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2 更新時間：25-06-25 16:00
江雲殊站在雕花木門外深吸三口氣，禦前侍衛抱著劍催促：“殿下快些，陛下等您兩刻鍾了。”
“催命呢！”她小聲嘀咕著調整發間步搖，把嘴角咧到耳根才抬腳跨檻，心想：本宮這是在醞釀父女情深的表情管理！
她拎著裙擺旋風似的刮進殿內福身到：“父皇萬安！”嗓門亮得硬是把快紮到奏折裏的頭拽了起來，發間孔雀銜珠步搖還險些甩到皇帝捧著的奏折上。
皇帝一身赭色常服歪在圈椅裏，玉冠上的東珠襯得他整個人十分親和溫潤：“杵門口當門神呢？過來吧。”
江雲殊抬眼就見桌上堆著熟悉的絹帛報表，而禦案旁已經提前給她備好了座位。皇帝屈指敲了敲桌案：“還愣著做什麼，說說吧，這一千二百份問卷鬧得六宮雞飛狗跳，可有什麼高見？”
到她舒適區了，做彙報可是江大小姐的老本行。
“父皇容稟——”她拎起裙擺往繡墩上一坐，架勢比戶部尚書述職還端正，“晨昏定省支持廢除率89%，其中尚宮局嬤嬤們哭訴日後揪不著人裙擺了……”指尖劃過數據圖上的哭臉塗鴉，“您瞧這老太太畫得多傳神，褶子都比劉侍郎少兩條。”
皇帝撚著胡子憋笑，茶盞蓋叮當響：“禮部轄區的反對率……”
“99%！”江雲殊啪地抖開輿圖，朱砂圈出的劉府紅得刺眼，“兒臣懷疑這老頑固給街坊下蠱了，建議派四哥的木鳶去撒驅邪符——”
“胡鬧！”皇帝笑罵著扔了塊核桃酥堵她嘴，“你母後今早差人抬了五車草紙去劉府，夠那老家夥寫到告老還鄉了。”
江雲殊嚼著酥餅含混道：“那咱們趁熱打鐵……”
“急什麼。”皇帝屈指彈了彈輿圖，“修改的方向雖好，但不能一意孤行。該廢除的先廢除，至於其他需要修改的——”他忽然拖長音調，瞥見女兒瞬間瞪大的眼睛，“還需再商議。”
“父皇！”江雲殊霍然起身，“您瞧尚食局的數據，光晨昏定省節省的胭脂水粉錢就能蓋三座善堂！”
“朕又沒說不改。”皇帝慢悠悠呷了口茶，“你先把要改的內容寫下，朕明日讓通政司謄抄下發——”冕服袖口突然被拽住，低頭正對上女兒發亮的眸子，“先說好，不準在奏折裏夾你那些玩意兒！”
江雲殊撇撇嘴縮回手：“兒臣那是改良版諫言書……好啦，領命，具體怎麼改沒想好呢，回去棲雪閣就寫，明日保證上交！”
江大小姐穿越到紀昭也要趕ddl。
“對了，兒臣還擬了醫療改革章程！”江雲殊從袖中抖出折成方塊的宣紙，“太醫院要增設微生物研究所，顧太醫那社恐得配十個助手……”
“朕怎麼聽說，顧愛卿最近見你就跑？”
“他那是害羞！昨兒還偷摸往棲雪閣塞顯微鏡圖紙呢——”她突然捂住嘴，眼珠子滴溜轉，“父皇英明神武，定能撥三萬兩……”
“得寸進尺！”皇帝笑罵著把宣紙拍在案上，“先把顧太醫從太醫院房梁上哄下來再說！”
戌時三刻，父女倆終於敲定最後一條章程。皇帝突然擊掌三聲，簾子後魚貫而入的宮人捧著食盒，水晶蝦餃的鮮香瞬間衝淡滿室墨臭。
江雲殊眼睛都要放光了，原來真的是讓她用膳來的，隻是附加了先彙報的條件！
江雲殊挪到膳桌旁，盯著蒸霧裏若隱若現的糖醋排骨，感動得在膳桌與書桌之間走來走去，險些把蘸料潑在輿圖上：“父皇英明！”
這調研酬勞比江氏的年終獎實在多了！若是每天做個小小的數據分析便能享受如此珍饈，她情願每天如此啊！
“吃你的。”皇帝夾了塊八寶鴨放進她碗裏，又溫聲詢問，“從你母後手裏接過了後宮那些瑣事，可受過誰的氣不曾？”
霍，離曾寶林上躥下跳給她找茬那段時間都過去好些天了，這位老父親終於是“撥冗”來關心女兒。
一時不知道是該銳評“遲來的關心比草輕賤”還是佯裝未曾發現體麵父愛背後的疏漏，江雲殊決定做場交易。
小臉一垮，碗裏的鴨肉連著白玉一般的飯粒被丟在一旁，聲音裏染上幾分哭腔：“女兒重新接手後宮事務以來，替幾位娘娘小主們排憂解難，卻想起女兒落水那日，許是有蹊蹺，卻又不知該與誰訴苦……”
俞謨羌一聽立即扔下碗筷皺了眉，大手攬過女兒肩頭，又替她拭去眼角硬擠出來的一絲濕意：“好了好了，如今在父皇身邊，有什麼好顧慮的，想起什麼與父皇說，父皇替你做主……”他這小女兒不過才19歲，雖身在皇家眼界頗高，實質卻也不過是個小女孩，若真有人……
他定不輕饒！
江雲殊將記憶中那模糊的片段繞著彎子講述一遍，隻暗示自己落水是被人所害，並不表露自己的推測，又哭喪著小臉求她皇帝老爹先別走漏風聲，隻調個暗衛給她協助排查，祈禱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一旁侍奉的朱槿抱著茶壺歎氣，終於明白為何棲雪閣每月要補三回門簾——自家殿下這張嘴，氣完老臣哄親爹，還要動不動臨時加戲，比四殿下的木鳶還能折騰。
江雲殊捧著食盒往回溜達，和抱了倆金元寶的土財主活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朱槿提著燈籠直歎氣：“殿下，這糖蒸酥酪的碗盞都快懟到奴婢臉上了……”
殿下從禦書房臨走前，還不忘跟皇帝討點禦膳房出品的夜宵帶走。
“你懂什麼！”她猛吸一口甜香氣，跨過自家宮門，“這叫戰略物資儲備——”話音未落，裙擺被株羅漢鬆勾住，澆水的小宮女嚇得水瓢直顫：“殿、殿下萬安！”
盯著對方圓乎乎的蘋果臉，腦子裏瘋狂翻找員工檔案：“咳...免禮。”江氏集團繼承人選江雲殊放棄了，她根本對這張臉沒有印象。見公主端著食盒落荒而逃，青棠在後頭憋笑憋出小豬哼。
寢殿門砰地撞開，江雲殊一把將自己埋在宣紙堆裏，狂倒回來路上構思的禮儀修改意見書。半晌，意見書完工，案頭奏折堆裏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她想趁著這個熱乎勁再倒點醫療改革的點子出來，卻透過半開的窗戶瞥見廊下魚貫而過的宮人，忽然拍案：“穿越七天連員工花名冊都沒背熟，當什麼CEO！”
朱槿捧著意見書的草稿滿臉懵：“西一歐……是西域新貢的鷗鳥？”她連手上意見書裏的詞彙還沒琢磨透呢，怎麼殿下又能說出一個新鮮的來！
“比那金貴！”江雲殊拍案而起，發間步搖叮當亂響，“傳本宮旨意——棲雪閣活物全集合！連耗子都別放過！”
半盞茶後，烏泱泱二十來人擠滿前廳，還要在這略顯逼仄的空間裏列隊站好。青棠抱著名冊憋笑：“殿下這架勢堪比尚宮局嬤嬤查崗，還要更添三分唬人……”
江雲殊掃視眾人，決定一個也不放過，她一定要理清棲雪閣的企業資產！
“肅靜！”她抄起銀箸當驚堂木，“念到名字的上前，本宮問什麼答什麼”，說著朝青棠伸手接過名冊，“小福子！”
圓臉仆役哆嗦著出列，茶盞在他手裏抖出漣漪：“奴、奴婢在。”
“上月打碎幾個杯盞？”
“三、三……”小福子突然腿一軟，“五、五個！”
青棠噗嗤笑出聲：“您別嚇他了，上月統共就碎倆茶盞。”
江雲殊在謄抄的名冊上龍飛鳳舞做筆記：“圓臉粗使，端茶必手抖——批注：人體加濕器，適合養盆栽。”
輪到翠縷時，掃地宮女左腳絆右腳，裙角掃倒三隻燭台。朱槿扶額在殿下耳邊輕聲道：“這丫頭入宮三月，踩壞的裙擺能繞禦花園三圈。”
“下盤穩如紮馬步，”江雲殊盯著她穩穩扶住燭台的手，“批注：掃地僧潛力股，建議轉崗禦馬監馴烈馬。”
彩月捧著香囊往前衝時，滿屋子人齊刷刷後退。“殿下萬福！奴婢新製了艾草驅蚊香……”
“社交恐怖分子，”江雲殊躲過第N個香囊襲擊，“批注：適合發展傳銷…咳，宣傳崗，下次派去禮部門口發問卷。”
夜色逐漸深重，青棠念完最後一個名字，江雲殊癱在貴妃榻上啃酥酪，宣紙上爬滿鬼畫符：“朱槿記——明日給小福子配十個粗陶杯，翠縷調去馬廄試崗，彩月……”她突然鯉魚打挺，“讓她去太醫院送顯微鏡圖紙！”
“您這是要顧太醫的命啊！”朱槿手一抖，墨汁潑濕了批注。
窗外忽傳來瓦片輕響，雪荻拎著個掙紮的灰衣人翻進來：“抓到這人在牆根鬼鬼祟祟……”
“奴婢是尚宮局派來修窗欞的！”那人腰間香囊隨著掙紮掉出塊玉牌——分明刻著禮部徽記。
江雲殊用銀箸挑起玉牌晃了晃：“劉侍郎派你來偷新的禮儀條款？”她突然把名冊拍在對方臉上，“帶話給你主子——本宮正缺個掃茅廁的編外人員！”
夜風卷著笑鬧聲飄出棲雪閣，朱槿望著滿室狼藉歎氣：“明日尚宮局又該來念叨了……”
“怕什麼！”江雲殊把最後一塊酥酪塞進嘴裏，“本宮現在手握人力資源寶典——”她突然盯著偷吃糕餅的青棠，“下期團建就定禦膳房試吃大會！”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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