悲哀的哭聲,都化為一根根緊繃的神經。
我雙手捂著耳朵,大腦混亂,隻得集中注意力,全然觀察局勢。
衝在前麵的屍體紛紛跳下,幾乎衣服都殘破不堪,有一半已經被腐化。
領頭的屍體手已經成了青色,長指甲異常尖銳,張牙舞爪的衝過來。
我不斷向後退,翻出給的護身石,打量一眼,我覺出了端倪。不知是無奈還是氣憤,直接扔回衣兜。
直到退到中央陣地,原本的五邊形不知道何時升上來一個小平台。
那平台中央有個案件,圖案狼首人身。
我覺得熟悉,在十六歲高燒時做過一個夢境。臉模糊不清的老人站在父家祠堂前,嘴中念念有詞。
可我聽不見也看不清,同樣的雨天,我抬起頭,木箭從天而降,唰唰飛到身後。
回過頭,和圖案一模一樣的生物,狼首人身,張開雙手敬拜天空。
大腦昏昏沉沉的,情緒如潮水般抑製不住。
我按下按鍵,一把劍顯露出來,刀鞘底為黑色,鑲著金色龍紋,不染絲毫灰塵。
就在那指甲即將觸碰到手臂時,我感到渾身輕鬆不少,雙腿已經失去知覺。
同時自身靈敏度變高,一個傾身躲開攻擊,黑劍被從容拽住。
刀鋒出鞘,手腕轉彎,麵前滾落下的頭顱吐出一口黑血。
劍身邊角沾染血水,從幹淨的那片,我看見自己發色變白,在月光下發亮。
我已經不被那情緒所幹擾了,內心如一汪死水,似乎被什麼刺激了。
我飛速轉身,重重踢向背後的屍體,將劍橫劈過去。
刀鋒銳利,眨眼間屍體便四分五裂。
躍到平台旁,我敏捷的閃避攻擊,刀光劍影,屍血描著平台外圓線,不知何處燒香,香味飄散十裏。
這場景越看越像是某種陣法,混亂不堪的屍體猶如祭品,血是通往深淵的大門。
身體像是被劍指引,一步一步帶著我走向平台後麵。
“哢”劍被放回去。
頓時這平台閃出一陣強光,在巨大的噪音裏緩緩下墜。寂靜的山林都被這強光照耀,驚起棲息的鳥兒。
一切都恢複如初,一切都消失不見,唯一能證明的是那燒糊的老樹枝。
嘴角沾上什麼,涼絲絲的。
抬手一擦,是血跡。
我有些驚詫,已經好久不再犯此毛病。
還沒琢磨過來,忽然感覺全身勞累。
大腦困乏,眼皮架不起來,一頭栽過去。
“深更半夜,這是做何啊。”
半山腰嘰嘰喳喳的,村民早已被今晚山上的奇異景象驚到,部分人壯膽爬上來,手中提著油燈。
憑著僅剩的意識我看清架勢,手撫上平台想爬起來,卻驚奇的發現渾身無半分力氣。
胸口陣陣疼痛,又湧上來一口血。
意識模糊,嘴唇顫著想說話。
雲清歲和阿鄔急匆匆擠開人群,我感覺臉上傳來觸感。
雲清歲眉眼中揉雜著無奈,見我還有意識,扯出個笑,抿掉我嘴邊的血跡。
村民還被蒙在鼓裏,已經炸開了鍋。
“這陣法是之前村裏的瘋子畫的,害慘了我們。”
“這失憶的小子怕不是那誰的親戚,故意裝失憶,回來報複。”
“大師救救我們吧!”
阿鄔受不了了,撿起被風吹在腳邊的樹枝,向領頭說大話的扔去。
“你帶什麼風頭,現在是吵的時候嗎。事情都沒弄清楚,就開始在這裏煽風點火,雲清歲不是在這嗎。”
“阿鄔姑娘說的是,新神巫快出關了,到時候有他占一把就是,大家現在吵錯了,豈不是冤枉人。”逐漸有人開始勸解。
阿鄔拍拍手,開始爭辯。
“首先,人是我救的,如果他早想要報複,那為什麼不先從我開始呢?那時候我不是最好讓他動手的嗎。”
“他何必拖到現在,等大家都上山。況且現在光閃後還沒出什麼事,如果說幾月前出現的命案是他幹的,那也無從分說。”
“他現在說不出話來,萬一是受害了呢,什麼都說不準。而且他沒有任何傾向來報複各位,跟我去祈福時什麼都不懂,看著也不像是裝的。”
“是非如何,等新神巫出關便是。”
阿鄔直直挺著腰板,頭也不回的穿過人群,開辟一條新路。
意識似流水般流盡最後一滴,打在新生的土地上。
村民們麵麵相覷,像是一盤滾落的散沙,回家歇息。
我意識回籠,再度睜眼時,是旅館那沙色天花板。
緊接著,便是雲清歲那雙充滿壞心思的眼睛。
我剛坐起身,胸口處便傳來刺骨的疼痛,像是有顆釘子卡在那裏不斷摩擦。
我死死咬住牙,靠著床板。
門被打開,是阿鄔。她麵色凝重,盡是無奈。
見我醒來,她緩口氣,從頭開始講。
“你一覺睡到下午,今天家中開棺。確實是如你們所說,便開始搜查戲院,搜查到半路,是我家中出了事,剛才聽完傳話喊雲清歲幫忙。”
她和雲清歲對視一眼,直奔主題:“家裏來了位和尚,他說我家最近有血光之災,折了幾塊布,露出個船字。”
“我後媽向來深信這些,父親又是幹漁業,她聽和尚說要將兩千塊放在衣櫃裏,並且家中有眼疾的人要在海邊連續跪三天祈禱,不能間斷。”
阿鄔目光裏滿是憂慮,“大姐不在這麼久了,二姐本就身患重疾,這麼折騰她……”
雲清歲思索幾秒,答應即刻去林家,“你現在不方便,在旅館等著我。”
我點點頭,拿本書遮在臉上。
臨近傍晚,夕陽染紅半邊天。雲清歲從遠處走回來,麵色疲憊。
他走回房間,順便帶上房門,我放下書,“情況怎麼樣。”
雲清歲癱在床上,“民事糾紛。”
“不可能隻有這麼簡單。”我抓了把果盤中的瓜子。
雲清歲坐起身,“你見過的,林諳小姐。我到時,林父坐在一旁抽著旱煙,那剛從娘家回來的後媽在那指著她一頓訓斥,阿鄔心疼她,上去和後媽對吵起來。”
“那和尚就在那勸架,看到我來了,有些茫然。反應過來就在那裏裝模作樣,先麵露微笑示好。隨即去洗手,在那用手帕擦。”
我插話道,“那錢應該在袖子裏,用手帕擦是為了裝進去調包吧。”
雲清歲沒否認,接著講:“結果那和尚突然一聲喊叫,原來那手帕折起來了,裏麵充滿血。他裝錢太著急,血擦了一手。”
“阿鄔她們看過去,一眼認出是自家手帕。後媽也知道自己被騙了,上前奪過手帕,發現那手帕上繡著鴛鴦。阿鄔和她各自有一模一樣的手帕,顯然是她們兩個其中一個把手帕調包了。”雲清歲伸手在我麵前晃晃。
我將瓜盤遞過去,“不過我覺得,她們後媽不會很在意手帕,而是先收回那些錢。”
雲清歲轉動手裏的銅錢:“她後媽覺得麵子過不去,被耍了。我在她們先發言之前跑了,不過後麵她們要求去委會理論,那就有點費口舌了。”
“至於是誰調換的,阿鄔二姐主動承認了,說是她換的。手帕上有血是上次受傷包紮完,沒有清洗。不過她倒是也有時間和動機,追究下去也沒意思。”雲清歲站起身看眼時鍾,阿鄔快到了。
“晚上了,是有什麼重大要事嗎。”
“嗯,新神巫出關了。”
“有些事我需要說清。”
雲清歲今日格外不對勁,沒有了前幾日那般休閑自在,似乎而今,才到了真正的重頭戲。
“還有件要事,阿鄔趕來定會告訴你,我先行一步。”
窗戶被風吹得吱呀亂響,門被推開。
我本來小眯著,聽到動靜,放鬆望向門口。
阿鄔滿眼的疲憊,黑眼圈比以往更重。
她拉出書桌旁的椅子,狀態很不自然,“好些了嗎。”
阿鄔詢問道,她的聲音因為缺水變得嘶啞。
“好很多了,昨晚,謝謝你們。”我道謝,站起身,“聽起來你嗓子不太好,我給你倒杯茶吧。”
“麻煩了,雲清歲應該給你講過我家事了吧。”阿鄔有些抽噎,她咳嗽兩聲,下一秒聲音變回本初。
“先說昨夜吧,將你送回後,你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聽雲清歲講,你是元氣耗盡,體力不足。”
“你跌倒時,身上落下東西。是一個懷表,看著有些年歲。上麵是一張灰白老照片,兩個人男人的臉被扣去。裏麵的女人一頭不齊平的短發,桃花眼,嘴角向下瞥,左耳墜著長穗耳釘,整個人眉清目秀。”
“這名女士,我認識。”
我腦中轟隆一聲炸開,母親在老家待的時光不多。而且如今的年份,她已經消失了。
阿鄔見此,扯出來一個尬笑,緩和氣氛。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根本沒失憶。”
我強裝鎮定,頭也不抬,淡淡回應,“阿鄔姑娘,你說笑了,從你說的那般,我沒有動機。”
阿鄔沒有回答我,自顧自說下去。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莫名熟悉,你的眼睛和她的真像啊。”
“孟女士是位很好的姐姐,可惜,天不遂願。”
阿鄔平靜的喝口茶水,我開始重新審視她。
“放心吧,不管如何,我都會幫助你的,你可能和孟姐是親戚。”
“想當年犯傻,我第二次的生命是孟姐給予我的。”阿鄔手心放在胸口衣前,像是在下保證。
我手緊緊握著水杯,沒有回應,轉而岔開話題,“阿鄔姑娘你大姐的屍身找到了嗎。”
“嗯哼,新神巫出關了。找到的很快,戲院搜過,我和雲清歲去的,搜查到一半你也知道,那假和尚逮到機會。”
“戲院已經荒廢很久了,基本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我們今日才知道的新消息,之前村中親傳的戲子早已經走了。”
“那戲子唯一的親人,替他保密許久,直到今日,被要挾才得以說出。”
阿鄔邊講邊做著動作,在空中比劃。
恍惚間,我想到,阿鄔也隻是名青春期的少女。
可從她身上,卻隻見有家庭重擔與對封建迷信的痛恨。
“那戲子年輕,去外地打工也很常見吧。”我抓住機會,順帶提出疑點,“我一直很好奇,為何村中這麼多怪事,卻沒有報警的。”
阿鄔聽到,竟笑出聲,她笑得麵紅耳赤,眼淚滑落,難辨這催化劑是興奮還是悲哀。
“之前也有淒慘的死者,報案後一直卡著,再經有心之人的誤導……就成現在的局麵了,村中出現見血怪事,都認為是神的懲罰。”
阿鄔突然湊近,壓低聲音,“其實最主要的,不過是害怕,發現他們所做的那些肮髒事,使他們也陷入到法律的懲戒。”
“我的母親,在生下我後,便沒了氣息。不過我很高興,她終於不用再受此折磨。”
阿鄔手攥著衣擺,聲音很輕,“那群豬狗不如的畜生,欺我母親眼疾失憶,便將她拐到孤遠村莊,母親走前隻知她姓解。”
“家中一直想要個帶把的,可能也是上天開眼,偏偏就不讓他如願。村中餘下的所有老者,都是當年的罪魁禍首。真正有遠見正常的人,早已經背井離鄉,所以沒有人管這些亂象。”
“孟姐是為數不多的,敢於見義勇為的人。可她被騙的好慘,直至失蹤,也不知道這個埋葬祖祖輩輩故鄉的真麵目。”
我不會安慰人,也不知怎麼接。僵硬的站起身,安慰似地,拍拍阿鄔的肩。
阿鄔沒有動,她似失去所有活力,艱澀地吐出七個字。
“我大姐要再嫁了。”
我也戛然而止,站在原地。
“我大姐啊,也真是命苦。”
“嗯,你說,我的姐姐母親,上輩子到底是幹了什麼孽,這輩子要受到這麼侮辱。”
“我大姐,十幾歲便出落的亭亭玉立。從我有記憶起,她就擔起母親的職責,照顧我和二姐。”
“不管日子多麼艱難,她總會帶給我們驚喜,哪怕手上的傷痕再多,她也不會放棄對生活的希望。她最常講的一句話便是天降大任,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這麼樂觀的人,卻得了遺傳病。成年時腦部智力下降,那老男人見我大姐失去價值,轉手將她賣給村中光棍,強迫懷有孩子。”
“結果因為難產,一屍兩命。”
“本來以為這下安生了,解脫了。這群瘋子,卻想到配冥婚,榨取最後一點金錢,來滿足他們新欲望。”
阿鄔講完,手撐著下顎,眼眶紅紅的。
夜晚靜得出奇,隻有晚風吹過野草的聲響。
她的睫毛很長,平日一撲一撲的,此刻正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可惜瞳孔中過往的麻木不堪是無法掩變的。
我似乎懂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懂。
最近幾天都是多雲和雨,平常皎潔的月今天卻顯得有些怪異。
在這腐朽的環境中,大抵是會被同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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