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63 更新時間:25-06-18 09:48
葛名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把東方青背回那間破舊筒子樓的。每一步都重若千鈞,樓道裏昏暗的聲控燈隨著他粗重的喘息和踉蹌的腳步聲明明滅滅,像極了垂死掙紮的螢火。汗水、血水、還有無法抑製的淚水糊了他滿臉,視線一片模糊。他用肩膀撞開虛掩的房門,幾乎是摔了進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背上那個冰冷沉重的身體放倒在唯一那張破沙發上。
沙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東方青躺在那裏,胸口的血洞依舊觸目驚心,染紅了葛名臨時撕下來堵住傷口的T恤碎片。他的臉色白得像紙,嘴唇青紫,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葛名跪在沙發邊,雙手沾滿了粘稠溫熱的血,身體抖得像個風中的落葉。他試圖像以前那樣去檢查傷口,去按壓止血,可手伸到一半就僵住了——那貫穿的傷口太大了,他甚至能看到裏麵模糊的組織和斷裂的骨頭邊緣。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將他淹沒。
“怎麼辦……怎麼辦……”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破碎,像是砂紙摩擦。他想打120,可手機在廢棄醫院就摔碎了。他想衝出去求救,可看著東方青那隨時可能熄滅的生命之火,他一步都不敢離開。他隻能徒勞地用沾血的衣袖去擦東方青臉上凝固的血汙,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在那張蒼白俊美卻毫無生氣的臉上。
“東方青……你醒醒……別睡……求你了……”他哽咽著,語無倫次,“你說當鹹魚挺好的……我這條鹹魚……不能沒有你鎮宅啊……那些鬼東西……我一個人搞不定……我害怕……”
就在葛名被絕望和恐懼逼得幾乎要崩潰時,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敲門聲響起。
篤、篤、篤。
聲音很規律,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打破了小屋內的死寂和葛名瀕臨崩潰的神經。
葛名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地盯向房門。這個時候?誰會來?鄰居?房東?還是……那些陰魂不散的髒東西追來了?!
他心髒狂跳,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起來,下意識地擋在沙發前,從旁邊抄起一根用來頂門的舊拖把棍,警惕地對著門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誰……誰啊?!”
門外沉默了片刻,一個平和、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福生無量天尊。貧道清虛觀雲遊子,路過此地,感應到此間有同道氣息微弱將熄,特來送上一物。”
清虛觀?道士?葛名腦子裏一片混亂。他從未聽說過什麼清虛觀,更不認識什麼道士。難道是騙子?可這深更半夜,又是在這種詭異事件之後……他不敢開門,握著拖把棍的手全是冷汗。
“貧道並無惡意,亦不便久留。”門外的聲音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戒備,繼續平靜地說道,“此物乃敝觀祖師百年前所留遺命,言明百年後此日此時,需送至此處,交予有緣人,助其渡過大劫。物品已從門縫送入,貧道告辭。”
話音落下,門外再無動靜。緊接著,葛名真的聽到一聲極其輕微的“啪嗒”聲,似乎有什麼薄薄的東西被從門縫下麵塞了進來。
葛名屏住呼吸,等了好幾分鍾,確認外麵真的沒有任何聲音了,才小心翼翼地挪到門邊,沒有開門,隻是警惕地彎腰,透過門下的縫隙向外看——樓道空蕩蕩的,聲控燈也熄滅了,一片昏暗。
他這才敢低頭看向門縫裏塞進來的東西。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用明黃色符紙仔細包裹的方形物件。
心髒還在狂跳,葛名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顫抖著手撿起了那個符紙包。入手溫潤微沉。他深吸一口氣,一層層剝開那堅韌的符紙。
符紙剝落,露出裏麵的東西——一枚玉佩。
玉佩呈圓形,質地溫潤細膩,如凝脂,是極上乘的和田白玉。玉璧邊緣雕刻著古樸玄奧的雲雷紋,中心則是一個雙魚銜尾、首尾相連的陰陽魚圖案,線條流暢圓融,充滿了道法自然的韻味。玉佩通體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和而純淨的氣息,葛名隻是握在手裏,就感覺剛才因為恐懼和絕望而翻騰的心緒似乎被一股暖流撫平了些許,連房間裏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和揮之不去的陰冷感都似乎被驅散了一些。
“祖師百年前……算到今日……”葛名看著手中這枚溫潤無瑕的玉佩,又看看沙發上氣息奄奄的東方青,心中翻江倒海。這太離奇了!百年前就算到東方青會穿越到這裏,會受此重傷?這清虛觀……和東方青有什麼關係?那道士口中的“同道”,難道指的是東方青?
雖然滿腹疑竇,但此刻任何一絲希望都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葛名不再猶豫,他緊緊握著那枚溫潤的玉佩,快步回到沙發邊。
“東方青……有救了……有救了……”他像是自我安慰般低語著,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那枚陰陽魚玉佩,輕輕放在了東方青被血染紅的胸口,靠近那個可怕的傷口。
就在玉佩接觸到東方青皮膚的那一刹那——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玉石輕鳴的顫音響起。
緊接著,那枚溫潤的玉佩驟然爆發出柔和而明亮的白光!那光芒並不刺眼,反而如同初升的朝陽,溫暖、純淨、充滿了勃勃生機。玉佩本身竟緩緩漂浮起來,懸浮在東方青胸口的正上方約三寸之處,緩緩旋轉著。柔和的白光如同實質的水流,傾瀉而下,形成一個朦朧的光罩,將東方青的整個上半身,尤其是那個恐怖的貫穿傷口,完全籠罩在內!
奇跡發生了。
在那溫暖白光的照耀下,傷口邊緣那些翻卷的、被陰煞之氣侵蝕得發黑的皮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蠕動、愈合!斷裂的細小血管在光芒中如同活物般自行接續,深可見骨的創傷處,新鮮的肉芽如同雨後春筍般飛速滋生、蔓延、填補。那些淤積在傷口深處、散發著絲絲陰寒的黑氣,如同遇到克星的冰雪,在純淨的白光中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迅速消融、蒸發!
葛名瞪大了眼睛,嘴巴無意識地張開,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神跡般的一幕。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血肉生長的細微聲響!短短幾分鍾內,那個足以致命的巨大貫穿傷,竟然徹底愈合了!皮膚表麵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新生的粉色疤痕!連之前肩胛骨上被賭鬼抓傷崩裂的舊傷,也在白光中消失無蹤!
籠罩在東方青身上的濃鬱死氣和煞氣,被那溫暖純淨的光芒滌蕩一空。他慘白的臉色以驚人的速度恢複了血色,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原本微弱得幾乎斷絕的呼吸,也變得平穩而有力起來。
懸浮的玉佩光芒漸漸內斂,旋轉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最終緩緩落下,輕輕貼在東方青的胸口,溫潤的光華微微流轉,仿佛在滋養著他。
葛名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東方青的臉。
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
然後,那雙緊閉的眼眸,緩緩睜開了。
不再是之前的渙散和灰敗,雖然還帶著一絲初醒的迷茫和虛弱,但那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處,銳利的光芒正在一點點重新凝聚。
東方青的目光先是有些失焦地落在斑駁的天花板上,隨即緩緩下移,看到了跪在沙發邊、臉上還掛著淚痕和血汙、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臉呆滯的葛名。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但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他嚐試著想坐起來,身體卻傳來一陣強烈的虛脫感,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經脈深處更是隱隱傳來撕裂般的鈍痛。
“別動!”葛名如夢初醒,猛地撲上去,手忙腳亂地按住他的肩膀,聲音帶著哭腔過後的沙啞和巨大的驚喜,“你……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傷口……傷口還疼嗎?”他語無倫次,手指小心翼翼地想去碰碰東方青胸前那道新生的粉色疤痕,卻又不敢真的碰上去。
東方青垂下眼簾,看著自己光潔的胸膛,又感受了一下體內的情況,眉頭微微蹙起。外傷痊愈了,快得不可思議。但丹田氣海一片空蕩枯竭,原本奔騰如江河的法力涓滴不剩,隻剩下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一絲暖流在艱難流轉。更重要的是,經脈像是被過度透支後又被強行修複,布滿了細微的裂痕,傳來陣陣隱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腑的鈍痛。強行引爆自身精血和鬼煞之氣的反噬,遠非外傷可比。
“無礙。”東方青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久未開口的幹澀,他抬眼看向葛名,眼神複雜,“是你……救了本王?”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那毀滅性的爆炸和刺穿心髒的劇痛,以及無邊無際的冰冷黑暗。
“不……不是我!”葛名連忙搖頭,像獻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還貼在東方青胸口的陰陽魚玉佩,“是它!是一個叫清虛觀的道士送來的!他說是他們祖師爺百年前就算到……算到今天你會在這裏遇到大劫,特意讓後人把玉佩送來的!”
“清虛觀?”東方青的瞳孔猛地一縮,那銳利的眼神瞬間鎖定在葛名手中的玉佩上。當他的目光觸及那玉佩上熟悉的雲雷紋和中心那首尾相連、生生不息的陰陽魚圖案時,身體幾不可察地震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極其深沉的震驚和……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觸碰那溫潤的玉璧。玉佩似乎感應到他的氣息,表麵流轉的溫潤光華微微亮了一下,仿佛在回應。
“是……”玄元佩”……”東方青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穿越了漫長時光的恍惚和確認,“是師父……清虛觀的……是師父的……”他後麵的話語低不可聞,仿佛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眼神變得悠遠而複雜。
葛名看著他這從未有過的失態,心中更是疑竇叢生。這玉佩,這清虛觀,和東方青的師父有關?百年前就算到今日?這盤棋下得也太大了點吧!
“那……那個鬼太監呢?”葛名想起那個恐怖的存在,心有餘悸地問道。
“鬼體被重創,短時間內難以恢複。”東方青收回觸摸玉佩的手,眼神重新變得冷冽銳利,但那份虛弱感卻無法掩飾,“但他背後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嚐試著調動體內那微弱得可憐的法力,經脈立刻傳來一陣針紮似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你別亂動!”葛名看他痛苦的樣子,心都揪了起來,連忙按住他,“那道士說玉佩能幫你渡過大劫,但沒說能一下子全好啊!你現在……是不是還很難受?”
東方青閉了閉眼,感受著體內空蕩的丹田和布滿裂痕的經脈,以及內腑隱隱的鈍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外傷已愈,性命無虞。然法力盡失,經脈重創,內腑亦有震蕩……需靜養調息,徐徐圖之。”
法力盡失!經脈重創!葛名的心沉了沉。這意味著,短時間內,這位強大的戰神王爺,失去了他賴以生存的力量。在這個鬼怪環伺、強敵未除的世界,他變得前所未有的……脆弱。
“沒事!沒事!”葛名壓下心頭的憂慮,努力擠出笑容,拍了拍胸脯,“你好好養著!外麵那些亂七八糟的,暫時有我……呃,有這玉佩鎮著,應該沒事!”他指了指東方青胸口的玄元佩,“你餓不餓?渴不渴?我去給你弄點吃的!泡麵行不行?加兩個蛋!”
看著葛名那強裝鎮定、眼圈還紅著卻努力想照顧他的樣子,東方青眼底深處那冰冷的銳利,似乎被什麼東西悄然融化了一絲。他沒有回答葛名關於泡麵的問題,隻是目光沉沉地落在那枚散發著溫潤光華的玉佩上,仿佛要透過它,看穿百年前師父留下這步棋的深意。百年前的預言,將他引向此界,引向眼前這個膽小怕事、卻又在絕境中爆發出驚人韌性的小警察……這一切,絕非偶然。
玄元佩貼著他的心口,溫潤的力量絲絲縷縷地滲入體內,緩慢而堅定地滋養著他枯竭的經脈和內腑的創傷。這力量柔和而純淨,與他的本源道法同出一脈,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氣息。然而,就在這股力量流轉過心脈附近時,玉佩上那首尾相連的陰陽魚圖案,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清冷如月華的氣息,極其短暫地逸散出來,瞬間又被玉佩本身溫潤的光芒所掩蓋。
東方青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絲氣息……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牽引感,仿佛與什麼遙遠的存在隱隱相連。他下意識地看向葛名——後者正笨手笨腳地在狹小的廚房裏燒水,手忙腳亂地撕著泡麵包裝,嘴裏還嘟嘟囔囔抱怨著水怎麼還不開。
玉佩的微光映在葛名忙碌的背影上,東方青深邃的眼眸中,疑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蕩開層層漣漪。師父的玄元佩,為何會對這個體質至陰、如同行走的“招魂幡”般的現代小警察,也產生如此強烈的反應?甚至……似乎還隱藏著更深一層、連他也未能完全參透的聯係?
疲憊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重傷初愈的身體和精神都極度透支。東方青緩緩閉上眼睛,將所有的疑慮暫時壓下。玄元佩的力量在體內緩慢流淌,修複著千瘡百孔的身體,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和……一種奇異的平靜。他需要時間,需要恢複力量,才能看清這盤跨越了時空的棋局,以及……眼前這個似乎被命運硬塞到他身邊的“命定之人”,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廚房裏傳來“哐當”一聲,似乎是鍋蓋掉在了地上,緊接著是葛名懊惱的低呼。
東方青閉著眼,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罷了,養傷的日子,或許……也不會太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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