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44 更新時間：25-07-31 18:05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鄴城府衙門口，已經聚集了黑壓壓的人群。
這些流民，是被那三道古怪的命令吸引來的。他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眼中卻帶著一絲微弱的、死灰複燃的希望。
他們想看看，這位傳說中能決勝千裏之外的陳默先生，是不是真的如傳言所說，要散盡家財來救他們這些螻蟻。
十口大鍋下，柴火燒得正旺，鍋裏的清水已經開始咕嘟咕嘟地冒泡。然而，鍋裏依舊是清湯寡水，不見一粒米。
人群中開始出現騷動和竊竊私語。
“我就說嘛，哪有這樣的好事……”
“唉，都是騙人的，當官的都一個樣。”
“散了吧，散了吧，別在這兒白費力氣了。”
失望的情緒，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這時，府衙的側門打開，陳默在一眾屬官的簇擁下，緩緩走了出來。他沒有穿官服，隻著一身素色長衫，臉上帶著一絲仿佛熬夜未眠的疲憊。
他走到大鍋前，看著鍋裏翻滾的清水，又看了看眼前數千雙充滿懷疑和絕望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諸位父老鄉親，”他的聲音通過內力加持，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廣場，“陳默無能，府庫空虛，至今未能籌措到足夠的糧食。但我向大家保證，就算砸鍋賣鐵，今天，也一定讓大家喝上一口熱粥！”
說完，他竟真的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倒出幾塊金餅，遞給身旁的侍衛：“去，拿到城中最大的米行，告訴他們，我陳默，用我全部的家當，換糧！”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是來真的！
人群中，一個餓得快要暈倒的老者，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嚎啕大哭：“青天大老爺啊！”
一人跪，百人跪，千人跪。壓抑了太久的絕望，在這一刻，化作了震天的哭喊。
而這一幕，也通過無數雙眼睛，實時傳遞到了城中各大豪強的府邸之中。
甄家府邸。
家主甄逸正悠閑地品著香茗，聽著下人的彙報，臉上還帶著一絲不屑的冷笑：“哼，沽名釣譽之輩。我倒要看看，他那點家當，能買幾粒米，能撐幾天？”
然而，當府衙門前萬民跪拜、哭聲震天的消息傳來時，他手中的茶杯，第一次拿不穩了。
“你說什麼？都跪下了？”
“是的家主，全城的流民都說……都說先生是活菩薩，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啪！”
甄逸手中的青瓷茶杯，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在房間裏焦躁地來回踱步。他不是傻子，他瞬間就明白了陳默這一手的歹毒之處！
這是陽謀！赤裸裸的陽謀！
陳默把鍋架在了府衙門口，實際上是架在了他們所有世家的門口。他用自己的仁義，反襯出他們的不仁。他用自己的傾家蕩產，來拷問他們的為富不仁。
現在，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官府沒糧，而陳默在為他們奔走。如果今天，這粥熬不出來，或者隻熬了薄薄的一層，百姓不會怪陳默，隻會把所有的怨恨，都轉移到他們這些囤積居奇、見死不救的大善人身上！
到那時，民怨沸騰，會發生什麼？
憤怒的流民會衝進他們的府邸，搶光他們的糧食，燒掉他們的家園！而新來的官府，甚至可以借口平息民亂，名正言順地對他們進行清算！
好一招借刀殺人！好一招殺人誅心！
“快！快去備車！”甄逸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聲音都變了調，“不！備馬車！把後院糧倉裏的糧食，給我裝上十車！不，二十車！快去！”
同樣的一幕，在崔家、審家、田家……幾乎所有鄴城豪強的府邸中同時上演。
這些昨天還在看笑話的家主們，此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個個驚慌失措，爭先恐後地命令下人，將一車車的糧食，浩浩蕩蕩地送往府衙。
於是，鄴城街頭出現了蔚為壯觀的一幕。
府衙門口，流民跪地哭嚎。而通往府衙的各條街道上，一輛輛滿載著糧食的馬車，正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車輪滾滾，煙塵漫天。
“甄家，為先生分憂，捐糧三百石！”
“崔家，感念先生仁義，捐糧二百八十石！”
“田家，願助先生一臂之力，捐糧二百石！”
……
豪強們的管家們，一個個臉上堆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高聲唱喏，仿佛真的是心甘情願來“捐獻”的。
陳默站在台階上，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糧袋，臉上終於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他對那些豪強管家們一一拱手：“有勞諸位，請代我謝過各位家主。鄴城百姓，會記住各位的恩德的。”
那些管家們聽著這話，心裏在滴血，臉上卻還要笑嘻嘻地應承。
很快，雪白的米粒被倒入大鍋之中。清水變成了濃稠的米粥，一股久違的、沁人心脾的米香，飄散在整個廣場上空。
陳默親自拿起大勺，為排在最前麵的那個老者，盛了滿滿一碗。
“老人家，趁熱喝。”
老者接過那碗滾燙的米粥，渾濁的淚水滴入碗中，他沒有喝，而是高高舉起，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
“先生萬安——！”
“先生萬安——！”
數千流民，齊聲呐喊，聲震雲霄。
那溫熱的米粥，暖的不僅僅是他們的胃，更是收買了他們那顆早已冰封麻木的心。從這一刻起，他們知道，誰才是真正對他們好的人。
陳默，用一口鍋，一碗粥，兵不血刃地，拿下了鄴城最寶貴的東西——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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